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若愚》昸执

8、回忆

　　“怎么不说话？”
　　“？？？？？？？？？？？？”紧跟着泪光闪动的大头娃娃。
　　齐若愚笑起来，赶快敲字，“刚刚妈妈在。”顿了顿，她继续，“对了，她刚刚说有个阿姨要给我介绍男朋友，GOD！”
　　“啊？相亲？”
　　齐若愚几乎看见了沈绯在屏幕面前目瞪口呆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没有，没答应。我们又不急。再说了”什么“再说了”呢？她心里一惊，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良久，她把那三个字慢慢的删掉，心中陡然而生的酸楚不可抑制。
　　“怎么了？”急性的沈绯问道。
　　“没什么，反正没兴趣。”她闷闷的敲字。
　　这次沈绯那边很久没有反应，她盯着屏幕上的对话框，看到沈绯的签名“Let bygones be bygones”，心中问道：绯绯，你做到了吗？
　　“傻鱼，你不会是还惦记着瞿思杨呢吧？”沈绯犹豫了很久，终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真是心有灵犀呢，可这次齐若愚笑不出来了。她多么想沈绯这次不要那么心细，多么想一个人静静的回忆而后勇往直前。
　　“是啊……”她轻轻对着满屋子冷寂的空气答道，却敲不出任何一个字。那个时候，为什么每个人都看到我对你的喜欢，而你却全无知觉？瞿思杨。
　　“不知道。”她终于打下三个字。
　　“早点睡吧，傻鱼。”沈绯沉默很久，有些懊恼刚才自己的决定。
　　“嗯，88。”

　　她坐在书桌前面一动不动，盯着电脑屏幕，脑袋里是乱糟糟的一团。看着沈绯的头像已经暗下去，最后那几个字还安静的落在屏幕上。“不知道”，真的是不知道啊——因为从未认真想过。
　　忽然就觉得沉闷，站起来拉开窗帘。没有月亮的晚上，对面的楼层上只余孤零零的几盏灯，隔着各色窗帘也只剩下一个朦胧的光圈——不甚明亮，却别样温情，仿佛无声的陪伴。
　　站了很久，直到凉意降临。她有些无奈的笑笑，站了这么久，只顾着那几盏灯了。那么瞿思杨呢？此刻，你的世界应该是一片明媚吧？
　　再次回到电脑前面，屏幕已经黑成一片，仿佛外面沉沉的夜。

　　记忆中第一次见到瞿思杨，是幼儿园暑假的某一天。
　　又到了假期，齐若愚从爷爷奶奶那里回到家中小住。那时候她已经适应了这样反常的生活模式，并不会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样别扭撒娇，只是安安静静的在奶奶家和父母家中来回。父母的缺席，她早已习惯；而他们的疼爱，她后来才慢慢体味。
　　她只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所以背对阳光的瞿思杨，脸部陷在深深的灰影里，阳光把他的短发染上了金色的边缘。在家中呆得有些烦闷，动画片看完了，童话故事里面的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于是她满心喜欢的走下楼梯，看着院子里玩耍的小朋友，迟疑之下，却步不前。
　　瞿思杨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加入的时候跑了过来，站在她面前，如释重负的叫道，“就让她演那个公主好了。”而后咧嘴大笑。
　　她看着瞿思杨脸上汗珠汇成的小溪，不由得也笑了起来。瞿思杨拉着她的手就要走，却突然出声，“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齐若愚不说话，她也不认识这里的大多数人。
　　游戏最终没有玩成，呆呆的齐若愚让瞿思杨失去了耐心。他一个人返回到人群里，又开始分配人手。
　　齐若愚也不恼怒，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那群玩得大汗淋漓的小孩子，心里却是有着小小的羡慕。刚才那个过来拉他的男孩子，似乎是里面的头头。一群人听着他的分配而动作，没有异议。
　　都是玩闹的年龄，一群小孩子玩得不亦乐乎，上演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好人坏人，警察巫婆，国王王后，简单的人物和故事搭建起心中一个又一个美好的小世界。她却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看着。不知站了多久，终于暮色开始降临，时而传来的喊声提醒他们该回家吃饭了。齐若愚也打算回家，这时看见妈妈和一位笑容可亲的阿姨并肩走来。
　　她高兴的跑过去拉着妈妈的手。小小的凉鞋在水泥地上击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和着心中的喜悦。
　　那个笑容可亲的阿姨走到前面，拉起瞿思杨，然后两对大人加小孩的组合一起走上楼梯。最后两个人竟然停在了同一层——他们住对门。
　　回家之后，她知道对门是搬来不久的瞿医生一家。后来她又渐渐知道瞿叔叔和自己爸爸是高中好友，虽然之前两家不在一个城市，但是她也曾随父母和瞿思杨一家见过面的——只是她不记得，完全不记得。

　　很久以后齐若愚开始想，为什么瞿思杨刚刚搬过来就能够成为小孩子中的领导者。那是一种气场，一种让人相信的力量。所以，她才会那样的依赖他吧。
　　瞿思杨的妈妈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她见到齐若愚之后喜欢得不行，直喊着要认做干女儿。齐若愚对于这样的事情没有概念，只顾在妈妈身边睁大眼睛看着对面阿姨手中牵着的小男孩的鬼脸。
　　尽管没有答应什么，后来的后来齐若愚却是瞿家的常客。杨阿姨对她发自内心的喜爱，瞿家丰盛的饭菜都让她留恋。杨阿姨是小学老师，时间上很宽松。所以，后来瞿家的饭厅里面常常是一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吃饭，伴着灯光洒落的一室温暖。
　　她和瞿思杨渐渐熟识起来，而后渐渐的话也多了起来。她不再是那个安静的小鱼，反而成了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只是在那样一群人面前，她依旧安静。瞿思杨不止一次的问她为什么，她也回答不出来。
　　为什么呢？因为不熟悉。渐渐长大的齐若愚发现原来自己从小就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

　　那一次回家，她待的时间最长。快开学的时候，她又回到奶奶家，一个人闷闷不乐了许久。
　　从那以后，她回家的愿望强烈了很多。有好吃的饭菜，温暖的话语，好玩的同伴。
　　她想念那个温暖的房间，想念那个神采飞扬的男孩。

　　随着年龄的增长，父母和爷爷奶奶对她独自来回放心多了，于是她回家的频率更高了一些。每次回到家里，她都会跑到对面瞿家，看杨阿姨做事情或者跟着瞿思杨一起玩耍。按理讲，那个年岁的孩子，不常在一起玩便会渐渐生疏。但奇怪的是，他们两个人没有那样天天腻在一起，却很亲近。
　　杨阿姨做饭时，她安静的看动画片，他组装自己的玩具。
　　去书店里看书，她在小说区驻足，他跑到自然地理区寻宝。
　　头发长了，杨阿姨带着两个小孩子去理发店。
　　过马路时，瞿思杨主动拉过她的手。
　　出去游玩时，他总会记得带给自己各种各样的小玩意。
　　逛超市时，她也会留心瞿思杨喜好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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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她便以为那样的亲近是喜欢，顺理成章自然而然。但是瞿思杨却告诉她那样的亲近，犹如兄妹。
　　兄妹吗？原来如此。
　　她记得，从一开始，她就喊他哥哥的。而瞿思杨，自始至终，向外人介绍她时，总说：我妹妹。那样自然而然。

　　中考时，齐若愚和苏博雅一起考上那所闻名遐迩的树人中学。那个暑假，家里搬到医院附近买的新房，她也彻底搬回家中居住，依然和瞿思杨是邻居。更让她开心的是，终于可以和他待在同一片校园里。
　　真是俗套的故事啊。黑暗中，齐若愚又扯出一个笑容。但是不管怎么样，那样的时光，干净美好。
　　高中三年，她和瞿思杨一直在同一个班级，还有那个阳光般的老弟司秦。她一直坐在瞿思杨的前面，尽管三年换了三个同桌，但是后面的人从未变过。就如高中三年她一直面对着同样面孔的老师，同样的窗外风景，同样的回家路线。这样想来，她的高中，委实是单调得很，却不乏味。
　　不平静的，怕是只有后面不时传过来的声音。
　　“小鱼，你今天回家不？”询问的。
　　“小鱼，我妈妈做得藕荚。让我给你带过来的。”理所当然的。
　　“小鱼，司秦说你的个子太高了。”揶揄的。
　　“老姐，你晚点去交作业吧！”可怜兮兮的。
　　“小鱼姐，老姐，大姐……”无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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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若愚，我在跟你说话，你又神游到哪里了？”
　　而那时，她总会喊回去，“瞿思杨，你喊什么喊？”完全不顾及自己惊落一地眼珠。司秦早已见怪不怪了。

　　“瞿-思-杨。”她慢慢说出这三个字。
　　很久之前，她称呼瞿思杨为哥哥。瞿思杨欣然接受。
　　可是后来有一天，她不那么叫了。“瞿思杨瞿思杨”，她总是连名带姓的喊着身边这个已经长成高大男生俊朗阳光的哥哥，带着不可言说的小小秘密。瞿思杨开始时还诧异一向固执的傻鱼怎么突然转性，后来心想可能是年龄大了的缘故，所以尽管对于这样生疏的叫法很是别扭，却也不再追究。
　　事实上，和年岁无关。
　　那是初三的时候，班级里面转过来一位女生，名字大概是叫做李思甘的。那事苏博雅对于这样文邹邹的名字很是鄙视，如同她不喜欢“博雅”和“若愚”这两个名字一样。齐若愚没什么反应，对于这些事情她一向不上心。班主任点名时一时好奇，她对那个瘦弱文静的女生问道，“是不是爸爸姓李，妈妈姓甘？”
　　那个女生有一瞬间的错愕，而后点点头，“是的。”声音里不无自豪。
　　“啊？还有人姓这个？”苏博雅在一边小声叫着。
　　齐若愚却心神一震，她蓦地记起瞿思杨，同样的构造。
　　一直喊瞿叔叔杨阿姨的她，突然惊醒。那么瞿思杨，也是爸爸思念妈妈的意思吗？
　　是的，她回答自己。
　　自此以后，她不喊哥哥，也不像司秦他们那般喊着大瞿。她只喊瞿思杨——完完整整的名字，是完完整整的思念。

　　这可能是瞿思杨走后，齐若愚第一次缓慢而又仔细的咀嚼这些曾经。她一度将自己埋入学习，不闻不问不看不想，以此来逃避心中的苦闷。同时，她在等待，却不知道自己在等待的究竟是什么。
　　直到后来她终于明白，她并非在等待，只是在经历。经历时间带给她的改变，变得足够勇敢，变得不再畏缩。
　　而此时的回忆，不过是，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