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3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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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幽居与出行
（漫步于城市是一种愉快的体验，谢谢你的体贴周到，雷古勒斯。）
我看着这个叫做雷古勒斯的人。他非常年轻，大概只比西弗勒斯小一点——要我说，他们都还处于可以被叫成“男孩”的阶段——但他显得更加文雅稚气。他有着乌黑的头发和灰色的眼睛，面孔清秀，身材修长，皮肤因为经常日晒而呈现麦色，但薄唇泛出不健康的苍白；我不太确定他是一贯如此，还是因为伏地魔在场而过度紧张——他看起来有些惊惧不安，无论眼神还是语调都带着一点瑟缩，甚至他的波也流露出畏惧之意。
让我吃惊的是，他畏惧的对象不只是伏地魔，还包括我。
我盯住他的眼睛，一直握着他的手没有放开，然后他开始微微颤抖。
于是我更加确定，他真的害怕我，尽管我不知道原因。
那是一种满怀戒备和畏缩的害怕，通过交握的双手传递过来，如此明显。
我因为飞天扫帚而兴奋愉快了大半天的心情逐渐冷却了。
我因为一个初次见面的人针对我产生的恐惧而开始低落。
我本不该如此易受影响，但我忍不住为面前的年轻人感到难过。
他不快乐。
他比我自到这个世界以来所见过的任何人都更加不快乐。
“安提亚斯，有什么问题吗？”
伏地魔忽然出声，话音里满是兴味，用一种带着说不出的意味的眼神打量着我和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颤抖得更厉害了，我松开手，迈出一步挡在他前面，对伏地魔欠了欠身：“没什么。先生，许久不曾受您召唤，我很高兴看见您身体康健，诸事顺心。”
伏地魔带着惯有的嘶嘶气音轻笑起来：“好久不见，你比以前更加油嘴滑舌，我看卢修斯快要被你比下去了。”
我拿不准该否回答卢修斯最近也不曾与我见面，便微笑着低下头站到他身边，做出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伏地魔勾起唇角瞥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彷佛在说他对我的小花招心知肚明，然后转向雷古勒斯：“这几天我和安提亚斯会待在这里，安全问题交给他，你要帮助我处理一些别的事情。”
雷古勒斯对伏地魔深深鞠了一躬，低声回答：“是的，主人。”
我看着他弯下脖子，柔软发丝下露出的前几节椎骨分外显眼。
他太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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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的任务持续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长，我在布莱克家族的宅邸待了一个多月。期间伏地魔经常外出，偶尔要求我随行，多半是去位于英国不同地点的房舍里召开集会，大部分参与者都是身穿斗篷、脸戴面具的食死徒，还有一些可能不属于此行列的，但也罩着兜帽、竖起衣领，一副生怕被别人看到的模样。几乎所有的会议都是秘密召开的，我的任务就是守候在门外甚至屋外，注意一切异动并发出示警。有的时候这些会议长达十几小时，我并不认为那些巫师能有坚持全程的体力，也许他们在房间里暂停过，或者轮流休息；有的时候强力的波动会穿透巫师们设下的防护直达外部并被我感受到，我猜测那是伏地魔在进行某种魔法训练或者试验，这种情况下集会能够持续两三天，我在三餐时间会被叫回屋内和伏地魔一起进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稍微放松一下，不再用强大的威压吓唬身边的人。
更多的时候伏地魔待在布莱克宅邸属于他的几个房间里，并对它们施加了一系列的防护咒语，令旁人无从窥视他的活动。当我被允许进入这些房间的时候，伏地魔一般处于休息的状态，或者闲闲翻阅书籍，或者慢慢品味热饮；他会趁短暂的空隙和我聊上几句，似乎是要借此放松绷得太紧的神经。我看着他日益消瘦的身体和眼眶下方的阴影，试图劝他多加休养，注意健康，但他从来只是付之一笑，然后轻描淡写转开话题。
还有一些时候我被他派出去传递文件或者信函，这些东西都经过魔法加密，我的任务是把它们交到指定人物的手上，或者投放到特定地点。有几次任务过程里我碰到了试图拦截的人，但自从那次意外被俘之后我一直加倍警惕，总是能够顺利摆脱他们。
闲暇的时候我一般留在属于自己的客房里，翻看雷古勒斯提供的书籍，但也许是心境所致，我总觉得这些书籍不如庄园藏书室里那些来得有趣。
布莱克家族的宅邸有些阴暗，每一扇窗户前都有厚重的墨绿色天鹅绒窗帘，并且大部分时间它们都被紧紧拉起来，严丝合缝透不进一丝光亮，长时间待在这所房子里会让我有些抑郁。
有几次我在上下楼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夫人，她有一头亚麻色的卷曲长发，但总是把头发紧紧盘起，插上华丽的银饰或者绕上一圈珠花；她的脸部轮廓与雷古勒斯相似，但铁灰色的眼睛比年轻人冷酷得多。每次见到我的时候，她都会抿起本就很薄的嘴唇，生硬地点一下头，然后高高扬起下颌，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走过，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气息让我甚至无法开口问好，更不用说攀谈。
我曾经问过雷古勒斯这位夫人是谁，他扭捏不安地告诉我那是他的母亲，然后匆匆走掉，不给我更多提问的机会，于是我明白自己最好在布莱克家三缄其口，以免引起任何不快。
……
是的，我承认，我在布莱克宅邸的生活并不愉快。一位冷硬严厉深居简出的夫人，一个郁郁寡欢言辞闪烁的年轻人，一个紧张焦虑瑟缩躲闪的家养小精灵，一群藏头露尾踪迹难寻的食死徒……这些都不能算作好的同伴。
撇开视我如无物的那位夫人，以及那些“敬屋及乌”、畏惧我仅次于畏惧伏地魔的陌生食死徒，我以为我至少能够和家养小精灵相处愉快，但雷古勒斯对我有意无意的回避态度似乎也影响了克利切，这个年老的家养小精灵面对我努力传达的善意表现出了更多胆怯畏缩，而非放松亲近。
在这里，伏地魔才是我唯一真正熟悉的，但他一直很忙碌；况且就算他有心要我作陪，他也仍旧不是一个可以随意亲近的人——和他说话需要时时留意，处处当心，一味逢迎只会令他不耐，直言相向又会使他发怒。我生平所用的全部语言技巧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所用到的，与人交谈从未让我如此绞尽脑汁，每次被他叫去做伴时产生的淡淡喜悦与期待都会在谈话结束后消失殆尽，只余满心疲惫。
有时我会后悔当初对伏地魔隐瞒了太多事情，导致现在与他相处左右支绌，但冷静下来仔细考虑，我又不得不承认对他毫无保留更不是明智之举。
自我来到此间，日子从未像现在这样枯燥难熬。
“安提亚斯，你最近看起来不太精神。”
一日晚餐时分，伏地魔忽然在换菜间隙对我这么说。雷古勒斯坐在对面，闻言一下子停住刀叉挺直脊背，仿佛伏地魔询问的是他非我。
“最近的生活有些无聊了，是不是？我看你没什么胃口。”
我已经维持这个状态很长时间了，即便如此，恐怕也该感谢伏地魔在百忙之中拨冗关怀。
伏地魔似乎从我的表情读出了我的满腹怨气，勾了勾唇角：“是我疏忽了。我忘了你还小，受不了长时间关在一所房子里。”
……
我忍不住驳了回去：“除了说我少不更事，您就没有更好的方式表达自责吗，先生？”
“你还是一如既往不喜欢别人拿你的年纪说事啊。”
你也知道啊。
我克制住对着屋顶翻白眼的冲动（卢修斯提醒我不要学习西弗勒斯这种不雅的习惯），回答道：“所以您应该弥补一下我刚刚受到伤害的心灵。”
“让我想想……明天放你出门逛一逛，如何？”伏地魔不以为意地轻笑着，“雷古勒斯，我记得你明天有空，带安提亚斯到对角巷去看看吧。安提亚斯，那里是巫师的商业街，有很多有趣的东西。”
雷古勒斯放下餐具，推开椅子站起身来，对着伏地魔鞠了一躬：“是，主人。”
我刚刚因为伏地魔前一句话而雀跃起来的心情又低落下去。雷古勒斯不喜欢我，这份差事必定不会让他愉快；而我将不得不跟着一个怏怏不乐的人逛街，个中滋味可想而知。
出乎我意料的是，第二天早餐之后没多久，雷古勒斯就主动敲响了我的房门，询问我是否愿意立刻外出。我考虑了一会儿，拿上钱夹和一个卢修斯赠送的施加了空间扩展魔法的男用提包，跟着雷古勒斯出了门。
从阴暗的宅子里一走出来就步入灿烂的阳光，冬季里难得的好天气让我心情一下子欢快起来。
与地处德文郡乡村的拉伯诺庄园不同，布莱克宅邸位于伦敦市区，周围遍布麻瓜民居，白日里人声熙攘，来去匆匆的行人毫无所觉地从施了魔法的房屋中央穿过，我能感觉到他们出入魔法屏障时激起的阵阵涟漪似的波动。
空气里飘散着汽车尾气的烟味，有些呛人，但尚不足以影响我的愉悦——在昼夜难辨的昏暗老宅里关了一周的人来到外面，无论看到什么样的景色都会觉得美妙。
平心而论，即使远远比不上德文郡那些怪石嶙峋的海岸、银白美丽的沙滩、连绵起伏的丘陵和壮丽玄奇的高沼地，伦敦作为英国的首都，也自有一番风情意趣：车水马龙的街道和川流不息的人群，高耸入云的建筑和四通八达的电车，还有偶尔得见的绕着高楼盘旋而去的鸟群划过头顶，留下清脆悠远的鸽哨——我与他们交谈得知，鸽群多半栖息在公园或者鸟类饲养场，常常受人照料，因此不用像野生的候鸟那样长途南迁以度过严冬；而被老人系上绳子或者抱在怀里带出门的猫狗们也告诉了我不少都市趣闻。
“安提亚斯，你……你觉得伦敦怎么样？”
许是我心不在焉东张西望了太久，雷古勒斯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开口询问；感受到他的攀谈意图，我有些惊喜，赶紧点头答道：“世情百态，热闹非凡，是个很好的城市。”
“那……你喜欢吗？”
“若论长住久居，我恐怕还是更喜欢乡村一些，但像这样不时观光旅游，也是件不错的事。”
雷古勒斯点点头，然后又陷入了沉默，手指攥住长袍袖口，把原本宽松的袖筒绷得笔直。
我不忍看他如此局促不安的样子，便努力想出话题：“对角巷在什么地方？是只有巫师能够进入的地方吗？我们要怎么去？”
“对角巷的公共入口在一家巫师酒吧的后院里。本来我们可以从壁炉直接过去，但你似乎不太喜欢使用飞路网，而且你难得来到伦敦，我想步行过去也不错……呃……”雷古勒斯呛了一下，有些窘迫地补了一句，“如果你乐意的话。”
我看着他，感觉到自己脸上慢慢浮起一个真心的笑容：“我很喜欢这个主意。漫步于城市是一种愉快的体验，谢谢你的体贴周到，雷古勒斯。”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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