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与玫瑰右手》北极月

30、红月夜前夕

　　深蓝色衣服的魔族拔出长剑，径直向着安娜可可突刺而去。高个子男人反应迅速，立刻挡在安娜可可的身前，长剑在靠近他们二人的中途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弹开，在空中转了几圈，最后插在远处的砖头缝隙间。

　　他见攻击无效，退回到蒙面魔族的身旁。

　　“阿文。”蒙面魔族开口道，“米兰德的能力是‘盾’，剑对他没有用的，用你的能力吧。”

　　“我知道了。”名叫阿文的魔族点了点头，这次他没有主动进攻，而是闭上了眼睛。

　　天空中传来阵阵闷雷，雨势愈发大了起来。

　　靠着墙壁没有躲雨地方的薇尔和贝鲁特被淋了个湿透，但是如果离开这里，岂不是错过了这一场难得一见的好戏？

　　“秋天也会打雷？”薇尔好奇地看向头顶上方，紫色的电光在乌云间时隐时现。

　　“不是，这应该和那个魔族的能力有关。”

　　薇尔用手做伞，挡在额头前，勉强能够看清远处。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阿文的身体，但是他好似没有感觉一般，就在下一秒，他的身体变得透明，化为一滩雨水洒落在地，顺着废墟的空隙消失不见。

　　高个子男人，也就是蒙面魔族口中的米兰德，预感到了危机，迅速伸手将安娜可可揽到近前，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雨越下越大，再加上忽闪忽现的电光，视线变得非常模糊。

　　水流的哗然声从废墟下传来，无数条水柱瞬间从缝隙间蹿出，向安娜可可袭去。米兰德反应迅速，一扬手，水流便被弹开。但是弹开的水流再次回到废墟之下，没等多久又发起下一波攻击，逐渐消磨米兰德的体力。

　　“米兰德！”

　　安娜可可突然尖叫，不知何时她的脚踝被水流包裹，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水流便将她从米兰德的身旁拽离。

　　“安娜！”

　　米兰德顿时乱了手脚，没有注意到身后有无数条水流向他袭去。平日里柔软通透的水流如今却堪比锋利的剑刃，从他的背后刺入，穿过胸膛，染上了炽热的红色。

　　安娜可可看着米兰德在她的面前倒下，脸色瞬间阴沉，她试图挣脱水流的束缚，却始终无济于事。

　　水流从废墟之下缓缓冒出，聚集在一起，变成了阿文的模样。他俯下身，向正在奋力挣扎的安娜可可伸出了手。

　　“你敢碰我吗？”安娜可可愤怒地说道，“你碰一下试试。”

　　阿文的手触碰到了安娜可可的衣服，突然从指尖开始，他的皮肤炸裂开来，变成了蓬松的稻草，但是很快又变成水流凝聚在一起，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怎么会？”安娜可可目瞪口呆地看着阿文，她突然觉得腿部一阵冰凉，低头看去，水流变成了蛇的样子，绕着她纤细的腿钻入蓬松的裙子中，“你这个变态！住手！”

　　“我可没有动手。”阿文冷笑一声，“我对第十六夜的位置没有兴趣，如果要成为魔王，就要成为排名前十的魔王，我只是想利用你来把你们莱因家族的其他魔王引来而已。如果你愿意乖乖听话，我是不伤害你的，你怎么看？”

　　一条又一条的“蛇”钻入安娜可可的衣服中，眼泪从眼角流出，她咬了咬嘴唇，最后“嗯”了一声，点头答应。

　　阿文一掌拍晕了安娜可可，然后把她扛在肩膀上，和蒙面魔族一起离开这里。废墟之上，只有米兰德还躺在那里，不知是生是死。

　　站在废墟之外的薇尔和贝鲁特从头到脚淋得湿透，冷风吹过，寒意直逼他们的心底。

　　“这雨真冷！回去得洗个热水澡暖和一下。”贝鲁特见魔族已经走了，催促薇尔赶紧离开。

　　“等等，那个人怎么办？”薇尔指了指躺在废墟上一动不动的米兰德。

　　“你在想什么薇尔？那是魔族，你该不会觉得我们两个神族还要好心去管一个魔族的死活吗？”

　　“说的也是……”

　　薇尔跟在贝鲁特身后离开了。直到回到酒店，外面的雨依旧下个没完，二人洗完热水澡后，各自回屋睡觉。

　　薇尔侧躺在床上，床头点着一根蜡烛，橘黄色的火光微微跳动。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只是个旁观者，但是仅仅作为旁观者，就已经让他非常的惊讶。迄今为止他见过的每一位魔族，不管是魔王还是魔王的手下，他们的能力都非常惊人，不像神族，除了八位上神之外，他们只能依靠神器的力量作战，这样一对比，神族在魔族面前显得非常软弱，但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神族才会长年生活在神之境，魔族占领着人间。

　　他看着烛光，心中有一种预感，觉得很快就要有大事发生。阿文和那个神秘魔族活捉安娜可可是为了引出其他莱因家族的魔族，那么，谁会来呢？以利会不会来？如今盯上前十位魔王的除了那些有能力有野心的魔族，还有身为神族贝鲁特。

　　烛火烧到尽头，火焰逐渐变小，最终熄灭，房间陷入黑暗，窗外是哗然的雨声。薇尔合上眼睛，逐渐沉入梦境。

　　第二天早晨，薇尔一打开房门就看到正在客厅里做俯卧撑的贝鲁特，他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这是贝鲁特第一次起得比他早。

　　“怎么起这么早？”薇尔忍不住问道。

　　“你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十一月的第一天。”贝鲁特从地上站起来，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红月夜每年都在十一月的月初出现，但是具体是哪一天却没有规律，可正是因为它的不确定，所以每次红月夜都惊险万分。”

　　“那我们接下来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去其他魔王的领地？”

　　“现在我们眼前就有猎物，何必还要费心费力去寻找其他猎物？”贝鲁特躺在地毯上，开始做仰卧起坐，“估计这次红月夜还没来，这场内战就要打起来了。”

　　“那……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准备这种事情就顺其自然吧。”

　　薇尔一阵无语，“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安娜可可被抓走了，莱因家族里应该很快会派其他魔王来这里，黄金城现在已经不安全了，这两天出门小心一点。”

　　“嗯，我会注意的。”

　　薇尔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的街道。昨天下了一天一夜的雨，今天白天雨势转小，但是依旧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室外的温度也降低了许多，街头的行人也换上了厚实的外套，甚至带上了帽子和围巾来抵御冰凉、潮湿的寒风。

　　一辆马车在路边停下，从车内走下来三个身影，一个身型高大的男子和两个穿着相同衣服的少年 ，男子的脸被雨伞遮挡，但是那两个少年的面孔却清楚地印入了薇尔的眼帘。

　　就算相处的时间不长，薇尔也不可能忘记布莱德和布奈德的面孔。

　　“我出去一下。” 薇尔穿上外套，拿着雨伞离开了酒店，但是当他来到酒店前的街道上时，布莱德他们的身影早就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匆匆忙忙的行人。

　　他撑着伞站在雨中呆楞了很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离开酒店来到这里，是因为看到布莱德、布奈德的身影，觉得是以利来了吗？以利来了又能怎样嗯？现在黄金城就是一个为魔王设计的圈套，谁到了这里，只能说运气不好罢了。

　　薇尔转身准备回酒店，突然听到街边两个站在屋檐下抽烟的男人之间的对话。

　　“你听说了吗？”一个男人道，“昨天歌剧演出的时候斗技场塌了。”

　　“毕竟那是一栋老房子了，年久失修。”另一个男人开口，“好在工作人员察觉到房子不对劲，立马疏散了观众，不然后果太可怕了。”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可惜歌剧取消了，不然今天还想去看的。”

　　薇尔觉得他们的对话有点奇怪。昨天在斗技场内，明明是因为爆发了混乱才吓走了观众，然后被魔族毁掉了整栋建筑，怎么变成了意外倒塌了？

　　他沿着街道去面包店买面包，顺路在各个店铺打听了一下消息，但是不管他怎么打听，内容都是斗技场因为常年失修倒塌。昨天在场的观众人山人海，但是现在所有人却像是被篡改了记忆一般忘记了真相。

　　“怎么会这样？”薇尔啃着面包，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总觉得这背后有谁动了手脚。但是能够办到这样的事情，也就只有魔族了。

　　薇尔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斗技场。这里依旧和昨天一样，是一片没有处理的废墟，原本躺在那里的米兰德不知去了哪里。

　　“这位小哥。”

　　薇尔的身后传来声音，他转身向后看去，是一位穿着蕾丝长裙、画着浓妆的女人，撑着把不大的伞，站在风中瑟瑟发抖。

　　“今天是我们咖啡店第一天营业，有折扣优惠，先生要不要来尝试一下。”女人一脸虚假的热情。

　　薇尔知道她是生活所迫，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做，就跟着她进了咖啡厅。

　　咖啡厅内温暖又明亮，与室外的阴冷和灰暗仿佛是两个世界。

　　这里除了提供饮料，还提供一些简单清淡的主食。现在刚好是中午饭点，薇尔点了杯热可可和一份主食，准备在这里坐一个下午。

　　他和贝鲁特相处了一段时间，但是两人的兴趣和性格截然相反，总是很难聊上话。今天下雨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比起回到酒店和贝鲁特尴尬地呆在一起，不如坐在这里享受当下的平静。

　　透过窗户，他看到那个穿着蕾丝长裙的女人撑着伞又去了室外，看到路人们捏紧衣领低着头从窗前走过，看到一只被雨淋湿了皮毛的野猫缩在长椅的下面无奈地眯着眼睛。

　　下午雨势突然大了起来，天空也变得更加阴暗，明明是白天却仿佛临近夜晚。薇尔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小憩，困意逐渐席卷而来，一不小心便睡了过去。

　　可能是因为睡前的那杯热可可格外香甜的缘故，这一觉睡得很沉，也没有做什么梦，彷佛只是睡了几秒中，但是醒来时室外已经一片漆黑。

　　“这位客人，我们要关门了。”蕾丝长裙的女人拍了拍薇尔的肩膀。

　　薇尔揉了揉模糊的眼睛，口齿含糊地问道：“现在几点了？”

　　“现在是晚上八点。”女人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钟表，“外面雨停了，客人早点回家去吧。”

　　薇尔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觉得头脑一阵眩晕，摇摇晃晃地出了咖啡厅，不知为何，现在明明才晚上八点，街道上很多店铺已经关门，尚且亮着灯的几家也已经停止营业，只有一两个店员在里面打扫卫生。

　　“今天怎么都这么早关门？”薇尔回头问蕾丝长裙的女人。

　　“我也刚来这里没多久的打工人，不是很清楚，店长说十一月每天都要早关门。”女人回答道。

　　薇尔心想这可能和红月夜有关，毕竟每年的十一月都是个多灾多难的月份，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自然已经习惯了，就像严冬，明明是个万物枯死的季节，但又是必须经历的一段时期，就算人们讨厌严冬，但久而久之也逐渐接受、适应了它。红月夜也正是如此，年复一年的魔族内战让生活在人间的人们不得不学会适应。

　　“回酒店去吧。”薇尔自言自语。

　　他伸了个懒腰，向酒店的方向走去。此时雨停了，风也小了很多，虽然依旧寒冷，但是至少寒意不会像之前那般拼命往人的衣服缝隙里钻。

　　头顶乌云密布，脚下又是一片漆黑，连一盏煤油灯也没有，薇尔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路上的行人越来越稀少，最后，宽阔的马路只有他一个尚未回家的人。

　　正当他愁苦夜色太浓、路太难走时，天空透下来一束光亮，照亮了他眼前的路。只是这一束光亮并非是冰霜一般的银白色，而是如血一般的火红色。

　　薇尔抬头看向天空，乌云退散，一轮泛着红光的圆月出现在街道上空，将整个世界晕染上了诡异的色彩。

　　“这就是红月夜……”薇尔口中呢喃，下一秒，他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疼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挣扎，想要逃出来。他喘不上气，呼吸越发急促，最后摔倒在了冰凉潮湿的地面。

　　在意识弥留之际，他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他。

　　“薇尔，薇尔！”

　　会是谁呢？他试图猜想，但是没有丝毫的余力去思考，就这样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