《天鹅通信站》sasanqua

23、幽灵-Ghost-

　　漆黑一片的资料室里，三个身影鬼鬼祟祟地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林笙姐，”方如意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膝盖，对身旁挺直了后背，绷紧了神经的林笙说道，“我只是在想，你手里的这把武器对幽灵是否能起到作用。”

　　“方老师，姐姐她只是自我安慰罢了。”安莹一边啃着奶酪面包一边插嘴道。
　　即使是在这样的场合，她也不忘补充能量，奶酪的香气让人垂涎三尺。
　　“看上去挺好吃的，能给我一片吗？”方如意问道。
　　安莹正要开口，却被林笙用枪托顶了一下后背，差点把嘴里的面包吐出来。

　　“姐姐，你是在谋财害命……”
　　安莹不自觉地放大了音量，方如意赶忙伸手捂住她的嘴。
　　“你们两个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专心点！”
　　虽然因为亮度不佳无法看清表情，但方如意从林笙的语气感觉到她有些生气。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内心充满了恐惧的情绪。

　　方如意偷偷忍住涌上嘴边的笑意。
　　没想到既能扛枪又能下厨的“全能选手”林笙姐，竟然也存在着弱点。
　　那就是她们三个大半夜躲在资料室里等待现身的东西——幽灵。

　　天鹅通信站的幽灵骚动始于九月中旬。
　　三天之内，分别轮到值夜班的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自己听到了楼下传来诡异的声音。
　　在方如意听来，那并不是窗外呼啸的风声，而是一种刺耳的响声，如同绳子摩擦木头的声音。

　　听到声音的三人，除了害怕黑暗和灵异现象的林笙，另外两人都立即下楼探查了一番。
　　安莹打开了资料室的灯，看到与平日无异的景象。
　　而方如意则没有开打，凭借自己优异的夜视能力和走廊上微弱的应急灯光，隐约看到资料室里有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我并没有听到你们所说的那种声音。”
　　轮到后面一天值夜班的庄站长，在听到员工们的反映后，苦笑着答应留心夜晚的情况，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是不是太累了，需不需要请假……”
　　安莹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急切地打断了庄希言的话：“站长，我们一个人幻听也就罢了，总不可能三个人集体幻听吧！”

　　“那倒也是，”庄希言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该不会是幽灵吧……”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
　　这句话从别人口中听到都能接受，唯独从庄希言口中说出来，总觉得有点奇怪。
　　方如意把安莹按在座位上，试着打破沉默：“可惜我们都没来得及录音，楼里面也没有安装监控。”
　　“要不，”她抬头看了一眼庄希言，提议道：“我们今晚去见见这个‘幽灵’？”

　　原本方如意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庄希言竟然同意了自己的提议，还主动提出要替她值夜班。
　　她该不会是真的相信幽灵的存在吧，方如意心想。
　　于是这天晚餐后，四人在楼梯口分别。

　　庄希言去了三楼的通信室，剩下的三人则摸黑进入了资料室，潜伏在书架侧面与墙壁之间的隐蔽处。
　　她们没有开灯，进屋的时候，安莹被脚下不知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方如意捡起来一看，是一本厚厚的深海鱼类图鉴。

　　印象中，这本书应该是放在收纳着参考书的书架上的。方如意记得安莹曾经说过，用完资料室的东西一定要物归原位，否则庄希言会发火。
　　可是这本深海鱼类图鉴却被不知是人类还是幽灵的家伙随意地摆在地上。
　　幸好没有被庄站长发现。

　　“我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幽灵这种违背自然科学的东西，但是既然站长说了，那一定有她的道理。”安莹说道。
　　“你跟希言认识很久了？”方如意问道。
　　“对啊，我们是在二十九区的人造行星发射场认识的。”

　　她把一片奶酪面包递给方如意，然后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收到了发射场即将关闭的消息，我差点以为自己要失业了，要知道我才入职半年不到。”
　　方如意对那段插曲也有所耳闻。
　　人造行星的发射计划因为各种原因被中止。
　　据说庄希言跟自治会据理力争了很久，但是对方铁了心要关闭位于二十九区的旷野上这些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设施。

　　在方如意看来，发射场、通信控制中心这些设施都是可以重复利用的，没必要为了今后的第二颗行星发射而重建。
　　不过那时候自治会看上去只是满足于“钟摆”的成功，并没有发射第二颗人造行星的意图。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时隔五年才会有“凤庭”的发射。

　　不过正因为这件事情，庄希言退出了当时已经名存实亡的人造卫星计划执行委员会，方如意在“钟摆”上原本能从每月的定期联络和例行报告中看到她的署名，在那之后也消失了。
　　五年后，她又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方如意的视线之中……

　　安莹说：
　　“后来站长问我愿不愿意去建一所通信站，专门跟人造行星进行联络和中继。”
　　“所以你们就一起来岛上了？”
　　“对啊，方老师你不知道，最初这里什么都没有，一砖一瓦都是我和站长从十七区弄过来的。后来姐姐看我们这么辛苦，也决定来岛上陪我们……”

　　“我刚来的时候，这里连个像样的厨房都没有，调味料只有盐和糖。”林笙插嘴道，“她们俩就靠着淡水净化装置、速食面和零食过日子。”
　　“哈哈，站长太忙了，没时间秀出她的厨艺嘛。至于我……”安莹笑着说道，“还是不要让我靠近厨房比较好。”

　　方如意与她们聊着过去的事情，不知不觉一夜就过去了。
　　“幽灵”并没有出现。
　　后面几天，大家继续轮流在资料室里守夜，结果并没有没有任何收获。
　　于是天鹅通信站的幽灵骚动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平息了。

　　又过了几天——
　　“方老师，有没有看到我放在柜子里的密封零食罐？”
　　晚餐的时候，刚从通信室回来的安莹问道。

　　“没有啊，是什么零食？”
　　今天的晚餐是方如意最喜欢吃的海鲜焗饭，所以她稍稍牺牲了一点补觉的时间，准时下楼等待开饭。

　　“你在一号楼几乎每个房间都放着零食，还差那一个吗？”
　　在厨房里盯着烤箱的林笙吐槽道。
　　结果被抓住痛点的安莹罕见地反击起来：“那不一样！”
　　她一边吃着当作配菜的用盐和香辛料腌制的茄子，一边用委屈的口吻说道：
　　“这个是海盐芝士味的炸薯条，本月刚出的限量款，我只买到了一袋，本来是想在值班的时候慢慢享用的，可是今天去通信室却找不到了，不知道是不是拿出来吃的时候随手放在哪里……”

　　那可真是灾难，方如意心想。
　　不过听她的描述，这个限量款炸薯条似乎挺好吃的感觉……

　　“说起来，我也丢了一样东西，大概前几天就不见了，只不过今天要用的时候才发现。”
　　林笙端着令人垂涎欲滴的海鲜焗饭走进餐厅，打断了方如意的思考。

　　“快趁热吃吧，小心烫。”
　　米饭混合着各种水产品，用特制的酱料调味，撒上厚厚的一层干酪再放进烤箱，上下火各二十分钟……这是之前方如意从林笙那里学来的做法。
　　顺便一提，这些虾子、小章鱼和贝类都是前几天她和庄希言去小岛另一侧的沙滩上赶海所得。

　　方如意拿起勺子，挖了满满一勺焗饭塞进嘴里，诱人的香气和鲜美的滋味缓解了因为感受到高温而疼痛的口腔。
　　“真好吃。”她夸赞道。
　　“食材新鲜所以好吃。”林笙对自己的厨艺一向谦虚。

　　“对了，姐姐你丢了什么东西啊？”
　　安莹风卷残云般地吞下半碗饭，喝了一口水，问道。
　　“哦，差点忘了，”林笙说着，从口袋里拿出移动式终端，调出相册，“就是这个。”

　　屏幕上是一个巴掌大的透明盒子，浅绿色的盖子上面有个把手，仔细一看，盒子里面似乎有一个金属片。
　　“这是……捣蒜器吗？”
　　只要拉动把手，把手上系着的尼龙绳就会带动里面的刀片旋转，利用这个原理把果蔬切碎的神奇工具。
　　而照片里的这个盒子是专门用来制作调味料的小型版本。

　　“是啊，”林笙露出苦恼的表情，“没有了它，今晚调味用的蒜泥都是我用菜刀一边打喷嚏一边剁的。”
　　那您还真是辛苦。

　　“说起来，我也丢了一件东西。”方如意咽下嘴里的焗饭，两人的对话忽然给了她灵感。
　　“啊，准确地说，不是我丢的。”想了想，她又补充道。

　　林笙看着方如意手中的屏幕，觉得似曾相识：
　　“这是……”
　　“一个简单的延时装置，在这边设置好时间，到时候弹簧和夹子会自动松开，”方如意回答道，
　　“是‘天鹅’的一个组件。”
　　人工智能当然有内置的计时程序，但在有些时候，这种简单的手动延时装置，设置起来比写指令要方便得多……

　　等等。
　　炸薯条、捣蒜器和延时装置？
　　“就算岛上潜伏着小偷，他不偷现金和值钱的东西，偷这些干什么？”

　　方如意的低声自语被安莹听到了，她反驳道：
　　“方老师，我的炸薯条可是限量版的，在二手线上商店价格已经翻了十倍了。”
　　就算是十倍，也没几个钱吧，方如意暗自腹诽着，但并没有说出口。

　　说着要到户外去消消食，方如意走进一号楼，推开了通信室的门。
　　“怎么不继续补觉了？”
　　今晚负责值夜班的庄希言正眯着眼睛，懒散地躺在通信终端旁的椅子上看书，或者说是在酝酿睡意。

　　方如意走上前去，从她手中抽走书本，抓住她的手说道：
　　“在那之前，得先把‘幽灵’抓住，才能睡个安稳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