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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重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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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停好马车,急匆匆地拽着马车上颤悠悠下来的老郎中的猫一也要往客房赶去,连翘连忙扯住了猫一的衣袖。
“这位小哥,发生什么事了?方才那个女子是谁?”
猫一担忧蔚如璟的伤势,不愿与连翘多说,一把拂开连翘的衣衫,抓着老郎中往前冲。冲到半路,许是想来自己不太会做人,回眸一看连翘,果真那女人一脸委屈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赶忙说了句。
“那是大人的夫人,眼睛受了重伤,我也不及跟你细说了。”匆匆将话说完,吁了口气,又拉着老郎中跑进了屋内。
夫人……她便是那个让他思念入骨,挚爱至深的女子。方才未及看的清楚,只隐约见那眉眼是美的,不逊于她。如此说来,那日他所说还是照拂了她的心情。
端详了下蔚如璟的眼珠,老郎中捋了捋胡须摇头,叹气说道:“姑娘这双眼睛怕是保不住了。”
蔚如璟闻言握紧了冉白的手,冉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宽慰,又听那老郎中徐缓地说着:“虽姑娘的体质拒百毒,只是这眼睛是最为脆弱的,这毒素加之那冰晶利刃创伤,难有回旋之地了。”
凝眉收拾好药箱,老郎中伏案写着药方:“这毒亦是罕见,老夫尚且不知解法,索性姑娘的万幸可以抵御百毒,不然早就毒发了。不过毒素积压在眼内始终不好,老夫先开一贴解毒化瘀的药,看看效果如何。至于这复明,除非得龙睛至宝的光辉照拂,恐怕别无他法了。”
冉白从头至尾不发一言,蔚如璟执意要求亲耳听郎中的诊断,他心中难过,却又不得不掩饰下去,怕如璟虽是看不见他的神色,却察觉到分毫而更难过。
龙睛么?那神秘人亦是寻找龙睛,不如他便用那人之手,待他寻得龙睛,他一举夺下。
送走了老郎中,蔚如璟凭着听觉的聪敏,将视线投落在冉白的身上,微微一笑:“我想吃小米粥,昨天晚上打了一夜,好饿啊。”
冉白宠溺地揉了揉蔚如璟的发,应声说好,然后起身去了厨房。蔚如璟摩挲着床沿上他剩下的温暖,卷睫轻颤,忍了许久总算没有掉下眼泪,抬眸轻声询问了句:“猫一还在么?”
猫一自房梁上跃下,走到蔚如璟身边。
“在的,如璟姑娘。”
“猫小可还好?”
“我也不知他好与不好。”猫一一副苦瓜之色,虽说蔚如璟瞧见不着,听他的语气也知他心中关切得紧。
这话一出,蔚如璟便心中讶异:“他没有跟你会和么?当日我是让他先行回去的。”
猫一见这说来话也长,便拉了个小凳儿,坐在蔚如璟跟前絮叨起来:“那日猫小并没有去寻我们,倒是悄悄尾随在你们后头,一路追到了琅渊京畿附近追丢了,然后跟着河紫蛇那家伙又寻到了京都,这才与我们碰了面。”
“那他现在人呢?”
提到这儿,猫一小小地叹了口气:“唉,冉白大人让他化作一只猫咪混入了琅渊皇城,为的是留在莲妖,就是西貊进献给琅渊皇帝的美人身边,一来为了搜寻琅渊与苍元暗地交往的证据,二来为了摸清那莲妖与一个神秘人之间所密谋的事,以及那个神秘人的身份。”
“原来是这样……”蔚如璟沉吟,“什么神秘人?”
“听冉白说来,姓奚,因为带着灰色的幂离,身子欣长,声音清冷,面貌并未能看清……”
带着灰色的幂离……这一句话立刻让一个身形撞入脑海,莫非是他?奚姓么?果然不出所料,他与契傕脱不开干系,若是他,取龙睛的目的就很显然是为了他一只失明的眼睛。
说道失明,她如今与他倒是有些同病相怜,也是拜他所赐。
她正沉思着,也未曾留意到猫一在一旁叨叨着什么猫小还年幼不懂事,唯恐犯了错,在那深宫中要遭人残害之类的云云,猫一见她也许久没再回个话,哀戚地看了一眼失神的蔚如璟,叹了口气又翻身坐到房梁之上,郁卒地看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结网。
连翘站在厨房外面看着一脸专注之色,正熬着粥的冉白,心中忍不住对那房中的女子羡慕到嫉妒。这般谪仙一样的人儿,为了一个女子可以在厨房中碌碌,如同最平凡的男子一般,他那修长如玉的十指,飘然出尘的身姿,甘于陷入这些琐碎中,却美得让她看到舍不得眨眼。
“连翘姑娘可是有事?”冉白准备好小碟菜后,坐在小炉前的一个方凳上,拿着蒲扇微微扇着红泥炉中的炭火,偏头看了一眼半躲在门外的连翘。
连翘见他发觉,便也大方地走进了厨房,掩住眼角的落寞,关切地询问道:“尊夫人还好么?”
“嗯,还好,只是眼睛看不见了。”冉白注视着炉中炭火的大小,一会儿紧一会儿慢地摇着蒲扇。
“看不见了?”连翘微微瞪眼,心中惊诧他为何说的如此云淡风轻,仿佛不是什么大事一般,惑于他态度的平静,她忍不住追问了句:“以后都看不见了么?”
“嗯。”冉白的神色依旧平淡无波,连翘却愈发不解。他竟一点儿也不伤心难过么?
掀开砂锅的盖子,用银匙搅动了锅中已经渐渐软糯的小米粥,见一旁的连翘沉默不语,他心中自是明白她对于他的平静十分诧异。
“并非不心疼,只是,她双眼盲了,我便是她的眼睛,如此更可以相守到寸步不离。”冉白往炉子中又添了块碳,话语虽淡,情却至浓,他们之间果真没有丝毫的缝隙能容纳她的插入。
连翘只能弯起笑意,话亦出自肺腑:“得如此郎君,她真是幸福。”
幸福么?大概吧,也许以后也是一种不幸。冉白的脸上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笑意,他方才所说也属有几分瞒她之意。她毕竟是琅渊公主,他会去夺取龙睛替蔚如璟医好眼睛,这涉及皇家,关乎皇家颜面和琅渊至宝,总归不能让她知晓。
而连翘看着冉白的侧颜,想着的却是她知道琅渊国宝龙睛可使眼盲之人复明,可却矛盾着说不出口。毕竟她是琅渊公主,虽然喜欢居于民间,可身份不可改,她纵使真的想为这个男人分忧排难。
“好了,我的粥熬好了,如果连翘姑娘要用厨房我就不在这儿占地了。”说着,冉白将从砂锅中盛好的小米粥和一叠青翠欲滴的青菜端着走出了厨房。
目送他离去的背影,连翘只余得一声叹息。
冉白端着粥进房门,却发觉蔚如璟靠在床头,眉目紧锁着思索些什么。
将捧盒放在床侧的凳子上,磕碰的轻响惊动了蔚如璟,她的脸上一瞬间流露出惊恐,许是察觉到是自己的气息,才缓缓漾了一抹笑容。
“弄好了呀?好香呢。”
心疼地抚了抚蔚如璟的额头,她方才的害怕他岂会不知,毕竟身陷逃离不了的黑暗之中,那一颗心也许早就紧紧地防备着外界了吧。
“嗯,我喂你吧。”冉白柔和着嗓音,端起小米粥,舀起一匙轻轻地吹凉,然后递到蔚如璟唇下,轻轻碰了碰她的下唇。
“上次还当真是你的手艺。”蔚如璟吃着软糯甜香的小米粥,挪揄地笑着。
“你到现在还不信啊?”冉白不满地嘟囔,停下喂粥的手。
“诶,继续啊,我现在不是相信了么?”蔚如璟见他当真放下了碗勺,本就嘴馋的她竟真有几分急了,摸索着就要去扯冉白的袖子。
看着她一点点摸索,焦急甚至说慌张的模样,冉白的心就跟刀划似的疼,连忙握住那双捉不住他的手,忍着苦楚,笑刮了下蔚如璟的鼻尖:“小馋鬼,急什么,我是把粥搁那儿凉凉,让你吃些小菜。”
蔚如璟低头慢慢嚼着青菜,嚼着嚼着就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冉白不禁搁下碟子,用指尖替蔚如璟抹眼泪,嗓音中透出一丝慌乱:“怎么了?”
“以后不要在我身边不出声,让我感觉不到你好不好,那样,真的很怕,空荡荡的,彷佛整个世界便只有我,而我就连世界都看不到。”
“嗯,都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了,乖,别哭了。”冉白轻言细语地哄着蔚如璟,捏了捏她红红的鼻尖,“鼻子都哭红了,模样傻兮兮的。”
“去。”一巴掌打掉冉白一个劲捏她鼻尖的手,蔚如璟鼻音浓浓地哼了声,“你刚刚给我吃的是青菜么?你都往里面添了什么?”
知她是吃着感觉好了,冉白笑着说:“嗯,是青菜,不过我是用鸡肋骨还有排骨炖成浓汤,然后青菜在汤中焯一下,佐以火腿和小香菇。”
“做个青菜都这么费功夫,存心饿着我,然后看我将你准备的粥菜吃得干净,很有成就感么?”蔚如璟依旧是气哼哼地,没事尽挑着他的刺。
“嗯,很有成就感,你吃一口我的成就感就满满的了。”冉白宠爱地笑着吹凉匙里的粥喂给蔚如璟,见她正流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神色,转而语气就打了个小弯儿,“不过,就算我不饿着你,以你那惊人的食量和超级爱吃的特性,如何都会将我的粥和小菜吃个精光,我又何必多花那份心思呢?”
蔚如璟正要张嘴反驳,却被温柔地塞入了一匙甜甜的粥,说不出话来,鼓着腮帮子最终只是乐着咽下了小米粥,伸腿踹向床沿,作势要踢一下冉白。
房梁上的猫一郁闷得看着下面调戏来调戏去的小两口,他们还真是不怕人看,凡人女子都被妖带坏了,一点女儿家的娇羞都没有。
“对了,你方才一个人在房间想些什么呢?”想起她刚刚的神色不对,冉白一边喂她吃东西,一边询问了句。
“嗯……我在想,你在琅渊皇城见到的那个神秘人应该与圈禁我的是一个人。他还同我说他叫冉白来着,现在得知他姓奚,想想,大概那会儿他是故意骗我的。”蔚如璟随口说到,却全然不知,听到她此话的冉白动作一僵,表情的不自然,还有更多情愫暗含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