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集》矜野

5、那个女孩

　　清晨的第一声铃声在校园内响起，李老师夹着两三本书，带着玻璃杯进了教室。

　　他随手把东西放到讲台上：“上课！”

　　“老师好。”
　　“报告！”
　　“报告。”

　　教室内的人齐刷刷地向外看去。
　　教室外的两个人也转过头对视。

　　沈向寻扎了个高马尾，上面是一件oversize的白T，下面是一条黑色阔腿裤。
　　至于陈迹，还是一身黑。

　　沈向寻冲他一笑：“嗨喽，新同学。”
　　陈迹嘴角上扬。

　　“你不是我们班的吧？”
　　讲台上的李老师看着沈向寻。

　　沈向寻转过头，摆出职业微笑：“老师，我来旁听。我听说您讲课精彩绝伦妙不胜收，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简直是教师中的战斗机。”

　　李老师被她夸的喜笑颜开：“好好。都进来吧，教室后面有凳子，你随便坐。”

　　陈迹的位置在教室后面，单人单桌。

　　等两个人走到后面，李老师这才想起来还有几十个人站着。
　　他“咳”了一声：“同学们好！请坐！”

　　沈向寻搬了个凳子到陈迹旁边，小声的说：“能再拼个桌吗？”

　　似曾相识的场景。

　　陈迹没答，人带着凳子往旁边挪了挪。

　　沈向寻放下凳子：“谢啦。”

　　陈迹的桌面很干净，没什么杂物。

　　沈向寻在心里夸，真是个勤俭持家的好男人。

　　然后她看见陈迹的手向她摊开。

　　沈向寻：“？”

　　陈迹压着嗓音：“谢礼呢？”

　　沈向寻怔了一下，转头看他。

　　陈迹抑住嘴角：“没有啊？那行，先欠着吧。”

　　地痞流氓。

　　＊＊＊
　　沈向寻认真听了一上午，最后一节课实在忍不住，脑袋开始点点点。

　　陈迹侧过目光，看到沈向寻的脑袋晃来晃去。

　　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卖力，沈向寻在下面点得卖力。
　　脑袋越点越低，越点越低……

　　猛地往下一坠，额头落入掌心。

　　沈向寻惊醒，转头对上了陈迹戏谑的目光。

　　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我没有流口水吧？

　　“这个老师……讲课挺精彩的。”
　　陈迹应了一声：“我也这么觉得。”

　　沈向寻装作若无其事，坐得端正。

　　下课铃声响起，沈向寻呼出一口气。

　　教室里的人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陈迹坐在原地，没动。
　　等到教室差不多空了，他才站起身，往外走。

　　他顿了一下，回头问：“一起吃午饭？”
　　“啊？好。”

　　＊＊＊
　　出了教室门，罗良已经在走廊上等着了。

　　看到陈迹，他打了个招呼：“陈哥。”

　　罗良的目光落到沈向寻身上，微微诧异了一下，随即笑道：“嫂子好嫂子好，我是罗良。”

　　这是以为她和陈迹是一对了？
　　这兄弟有眼光。

　　沈向寻也笑道：“你好你好。”

　　陈迹瞥了沈向寻一眼，微微挑眉。

　　罗良答：“好好好。”

　　一旁被“忽视”的陈迹“咳”了一声。

　　陈迹在三个人里是最高的。
　　于是正在寒暄的两个人停下来抬头看他。

　　“看我干吗？饿了，去吃饭。”
　　说完，陈迹迈开步子。
　　身后两个人跟上来。

　　＊＊＊
　　有缘家常菜。

　　初秋的天还有些热，店内的风扇呼呼地吹着。

　　罗良低着头在手机上敲字，没隔一会儿，陈迹的手机响起信息提醒音。

　　[罗良：这姑娘之前没见过啊，不是我们这儿的吧？]
　　[？：旁听的。]
　　[罗良：陈哥你牛啊，这才几天，破纪录了吧。]

　　陈迹抬头看了一眼沈向寻，后者抱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发信息。

　　[？：还没在一起。]

　　罗良吃惊地看了一眼陈迹。

　　[罗良：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陈迹顿了半晌，没答。

　　沈向寻这边，正和江子桥发着信息。

　　[江子思密达：沈女士，几日不见进展飞快哦。再过几天是不是要给我甩红本本了？]

　　沈向寻带起一丝笑。

　　[千与千：说什么我爱听的话呢。]

　　[江子思密达：不过我说，你形容的人间极品我都要心动了，你就没碰到过情敌吗？]

　　沈向寻略微思索了一下。

　　[千与千：没有诶。]

　　当沈向寻按下发送键，她听见一个女生的声音。

　　“陈迹。”

　　沈向寻抬头看去。

　　“我们复合吧。”

　　沈向寻脸色微变，陈迹他……有女朋友？

　　没等陈迹开口，那个女生又说：“那天我们吵过架后，我好好想了想，是我无理取闹了。”

　　沈向寻听到这儿，把目光移到陈迹身上。

　　说到这儿，那个女生仿佛才看到沈向寻，眼珠子里顿时蒙上一层雾。
　　“我们还没分手，你怎么能找别人？”

　　陈迹抬起眼看向来人，嘴角上扬，眼里毫无笑意，缓缓道：“分手了再演这出就没意思了。”

　　那个女生的眼泪从眼眶流出：“我们只是吵了个架，你当我一时冲动口不择言，我们不分手行不行？”

　　一旁的罗良开口：“刘怡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刘怡被噎了一下：“我……”

　　陈迹打断她，语气里透着若有若无的威胁：“那姑娘的事儿我还没找你。”

　　刘怡心里咯噔一下。

　　陈迹接着道：“抱歉不拼桌。”
　　这是赶人走的意思了。

　　刘怡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狠狠地瞪了沈向寻一眼，带着一肚子气走了。

　　＊＊＊
　　当初那姑娘退学，有刘怡的一份功劳。

　　那天赵强哆哆嗦嗦的供出了两个人，一个是王达，另一个就是刘怡。

　　刘怡跟陈迹闹分手，是因为她在某一次下雨天，看到了陈迹送一个女孩回家。

　　第二天她就跟陈迹闹了小脾气。

　　刘怡见陈迹丝毫没有要哄她的意思，甩出来一句“我们分手吧”。

　　她的本意是想要陈迹哄哄她。

　　然后她听见陈迹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行。”
　　转头走了。

　　刘怡生了几天闷气，等着陈迹主动去找她。

　　不过陈迹转头就又谈了几个女朋友，好像分手这事儿对他压根儿没什么影响。

　　直到那天下雨，陈迹一个人。

　　刘怡知道他没有伞，故意拿着伞从他面前晃过去。
　　后者一点儿余光都没分给她。

　　于是刘怡更气了，撑着伞气鼓鼓的出了校门。

　　出了校门，刘怡又在校门口等着陈迹出来。
　　她想着，到时候她撑着伞走过去，说一句“好巧啊”，两个人一起回家，忘了分手这事儿。

　　后来陈迹的确出来了，不过旁边跟着另一个女生。

　　刘怡认出那把陈迹的伞。

　　又是她。
　　刘怡紧紧的攥住伞柄，手指发白。

　　刘怡到家后，把伞随地一扔，然后进了房。

　　房门被她使劲的一甩。

　　“贱·人！”刘怡骂道。

　　“叮叮——”
　　信息提醒音响起，是她的小跟班发来的视频。

　　刘怡点开，看到了那个女孩。

　　“她妈死了？”
　　刘怡看着视频里的一切，内心毫无波澜。直到她看到陈迹的出现。

　　陈迹用外套盖住了一切血腥，然后把她拥入怀。
　　还有他的那声“别怕”。

　　刘怡面色狰狞：“妈死了还不忘勾搭男人！”

　　她保存了视频，大肆转发，传的沸沸扬扬。

　　刘怡第二天去学校，没见着陈迹。
　　她去问了陈迹他们班的人，才知道陈迹没来。

　　刘怡回班的路上，碰见了那个女孩。

　　刘怡朝那个女孩笑：“同学，一起上厕所呀？”
　　“可是……”可是马上要上课了啊。
　　刘怡挽住她的手臂：“哎呀，走嘛。”

　　阜城一中的厕所没有贴瓷砖，地面还是水泥。最里面的那扇墙有个玻璃窗，贴了窗纸。
　　此时的阜城下着雨，窗户上划过一道道水痕。

　　上课铃声混在雨声里。

　　刘怡把人带到厕所后，脸上的笑瞬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怨毒与憎恨。

　　她把那个女孩推到角落。
　　“你是不是很得意啊，陈迹撑伞送你回家。表面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面乐坏了吧。”

　　“没……”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落到了那个女孩脸上，迅速起了红印。

　　但这只是个开始。

　　刘怡发了疯似的打她，嘴里还骂着难听的词。

　　眼泪滴落，那个女孩哭着说：“我没有……”

　　然后迎来更疯狂的打骂。

　　“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你喊陈迹来帮你啊。
　　“你猜猜，他现在正和哪个贱·人在一起？”

　　后来，刘怡接通了一通电话，然后带着她离开了学校。

　　她被带进了一栋房子里，入目的是一个男人。

　　刘怡把她往那个男人面前猛推了一下：“人给你带来了。”

　　王达点了点头。

　　“那陈迹……”
　　“放心。”

　　刘怡这才放心的笑了，然后转身离开这栋房子。

　　也是在那时，那个女孩所有的支撑全部破碎。

　　她撑不下去了。

　　她问，能不能帮她退学。

　　王达随手拿了赵强的手机扔给她，让她自己办了退学。

　　她退了学之后，卖了房子。

　　她想，陈迹……会记得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