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若愚》昸执

14、雨夜

　　当最高温度攀升到38度之后，整日在空调房里面窝着的有些无聊的展颜收到了祖父母传讯，于是这姑娘便很利索的收拾了行李回到了大北方。
　　齐若愚的本科毕设课题是关于高效率DC/DC变换器的相关内容研究，这也是师兄汪栋的博士课题的一部分。题目一样，两个人的研究内容却差了很多，说博士生的论文的一章就可以拿来硕士毕业，实不为过。不过最近她却在忙另外一个实验，没办法，实验室另一课题组的一位师姐因急事回家，她被临时抓丁过去打下手。虽然是打下手，她还是认真查阅了很多相关理论内容和论文。而展颜走得匆忙，两个人便只能在电话里面匆匆聊上几句。郁之衡则是在表妹的“加油”“我支持你”的呐喊中哭笑不得。
　　只是，展颜走了之后，自己想和那条小鱼见面，似乎不那么容易了。他最近正忙于一款医用软件的后期开发工作，公司对此相当重视。整个部门的人都在加班加点的努力奋战，等到稍稍有点空闲时，已经是十天之后了。
　　夕阳已沉，铅灰色的云块缓缓移动，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有些山雨欲来的讯息。站在12楼的阳台上，郁之衡按下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齐若愚依旧在调电路，一个简单的替代实验。电路实验调试的幸运程度很重要，一个普通的试验有时候要调上很久还不能够得到想要的结果，而有时明明应该很棘手的问题却能够在瞬间解决。
　　齐若愚现在，就在为一个普通的实验犯愁。能想到的问题都一一排除了，怎么会还没有得到预期结果呢？她深吸一口气，确定一切无误之后，准备加电。
　　而之后电话就响了起来，她看到屏幕上“郁之衡”三个字的时候还在为实验忧心，接起电话还未能够开口就闻到了一股焦味，情况不妙，把什么烧掉了？她急忙喊了一句“现在有事待会再联系”就立刻挂断，同时切断电源。
　　旁边师兄汪栋闻到味道伸过头来，“烧了？”
　　“嗯。”齐若愚很有挫败感。
　　“没关系，你正走在——通往科学真理的康庄大道上。哈哈。”随后摸摸自己的板寸，“正常现象，大家都经历过的。”
　　“知道了，谢谢师兄。”齐若愚绽开笑容，“那个，师兄你待会能不能帮我看一下？”
　　“好的，稍等。”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汪栋仔细检查之后一副明了，而齐若愚凑过头去，便暗暗自责：还以为已经检查得很仔细了呢，都是粗心惹的祸。
　　再次努力，齐若愚终于解决了这个简单的棘手问题。此刻外面远远传来一声闷雷，齐若愚笑道，“终于调出来了，雷声为证。”
　　“雷声都响了好一会了。”汪师兄毫不犹豫的接话。
　　“啊？”原来自己做实验已经达到某种境界了？不管了，实验结果出来了就可以写报告了，但是之前，她要去把肚子填的饱饱的。
　　“师兄还不去吃饭吗？”汪栋师兄真是很认真啊。
　　“等一会。”
　　“哦，那我先走啦~~”

　　齐若愚在兴奋和饥饿中暂时忘记了刚才那个对于自己来讲其实很重要的电话。而此时郁之衡已经到了她的学校门口。
　　在宿舍门口遇见郁之衡的齐若愚吃了一惊，之后才记起来刚刚的电话。急忙上去道歉，郁之衡倒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三言两语解释完毕之后，齐若愚忽然发现自己今天的注目率相当之高，然后顿悟到：自己身旁有一枚——帅哥。
　　齐若愚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庆幸没遇到熟人的同时想着主意。郁之衡恰到好处的开口，“刚被你吓了一跳，还没吃饭——”他语气轻松下来，而表情则是你看着办的样子。齐若愚勉强甩去刚才的错觉之后，便带着郁之衡走向食堂。
　　“尝一尝我们学校的饭菜吧。嗯，其实除了帅哥之外，这个也算挺出名的。”记起第二次见面时的小插曲，她笑着打趣，边上楼边解释，“这时候楼下的饭菜应该快没了。”
　　而楼上小食堂果真是一片热闹。齐若愚拿了菜单，两个人走到窗户旁边坐下。刚擦过的桌子还是湿湿的，齐若愚把菜单递给郁之衡，自己掏出纸巾来擦桌子。擦完桌子以后，齐若愚像小学生一样拿着笔乖乖的等着郁之衡点菜。
　　“推荐几个特色菜？”郁之衡把菜单递给小鱼。
　　“啊？”齐若愚转头往窗口处看看，“你有什么不吃的菜吗？”
　　“我不挑食。”郁之衡笑笑。
　　“那你吃面不？”
　　郁之衡点点头。
　　“哦，这边有一家三鲜面做得很好吃，强烈推荐。嗯，然后我们炒两个菜？”
　　“都好。”
　　“好，那我全权做主了啊~~”齐若愚不多想，随口答道。没办法，实验调出来之后心情放松，想问题自然就少了。或者说，她刻意去忽略，忽略郁之衡之前的焦急，忽略他现在温暖的双眸和快乐的表情，也忽略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丝丝清甜。

　　忽然又是一声响雷，比之前的声势大了许多。外面突然刮起大风，树木不停的乱舞，天色瞬间又暗上几分。
　　“看来要下雨了。”齐若愚有种莫名的兴奋。
　　郁之衡也向窗外望去，却不期然的发现了很多灯的影子，小小的荧光悬在空中，嵌在树叶中间，星星点点的浮在一片灰色之中。他略微思考，抬头看天花板，果然就看见了那些灯的真身。再一转头，便看见齐若愚的眼睛里满是细碎的光芒，闪闪动人。
　　他清清嗓子，刚要说话，雨声便到来了，又急又密。狂风咆哮，大雨倾泻，天地之间，一片呻吟。
　　“上次……”“那次……”不知道随先开的口，但是瞬间他们都明白了对方想要说的内容，相对而笑。
　　“嘿嘿，每次和你见面都下雨。”小鱼说道，“这样正好，咱们可以慢慢吃。”
　　“在做什么实验？很危险吗？”电话里齐若愚焦急的语调，郁之衡记得很清楚。
　　“不危险的，小功率，其实很简单，就是运气不怎么好。”之后她大体说了一下实验经过，而郁之衡则是认真的听着，不时点点头。
　　“照你这么说来，你们有些实验还是很危险的。”
　　“没关系的，只要注意一些就好了。”
　　“没有绝缘手套之类的东西吗？”
　　“这个暂时用不到。”小鱼抬起头，笑着答。
　　“哦。还是要小心。”真是关心则乱，每天乘坐的地铁公交也未必就是那么安全啊。
　　“诶，不说我了。你最近很忙？”好长时间没联系了。
　　“有点，我们组在忙一款仪器的研发，征对特殊人群的——嗯，给孕妇用的。”
　　“啊？哈哈~~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还好。就是生活，比以前单调些。”
　　“单调啊，还是做学生好吧。”齐若愚笑得眉眼弯弯。
　　“嗯，读书比较单纯，时间上也很自由。不过喜欢就好了。”也许别人看来不怎么样，但是自己选择的，自己喜欢的事情，做起来总是毫无怨言甘之如饴的。
　　“是啊，我就挺满足的，现在。呵呵。”齐若愚看向窗外瞬间升起的雨雾以及飘摇的杂乱树枝，叶子的绿意透过窗子只能看到一个大概。
　　“雨这么大也不能带你在校园里转一下。”想来，郁之衡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又匆匆回去。
　　“没关系，以后再看。”郁之衡笑着望向窗外。
　　“好啊，随时恭候。”齐若愚不着痕迹的揉揉肚子，最近一直吃的挺多的。外面雨声依然不小，“没带伞，咱们只能对着这一桌子残羹冷炙了。”
　　“你们学校的饭菜确实名不虚传。”至于帅哥，不是他偏心，怎么觉得名不副实。
　　“那是。”听到郁之衡的话，齐若愚开心接道。尽管也会在宿舍里和同学一起抱怨食堂的菜式和学校的不足，但是别人的夸奖总是受用的。
　　“对了，怎么会想到在这边工作的？”齐若愚问道。
　　“各种原因。我研究生毕业后在ME已经工作了一年。本来还犹豫要不要现在回国，恰好，公司今年开始扩大在吴越的研发中心，就顺便过来了。还有这个城市也不错，离家又近。唯一不足的可能是气候吧，太热了。”
　　“是啊，最近几天宿舍里面很难过。躺在床上时总会想到铁板上的饭菜，热气腾腾。”
　　“宿舍没有空调？”
　　“嗯，这边校区没装，所以能躲在实验室的时候绝不出来。”最近除了吃饭和睡觉，她一直窝在实验室里面。
　　郁之衡被她说的有些微微的心疼。本来齐若愚就不怎么胖，现在看来好像比上次更瘦了一些。好在眼神清亮，精神不错。
　　“多吃点，几天没见好像…又瘦了啊。”
　　听到这句话，齐若愚手中的勺子一顿，而后又笑着回答，“谢谢夸奖。苦夏嘛，瘦一些很正常。再说了，这可是多少人的梦想啊~~”言语中颇有些不在乎的味道，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自己的心跳是怎样停顿了瞬间，而后又缓缓的恢复正常。
　　“怪不得颜颜在家里天天嚷着减肥，原来你也怕胖。”
　　“那是。颜颜也减肥啊，这丫头那么喜欢吃糖，还有奶油啊蛋糕的。那她可要忍住了。”
　　“……其实我挺好奇的，你和颜颜这样相处。”
　　“啊？”想了想，齐若愚便明白了郁之衡的意思，“其实没什么啊，颜颜是个开心果，脾气也挺好的。我觉得很好啊。”
　　脾气好？那丫头的脾气他可是从小领教到大的，脾气大倒是真的。看来齐若愚对小孩子倒是挺有办法的，“你是不是支教的时候，和小孩子相处比较多，所以都忍受得了？”
　　“这倒没有。那些小孩子都很懂事的，每次去都很——就是有开心又心酸的那种感觉。”说起他们，齐若愚的眼睛里面有了别样的情绪，那是一种很贴心的却又很无奈的感受。
　　郁之衡深深的看着对面埋头想事情的齐若愚，看来这丫头的确是很容易就陷入自己的思考之中。那个世界是她所喜爱的，却又是满含无奈的，他察觉的出来。

　　因为下雨，这顿饭吃得有些漫长，但并不厌烦。两个人坐在一起吃过几次饭了，自然也熟悉了很多。怪不得沈绯一直讲说饭桌是联络感情的好地方。
　　所谓说曹操曹操到，就是这个样子的。所以当沈绯出现在齐若愚身边的时候，她只能哀叹。
　　“鱼头。”沈绯声音微带诧异，手上还端着盛满饭菜的托盘。而后她又向郁之衡笑着点点头。
　　“绯绯，才吃饭啊。”看见满眼问号的沈绯，她笑着介绍，“这是郁之衡，我……我们是校友。”边说她便看着郁之衡，有些犹豫。“……这是沈绯，我的好朋友。”
　　郁之衡站起身来，“你好。”
　　“你好。你们慢慢聊，我先吃饭去了。”给齐若愚留了一个待会再审的表情，沈绯施施然的走了。
　　“雨好像停了。”齐若愚看着窗外。

　　郁之衡边走边琢磨着刚才那个词“校友”，心底真是不舒服，很不舒服。但是仔细一想，这的确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校友，没有比这个再精准的了。展颜的哥哥，老师的孩子，同读一校的校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大雨过后，空气干净了很多，炎热也消失了不少。天色早就变黑，路灯也已亮起。橙色灯光打在翠绿的树叶上，有着氤氲出来的别样色彩。地上也落了不少树叶，贴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在灯光和水光的辉映中，呈现出油画一般的色彩。
　　校门口有很多的学生，也不乏过来锻炼的教职工。有老人并肩走着，老爷爷手中的扇子在两个人身旁不停的扇动，老奶奶的表情祥和，眼神温暖。而郁之衡和齐若愚也并肩走着，只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知道是微米还是光年。
　　郁之衡停下脚步，看着不在状态的齐若愚，“小鱼。”
　　齐若愚抬头，眼睛里面是询问的色彩，她并没有发现郁之衡对她称呼的改变。
　　“没事。”郁之衡笑笑，有些无奈。
　　“哦。”她似乎有些恍惚，但很快恢复正常。
　　“今天我就先回去了。你还要去实验室，先走吧。”
　　“哦，好。”
　　“还有，做实验时要注意安全。”
　　“好，你也是……再见。”齐若愚想说些什么，却开不了口。

　　夜，并不浓密；心，却已然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