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与玫瑰右手》北极月

27、战争之神的候选人

　　这是薇尔和伊恩第一次合影，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那日，薇尔身体僵硬地站在机器面前，紧张又激动，随着一道明亮的光芒在眼前骤然闪现，这次奇妙且短暂的体验就结束了。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其实等待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可能是因为拍照的时间过于短暂，才显得这段时间格外漫长。

　　按照老爷爷的意思，两个人的合影一般要洗两张，这样就能每人一张。因为是两个人的合影，照片的尺寸要大些，价格自然贵些，他收了伊恩的那一枚银币，但是没有限制他们补上剩余银币的期限，只是告诉他们只有把全部的费用付完之后才能取走这两张照片。

　　伊恩点头答应了。

　　漫长的等待结束后，照片洗出来了，薇尔和伊恩争先恐后地跑到老爷爷的跟前，这对于他们来说，算是一次非常可贵的经历。

　　他们看到彼此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同一张纸上，虽然表情很僵硬，但是眉目间的神情是如此的真实，这张照片将永远记录下他们此时此刻的模样，不管他们将来变成什么样子，是否还活着。

　　老爷爷向他们展示完照片后，就把照片放在架子最高一层的角落里。

　　“不管等多久，它们永远在这里等你们。”

　　从那之后，薇尔就开始期盼自己能够快点长大，然后和伊恩一起工作，这样就不用靠偷东西卖钱，等到他们攒够了钱，就能把照相管里的两张照片取回来。可谁又会想到，一年之后，他们二人以不同的方式各自离开了人间。如今薇尔回来了，只是不知道那两张照片是否还在等待他。

　　虽然薇尔从出生开始在这里生活了八年，但是十年的时间，这里还是发生了不少的变化，旧的商店倒闭关门，新的店铺开张营业，唯独不变的是橱窗内商品所渗透出的物欲气息，吸引着富人们的目光。

　　令薇尔庆幸的是，那家照相馆还在，他隔着老远就看到了照相馆的门面，因为只有这一家的门牌非常古老而又朴素，与周围那些精致华丽的店铺格格不入。

　　薇尔推开门走进照相馆，里面的布局也没有多大改变，还是那一张柜台，柜台后还是那一座架子，只是架子上没有摆放照片，而是陈列着各种款式的照相机。照相馆的墙壁也翻新了一遍，原来的白漆墙壁贴上了深绿色的墙纸，墙壁空旷的地方挂上了几幅大小不一的照片，其中有一幅就是当初他和伊恩的合影。

　　薇尔走到照片前，在如今已经成年的他看来，照片上的两人是多么矮小。曾经年幼的自己是多么的稚嫩，没见过生死的离别，也没见过人性的黑暗，眼神干净又通透。倒是伊恩，那时已经开始皱紧眉头，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他看得入神，都没察觉有人走到了他的身后。

　　“这位客人。”

　　薇尔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去，一个个头不高的年轻女人正站在他的后方。

　　“不好意思，请问这里的老板在哪里？”薇尔问她。

　　“我就是这里的老板。”年轻女人看向薇尔，“客人你是来拍照的吗？”

　　“不是……我记得这里的老板应该是个白胡子的老爷爷才对。”

　　“那是我的爷爷，他三年前就去世了。”年轻女人说完叹了口气，“这家照相馆本来应该关门的，但是爷爷临终时说有人还欠他钱，让我不要关。”

　　薇尔一阵尴尬，这不就是在说他吗？但是他知道老爷爷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给他们两个工人的孩子照相了。

　　他从挎包里取出两枚金币交给年轻女人，道：“我就是当初那个欠了老爷爷钱的人，谢谢你们替我把相片保存到现在，今天我就是来取走它的。”

　　年轻女人一愣，随即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你……你就是照片里那个小男孩吗？”

　　“抱歉，这笔钱拖欠贵店十年多了。”

　　“用不了这么多，只要八枚银币就行。”年轻女人拒收了金币。

　　“这么便宜吗？我记得当初最便宜的相片也要六枚银币，何况还是两张相片。”

　　“但是这里只有一张相片。”年轻女人伸手将薇尔和伊恩的合照从墙上取下，“爷爷只说这张照片在等一个人，从来没提过有两张照片，而且我接手照相馆已经三年了，也没看到过第二张。客人你是不是记错了？”

　　薇尔怎么可能记错？那日他和伊恩亲眼看着老爷爷将两张照片摆在了架子的最顶层，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少了一张呢？当初为他们照相的老爷爷已经不在，也没办法追查，至少还有一张保留了下来。

　　薇尔将一枚金币交给年轻女人，“我没有零钱，不用找了。”说完，带着照片离开了照相馆。

　　现在正是上午，街道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和以前一样，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被这座城市放纵享受的风格吸引，来这里挥霍金钱的旅客。他们的笑声尖锐刺耳，他们的香水浓郁熏人，让薇尔感到非常不舒服。

　　他来到斗技场旁边的公园，坐在长椅上，打开纸袋，里面是以利为他打包的茶杯蛋糕，上面撒了葡萄干，吃上去香甜软糯。唯一的不足就是没有水，吃得他噎得慌，四周也没有卖饮料的店铺，路边那两家富丽堂皇的咖啡厅看上去价格不菲，他身上的金币还要留着生活好几个月，不能随便乱花。

　　薇尔看来看去，也就只有公园中央的那座喷泉可以给他免费解渴了。他走到喷泉的水池边，向池子底部望去，池底非常干净，这水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薇尔捧起一抔水，送到嘴边，喝了个一滴不剩，仍然觉得没有解渴，又捧起一抔水，还没来得及喝，就看到一个阴影盖住了他捧着水的双手。他扭过头向斜侧方看去，是一位黑色短发、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身穿一件宽松的白色绑带衬衣，搭配黑色的束腿裤，左右手还带着两条粗重的黄金手链，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路人。

　　“怎……怎么了？你找哪位？”薇尔尴尬地捧着水，不知道是该放下还是喝掉。

　　“嗯？”他愣了一愣，“如果我没认错，你应该是薇尔，没错吧？”

　　这是自从薇尔来到人间，第一次有人认出了他，可是他完全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

　　“你是？”

　　“我是贝鲁特。”

　　“贝鲁特？”薇尔皱起眉头，眼看手中的水快漏光了，赶紧递到嘴边一饮而尽。

　　“明明是神族，竟然喝喷泉里的水……”贝鲁特无语地看着薇尔。

　　“这么说……你也是神族？”

　　“你还没想起来我是谁吗？”

　　“抱歉，我真的想不起来了。”薇尔平日里除了呆在图书馆看书就是跟着班纳特学习，不跟其他的神族来往，自然不知道面前这位是谁。

　　“那你可得听好了。”贝鲁特一脚踩在喷池的边缘，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道，“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战争之神的候选人之一——贝鲁特。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的名字很耳熟？”

　　“完全没有。”薇尔用袖子擦了擦嘴，背上挎包准备离开。

　　贝鲁特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薇尔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还有什么事吗？”薇尔看向他。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淡啊？”贝鲁特焦躁地挠了挠头，“难得在人间碰到神族，我们要不要一起行动？”

　　“为什么要一起行动？”

　　“你想，你是命运之神的候选人，我是战争之神的候选人，你拥有的是智慧，我拥有的是战斗力，我们一起合作，就不用惧怕魔族和其他神位候选人了。”

　　“为什么……要惧怕其他神位候选人？”薇尔对他的话表示不理解。

　　贝鲁特叹了口气，垂下了头，道：“神位只有一个，候选人却有许多。虽然上面说是公平竞争，但是他们也不干预候选人之间的内斗，所以，身在人间，除了要防范魔族还要防范自己的同族，说不定最后害死你的是你最信任的朋友。”

　　这让薇尔想起来自己在来人间时泽威也提醒了他要当心神族。

　　“那你为什么偏偏要找我合作？我可没有竞争对手。”

　　“我们两个的长处刚好截然相反，你的能力可以窥探、改变他人的命运，而我的能力是利用蛮力战胜敌人。我们两个合作，不仅能够相互弥补短处，还能更好地发挥出彼此的长处，对你我都是有利的。就算你没有竞争对手，但是要在人间生存，有个搭档总归比没有好，说不定还能一起干一番大事。”

　　薇尔没想到看上去粗枝大叶的贝鲁特竟然会考虑得如此细致，这让他倍感惊讶，他低头仔细一想，好像确实如贝鲁特所说，他们合作是最安全、最有利的选择。

　　“你准备干什么大事？”薇尔直接问贝鲁特。

　　“再过二十天就是十一月了，很快就是魔族混战的红月夜，我准备在那几天做一件能够名震整个神族的事情——杀一位排名前十的魔王。”

　　薇尔看着贝鲁特，被他眼神中浓重的杀气所震惊，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杀一位魔王，还是排名前十的魔王，八位上神尚且不敢轻易尝试，更何况他们这些神力微薄的候选人，更是对魔王避之不及。而贝鲁特却直接给自己定下了这样一个几乎是没有可能达成的目标，薇尔不知道该说贝鲁特太疯狂还是说自己太胆小。

　　“反正离红月夜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你可以慢慢思考。”贝鲁特拍了怕薇尔的肩膀，“我在这里租了一套房子，你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暂时在这里住几天，我带你好好玩玩。”

　　刚刚的贝鲁特还杀气四溢，转瞬间他就变成了一副吃喝享乐的慵懒状态，这让薇尔越来越搞不懂这个人了。眼下也确实不知道该去哪里，而且之前的一段时间他跟着以利走南闯北，去了各个地方，都没时间好好休息，现在也该给自己放个假，放松放松。

　　“行吧，我暂时也不知道去哪里，那就打扰你了。”

　　“哈哈，不用客气。”贝鲁特豪爽一笑，“快要中午了，我们先去找个酒吧喝点酒吧。”

　　“大中午就喝酒吗？”

　　薇尔就这样被贝鲁特勾着脖子强行拽走了。贝鲁特说的酒吧其实不是单纯的酒吧，而是连带着一个巨大的室内斗牛场的酒吧，斗牛场四周的看台处摆放着一排又一排的圆木桌，陆续而来的客人们相继在圆木桌前坐下。

　　贝鲁特挑了一处视野比较开阔、环境相对偏僻的地方坐下，唤来服务员。

　　“你要吃什么？”贝鲁特问薇尔。

　　“我已经吃过午饭了。”

　　“那就喝点酒吧，这里的酒可比公园的喷泉水好喝。”

　　薇尔尴尬一笑，“你看着点吧，我对这里也不了解。”

　　“那就来两杯啤酒，再给我来一份牛肉千层面。”贝鲁特对服务员道。

　　服务员记下菜品后又匆匆忙忙赶往下一桌。

　　此时斗牛表演尚未开始，斗牛场地冷冷清清，但是看台处的圆木桌大半都已经坐满了客人，还有源源不断的客人正在进场。这里的客人大多都是成群结队的男性，就算是女性也是陪着男性同伴一起。

　　薇尔在书中读到过关于斗牛表演的描写，大致就是一群人引逗一只公牛然后用剑刺杀它的过程。薇尔对于这样的表演没有什么兴趣，他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去激怒一头公牛，又为什么要去杀死它，公牛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最令他费解的是，这竟然还成为了一种表演。

　　酒菜上来了，贝鲁特一口啤酒一口面地吃了起来。

　　斗牛场上走出三位身穿盔甲的人，他们牵着一头体型硕大、犄角尖锐、毛色亮黑的公牛来到场地的中央。

　　“快开始了。”贝鲁特一脸期待，“你有看过斗牛表演吗？”

　　薇尔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来人间干嘛？人间的东西可比神之境那些写在书上的大道理好玩多了。”

　　薇尔没想到贝鲁特的玩心竟然这么大。

　　“开始了，开始了！”贝鲁特逐渐激动起来，“薇尔，快看！”

　　薇尔向场地中央看去，公牛的眼罩被卸下，神情略显呆滞，可能还没适应周围的环境。一旁穿着盔甲的三人扬起手中的花布开始引逗公牛，公牛的注意力被吸引，尾巴微微晃动，目光随着花布移动，开始奔跑起来。现在只是给公牛热个身，公牛也没有拿出全部的实力，它向着花布冲去，速度不算快，拿着花布的人一个闪身就轻松躲开了。

　　四周响起观众的掌声，这仅仅只是个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