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集》矜野

4、有缘

　　昨夜柔城的某家民宿内。

　　被放鸽子的沈向寻百无聊赖的刷起了新闻。

　　这几天的新闻热点是前天阜城一女子跳楼自杀路人冷漠旁观，引起的社会讨论。

　　沈向寻点开视频。

　　视频里有个女孩子号啕大哭，没有任何一个人去安慰她。

　　她泣诉:“你们打电话救人啊！”

　　由于视频是路人录制，沈向寻还能隐隐听见路人的议论声。

　　沈向寻轻声说了句：“节哀。”

　　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就那样措不及防的闯进了她的视野里。

　　视频并不清晰，但沈向寻依旧能够透过屏幕，看到陈迹的风尘仆仆，感受到他带来的莫名的安慰感。
　　她能够听见他说：“别怕。”

　　沈向寻莫名有些想哭。

　　她点开与陈迹的聊天页面，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沈向寻在床上呆滞了片刻，买了去阜城的票。

　　＊＊＊
　　阜城这几天下着雨，沈向寻来之前看了天气预报，带了一把伞。
　　很巧，她到阜城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沈向寻刚下车的时候有些懵。
　　她该怎么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找他？

　　沈向寻犹豫着要不要发信息给他，然后，她透过雨幕看到了陈迹。

　　陈迹看到她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显然没料到会在这儿碰到她。

　　“哈喽，这么巧啊。”沈向寻冲他笑了一下，“你这脸怎么搞的？”

　　陈迹没回答她的问题：“嗯。来这儿采风？”
　　“啊……对，我来采风。”

　　陈迹点了点头，迈开步子，就听见她说：
　　“你们这儿哪儿有宾馆啊？”

　　陈迹停下步子，沈向寻向他示意了一下手中的行李箱。
　　“拖着这个不太方便。”

　　陈迹：“那就抱歉了。我印象里这地方没什么宾馆。”

　　“啊？”沈向寻惊愕了一下，“那没有可以住的地方了吗。”
　　陈迹答到：“也不是。”

　　沈向寻眼巴巴地看着他。

　　陈迹忽然想要逗逗她。

　　他勾起嘴角：“有个地方能住。”
　　“哪儿？”
　　“我那儿。”
　　“……”

　　沈向寻：“？”
　　你这是在撩我吗？

　　陈迹轻轻笑了一下：“逗你的。学校宿舍可以住。没什么限制，给钱就能住。”

　　切，我还以为你真让我去你那儿呢。

　　沈向寻顿了顿道：“你下午有空吗？”

　　陈迹微微眯了眯眼，思索了一下。
　　那姑娘应该已经拿着卖房子的钱离开这儿了吧。

　　“有。怎么了？”

　　沈向寻“谄媚”地冲他一笑：“那能麻烦你带我去趟学校吗？”
　　“对了。”沈向寻又道，“顺便请你吃顿饭。之前约好的。”

　　“行。”

　　陈迹从沈向寻手中接过行李箱，迈步往前走。

　　沈向寻心中小鹿又撞，跟了上去，和他并排。

　　沈向寻想到什么，偏过头问他：“你吃过午饭了吗？”
　　“没。看路。”

　　沈向寻嘴角翘起，把头转了回去。

　　两个人坐在一家家常菜馆里，饭菜飘着雾气。

　　沈向寻开口问：“你这次的事儿……解决了吗？”
　　陈迹顿了一下，道：“差不多。”

　　沈向寻点点头。

　　陈迹随口问了一句：“你还没毕业吧。不用上学？”

　　沈向寻从小就对画画感兴趣，报过辅导班，她的目标一直是蒂达美术学院。高中毫不犹豫选了美术生。

　　沈向寻来之前跟学校里请过假，闻言答道：“我是美术生，请假外出采风。你呢？”
　　“高三。请了几天假。”

　　“噢。”沈向寻抬头看他，“那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
　　陈迹想了一下：“明天吧。”

　　“咳。”沈向寻笑了一下，“你们学校能旁听吗？”

　　陈迹撩起眼皮，眼底盛着笑意，没说话。

　　沈向寻移开视线：“我随口问问。”

　　陈迹的嗓音里夹带着轻轻的笑音：“可以。我们这儿破，没那么多条条框框，你要是旁听，那堂课的老师能炫耀上好久。”

　　沈向寻低着头，漾开一抹笑。

　　沈向寻跟着陈迹进了阜城高中。

　　门卫大爷抬头扫了一眼，又低头喝了一口保温杯里冒着热气的茶，听着广播里唱的戏曲摇摇晃晃。
　　没有要拦人的意思。

　　校内的教学楼看上去工整干净，等沈向寻跟着陈迹去教务处，从内走过的时候，这才发现有的墙面已经褪了皮。

　　陈迹在教务处外的走廊上停下脚步，转过身对沈向寻说：“我就不进去了，帮你看着行李。”

　　沈向寻险些撞上陈迹，闻言，弯了下眉眼：“好。”

　　沈向寻站在教务处门口，喊了声“报告。”
　　“进。”

　　教务处内坐着一个中年女教师，沈向寻径直走到她面前。

　　“老师，我想申请一下住宿。”

　　中年女教师姓杨，闻言也没抬头，低头拉开一个抽屉，在里面翻了几下，抽出一张住宿申请表给她。

　　杨老师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笔，递给她：“填一下表。”

　　沈向寻接过，写下姓名，停下笔抬头问她：“老师，外校生怎么填？”

　　杨老师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多问：“填写姓名、联系方式还有住宿时期就行。住宿费用每半学期另加两百。”

　　沈向寻填完表，把笔还了回去，当场付了两学期的费用。

　　杨老师给了她一把钥匙：“宿舍楼在教学楼后面，水电费不用担心，住宿费里有。”
　　沈向寻接过钥匙：“谢谢老师。”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能隐约听到教室里老师讲课的声音。

　　两个人告了别，沈向寻忽然喊住陈迹。

　　“你在哪个班？”
　　没等陈迹回答，她又道：“算了，你还是别告诉我了。”

　　沈向寻冲他挥挥手，笑得灿烂。
　　“明天见新同学。
　　“我们很有缘的。”

　　陈迹嘴角勾勒出一抹笑，也向她挥了挥手。
　　“明天见，新同学。”

　　＊＊＊
　　住宿生不多，沈向寻的寝室有四张床，只有她一个人住，随她怎么用。

　　寝室内的墙皮也有些脱落，床上由于长久没人住的缘故，积了几层灰。

　　沈向寻倒也不怎么在意。

　　她以前采风接住过几次，比这种更糟糕的都有。
　　她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沈向寻把行李放到一边，打了几桶水来，开始大扫除。

　　等她结束清扫工作，安置好一切之后，她坐在床上，扒拉了几下手机。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正值初秋，天色还是明亮的。

　　沈向寻出了宿舍。

　　阜城高中不实行封闭式管理，此刻学生大多都离校了，教学楼空空荡荡的。

　　沈向寻出了校门，去到了中午的那家家常菜菜馆。

　　中午她走时回头看了一眼招牌——
　　有缘家常菜。

　　＊＊＊
　　沈向寻正吃着饭，有人走到她身边。

　　“加个联系方式呗美女。”
　　沈向寻头也不抬：“没有。”

　　那人继续道：“这样，你跟了我，这块地儿你说了算，成不成？”

　　“我说了算啊？”沈向寻笑眯眯地抬头。

　　“嗯嗯。”那人点点头，向她伸手。

　　在即将触碰到沈向寻的一刹那，沈向寻脸上的笑转瞬不见。
　　她侧头躲开他的手，一拳打在他肚子上，从缝隙钻了出来站起身。

　　同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他的手腕。

　　他躬下身，手腕上被人攥得生疼，嗷嗷直叫。

　　他吃痛的抬起头：“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啊？
　　然后他看到了没什么表情的陈迹。

　　沈向寻也看到了陈迹，错愕了一瞬，然后向他笑。
　　“哈喽，这么巧啊。”

　　有缘家常菜，确实挺有缘的。

　　赵强怂了：“陈……陈哥……”

　　陈迹斜睨了他一眼。

　　沈向寻看着他：“这是你小弟？”
　　她身边有个□□大哥？？？

　　陈迹笑了一下，想逗逗她。

　　“是啊。你要不要跟了我，这块地儿你说了算。”

　　沈向寻的心跳像开了倍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佯装镇定：“好啊。”

　　陈迹怔了一下，看见沈向寻粉红的耳垂。

　　他突然想问，沈向寻，你来这儿只是为了采风吗？

　　“陈……陈哥……”
　　你们两个打情骂俏放过我行不行？

　　赵强非常会挑时间的开口。

　　陈迹皱了下眉，松开他的手腕。

　　赵强立马跑了。

　　方才的气氛被打破，陈迹也没有问出那个问题。

　　“那……一起吃个晚饭？”
　　沈向寻嘴角上扬：“好啊。”

　　＊＊＊
　　吃过晚饭后，陈迹送沈向寻回学校宿舍。

　　沈向寻抬头看天空：“哇塞，你们这里还能看到星星诶。”

　　陈迹抬头扫了眼，唇边带着笑意：“嗯。你喜欢？”
　　“嗯。”

　　两个人走了一段路，到了学校门口。

　　陈迹停住脚步：“进去吧。”

　　沈向寻往里走了几步，然后回头。
　　“陈迹，晚安。”

　　“晚安。”

　　送完沈向寻，陈迹往回走。

　　他走着，抬头扫了一眼天空。

　　月亮高挂，群星璀璨。

　　陈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陈迹的头像是一片黑，罗良以前问过他为什么用这个头像。
　　他随口回了一句：“懒得找。”

　　陈迹点开社交软件，换了头像。

　　他的头像里，有了星星和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