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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单方面的条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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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尔吃完了早餐,在布奈徳的带领下穿过大厅,来到室外的玫瑰花园,花园里有一座棕色的小木屋。
“这里是茶室?”薇尔指着木屋问。
“嗯,里面存放着新鲜的花茶,以利少爷没事的时候就在这里边看书边喝茶。”布奈徳在木屋的门前停下脚步,“我不能陪您进去了,薇尔先生,您多保重。”
“保重?”薇尔准备推门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中,疑惑且惊恐地看向布奈德,“为什么要说‘保重’?前面很危险吗?”
布奈徳笑了笑,没有回答薇尔的问题,转身离开了。
薇尔看了看布奈徳逐渐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无人看守的庭院,心里谋划着逃跑的打算,但是他如果丢下两件重要的神器逃走,未免太有失神族的颜面了。
“咚咚。”薇尔轻敲了两下,然后才推开门走进木屋。
不算宽敞的木屋内,因为摆放着两排存储花茶的木架而显得狭小许多,屋子的正南面是一扇宽大的玻璃窗,窗前铺着一块深绿色的地毯,地毯上是两张木质的扶手靠背椅,还有一张圆形的小木桌,木桌上放着烛火加热的玻璃茶壶和两套空着的白瓷杯碟。
以利换去了睡袍,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和一条宽松的深棕色裤子,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精装版的书籍,正全神贯注地阅读着,就算薇尔来了,也没有抬起眼睑看一眼。
“坐吧。”他道。
薇尔没有坐。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坐下边喝茶边说吧。”以利把书合上,放到一旁,端起玻璃茶壶倒上两杯温热的花茶。
薇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喝喝看,这是上周刚晒好的花茶。”以利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白色的水气在空气中翻滚了一圈,然后消散在淡黄色的阳光中,“放心,就是普通的茶。”
薇尔端起茶杯,送到嘴边。
“小心烫。”以利提醒他。
“嗯。”薇尔喝了一小口,便感受到浓郁的花香在口腔中扩散开来,久久回味。
二人安静地品着茶,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宛如杯内的茶水一般消逝。
终于,薇尔忍不住了。他放下茶杯,问以利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的东西在哪里?你想利用我做什么?”
以利也放下了茶杯,撑着下巴看向他,不急不躁地说道:“你们这些从神之境出来历练的候选人是不是脑子都不太好?如果我不带你走,把你扔在天鹅镇,最终还是会落在魔族的手里,或是养着玩弄几天,或是杀了拖出去喂狗,至少在我这里能保你性命无忧。”
“你一个魔族竟然知道神之境?”
“所谓的神之境,不就是一群自命不凡又贪生怕死的家伙创造出来的一个凌驾于人间之上的栖居地吗?唯一值得夸赞的地方可能就是他们创造出来的那几样功能强大的神器,比如说你带着的那本诺言之书。”说到此处,以利的嘴角微微扬起,“命运之神才能拥有的神器,你一个候选人竟然会有,还把它带来了人间,这对我来说真是个惊喜。”
薇尔没想到以利对神族的事情竟然如此了解,不由得捏了把冷汗,“那是对我很重要的东西,请把它还给我。”
“我也知道那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暂时由我来替你保管。”以利义正严辞地说道。
“你……”薇尔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放心,不会给你弄坏的。”
薇尔觉得心里尽是压制不住的怒火,但是又不敢发泄出来,只能忍气吞声。
“据说诺言之书能够解读一个人的过去、现在与未来,甚至还能改写未来,是真的吗?”
薇尔觉得自己没有义务跟以利解释,选择直接无视他的问题,保持沉默。
“看来你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虽然我还挺感兴趣的。要不换个话题聊聊?神之境的生活是怎么样的?那里也有街道吗?”以利津津乐道地说着,“在魔族之间流传着很多关于神之境的描绘,有些甚至夸赞过了头……”
“你的目的是什么?”薇尔打断了以利,神色严肃地看向他,“救我,把我带到这里,一定是为了什么目的吧。你们魔族就是一群追名逐利、趋炎附势、手段残忍的流氓无赖,在你们的头脑里没有‘善心’二字……”
薇尔还没说完,只听到“啪”的一声,等反应过来,视线已经从以利移向窗外,脸颊处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以利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低沉着脸,语句冰冷地对他说道:“别把自己想得太高尚了。”
薇尔看着以利的面孔,缄口不言。他差点忘记了,和他对话的是魔族。
“出去说吧,屋子里太闷了。”以利推开门走出了木屋。
薇尔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看了眼桌上尚未喝完的茶,也起身走了出去。
今日阳光甚好,花园里的花开得更是艳丽多姿,几只色彩艳丽的蝴蝶从远处翩翩飞来,在花丛间流连忘返。以利沿着花园的小路走着,薇尔跟在他的身后。
“我救你确实有我的目的。”以利背对着薇尔,“我想让你找一个人,找到那个人,我就把东西还给你,放你离开。”
“为什么我要帮你?”
“你帮我等于帮你自己,而且你只有‘同意’这一个选择。”
“找人这种事情不应该交给布莱德、布奈徳他们吗?”薇尔从背后瞪了一眼以利,“就算是神族,也不是无所不能,更何况找人是看运气的事情。”
“不行,换成其他人都做不到,只有你才能找到她。”以利语气坚定。
“这又是为什么?”
“那个人是十四年前失踪的,失踪的时候还是个婴儿。这十四年来她的父亲也派人四处找过,但是都没有找到。对于你来说,找到这个人比起我们会容易很多。”
“容易?”薇尔不明白,一个找了十四年都没找到的人,他找怎么就容易了?
以利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你能利用诺言之书看到别人的过去,只要找到有着‘十四年前意外走散’这一纪录的十四岁女孩,那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薇尔皱了皱眉头,思索了一会儿道:“你说的方法听上去好像很容易,但是实施起来相当困难。我只是一个神力微薄的神位候选人,一天使用两次诺言之书就已经是极限了。这样的话,光是搜索一个城镇可能就要花上一个多月的时间,而且这世界上有多少城镇?说不定还有别的十四岁女孩也是十四年前与亲人走散。如果真的按照这个方法找,可能得花上起码一两年的时间。”
“但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的父母呢?就不能给出什么有用的线索?若是能把范围缩小,那效率就能提高许多。”
“很抱歉,关于她的父亲我暂时不能跟你透露,也无法带你去见他,至于线索,自然是没有的。”
“那她的母亲呢?”
“在她出生当天,她的母亲就去世了,也就是她失踪的那一天。”
“这样的话……”薇尔捏着下巴低头思考,“最有可能知道她去向的应该是她的母亲。去找她的母亲,应该能有线索。”
“不是都说了,她的母亲早就去世了。”
“诺言之书不仅能看活人的过去和未来,也能看死人的过去,只要能找到坟墓,说不定能够从她母亲的过往生平里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薇尔解释道。
以利听了薇尔的想法,不禁露出了一丝惊讶,“你也不是没脑子嘛。”
“……”薇尔突然无语。
“她母亲的坟墓在野麦岭,西北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坐马车的话,估计得有个六七天的路程,等你伤好了再启程。”以利绕过薇尔,往别墅的方向走去,半路回过头来看向他,“你还站在那里干嘛?是想晒成干吗?”
薇尔看了看头顶耀眼的太阳,叹了口气,跟在以利的身后回了宅邸。心说嫌木屋太闷的是以利,要出去走走的也是以利,现在嫌太阳太晒的还是以利。虽然以利不像其他魔族一样凶残,但终究是魔族,性格蛮横。
回到宅邸后,薇尔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说是休息,其实就是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看着玻璃窗外的风景发呆。早上的时候阳光还格外耀眼,没过多久窗外便刮起了大风,不一会儿下起了暴雨。
雨水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甚是喧闹,显得整个房间更加寂静清冷。
“别把自己想得太高尚了。”
不知为何,以利的这句话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一遍又一遍。
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下着暴雨的白天,他背对着在饿狼口中挣扎的好友,害怕地逃走了,用好友的生命换得自己的苟活。也是在那一天,班纳特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在暴雨中将他抱入怀中,带离了多苦多难的人间。他曾觉得自己是何等的幸运,逃过了生死存亡的一劫,获得了神之境风雨无忧、衣食不愁的生活,甚至成为神族之一,但与此同时,他也感到深深的痛苦,他如今所享受的一切,都是靠着当年好友舍命相救换来的,这是多么可耻!
班纳特曾对他说过:“神在成为神之前,都是一群在人间为了生存而挣扎的普通人,也曾贪婪、嫉妒、胆小、软弱,充满仇恨与猜疑,这是人的根性。或许你曾经为了自己而伤害过他人,但这不怪你,因为人生来就是这样的动物。”
窗外的雨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小了许多,乌云逐渐退开,金色的阳光穿过缝隙照在大雨冲涮过的院子中,玫瑰花瓣洒落了一地,带着金莹剔透的水珠,如钻石般闪耀。
薇尔下床走到窗前,推开窗处,微凉且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注视着乌云背后那束金色光芒,低声呢喃,“好想回家啊。”
中午的时候,布奈徳叫薇尔去用午餐,餐桌前,没有看到以利和布莱德的身影。
“以利呢?”薇尔问。
“薇尔先生您可能不了解,每个魔王都有自己的领地,每天都有事情需要处理。”布奈徳说道,“对了,少爷走之前特地吩咐过我,让我多盯着些薇尔先生。”
薇尔摆摆手,“放心吧,没有诺言之书,我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就算逃出去也只能四处流浪,倒不如呆在这里,至少包吃包住。”
“以利少爷是担心你……”布奈德话说一半却戛然而止。
“担心我什么?”
“没什么。”
薇尔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酱面和蔬菜,便放下了刀叉,看向布耐德道:“布奈徳,可以告诉我这里到底是哪里吗?”
“薇尔先生喝口汤吧,这可是哥哥走之前特地为薇尔先生准备的。”布奈徳盛了一碗蘑菇汤,送到他的面前。
薇尔低头看了看面前的汤,又抬头看了看坐在对座的布奈德,最终还是拿起勺子,喝了两口。
“这里是位于南方平原地区的一座城镇,因为镇中心是一片蓝色的内陆湖,所以得名钴蓝镇。”布奈徳不紧不慢地说着,“以利少爷虽然是魔族,但是对外宣称是落末贵族的独子,为了安逸的隐居生活才迁居到了这里。镇上的人只把少爷当作一个行事低调、不愿抛头露面的有钱人,他们不来打扰少爷的生活,少爷也不会去干涉镇上居民们的生活。”
“明明是个魔族,为什么还要装作是普通人?”薇尔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很好玩吗?”
布奈德听了这句话,原本微信的嘴角逐渐拉平。
“薇尔先生,魔族也是迫不得已才沦落为魔族,没有谁会喜欢这个不被人待见的身份。”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继续道,“午后请薇尔先生在卧室安心休息,大约下午四点的时候,会有医生来给您换药。”
布奈徳送薇尔回房间后便离开了。
薇尔并不想躺在床上,但是身上还带着天鹅镇那一夜留下的伤,也就不好四处走动消耗体力。他放空大脑,让思绪如同窗外的白云,静静悠悠地随风飘荡,去往遥远的地方。困意逐渐席卷眼帘,意识开始模糊不清,上下眼皮一点一点地闭合,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沉沉地睡去。
这次没有奇奇怪怪的梦境,有的是一片混沌,没有声音,没有光线,仿佛生命回到了起点。也不知过了多久,给薇尔的感觉是过了非常久,才从梦中醒来。刚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以利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捧着那本上午在茶室时看的书。
“还没到四点,再躺会儿吧。”以利没有看向薇尔,视线始终停留在面前的书上。
薇尔坐起身来,靠着枕头,没有说话。
两人各自保持着沉默。
大概半小时后,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进来。”以利放下书。
卧室的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背着医药箱的年轻男人,一进门,就用特别的方式寒暄以利,“魔王大人可真喜欢学习啊!每次我来都在看书。”
“无聊了而已。”
薇尔盯着面前这位陌生的医生,他不是魔族而是普通人。迄今为止,在这魔王居住的宅邸内他已经见过两个普通人了,布莱德与布奈德也并非魔族,这样一想,这里似乎除了以利没有其他的魔族。
“让我瞧瞧这位帅哥的伤势有没有变好些。”他卸下医药箱,放在床头柜上。
薇尔突然被这么称呼,感觉浑身不自在,“我不是什么帅哥……”
“说起来,我一直都很好奇。”那人弯下腰来端详着薇尔,“你们神之境的人是不是都和你一样长得眉清目秀?是不是只有长得好看才能成为神族?是不是……”
以利没等他把话说完,直接合上手中的书砸在医生的脸上,然后语气平静地向薇尔介绍道:“这位是罗德烈亚医生,常年混迹在魔族中,所以性格比较怪异。”
“怎么就怪异了?”罗德烈亚捡起书,揉了揉脑门,“好了,薇尔先生,把衣服脱了,该上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