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山》月出长安

29、水中月

　　姜守尔？向薇同她讲的似乎不是这个名字，是她找错人了吗？宋月摇迟疑了一下，握住她的手。

　　对方似瞧出她心思，软语温声道：“我小时候被绑架过，后来又被收养，养父母给我起名南姜，向小姐跟你说的是这个名字吧。”她笑笑，“我是刚刚才改回本名的，你没有找错人。”

　　宋月摇有些意外，但没有多说什么，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凉，宋月摇将刚刚从办公区带出来的一杯热牛奶递给她：“姜老师，这是工作人员给你准备的。”

　　姜守尔接过牛奶，说了声谢谢：“向薇姐真是细心。”她抬起头，冲楼上笑了笑，随即转过头问宋月摇，“月摇，你今年多大？”

　　“二十岁。”宋月摇柔声答。

　　姜守尔点点头：“那我比你大一点点，不用叫我老师，你可以叫我姜姜，月摇，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月亮的月，摇动的摇。”

　　“月摇波影鳞鳞碧，风入荷花苒苒香。”姜守尔眨眨眼，“那我就叫你摇摇了。”

　　宋月摇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温柔答道：“好。”

　　“那就辛苦摇摇你今天陪我走走了。”姜守尔很俏皮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宋月摇笑起来，两人这便依偎着，一起在馆中游走。

　　“摇摇你也是学画的吧？”

　　“是的，我学国画。”

　　姜守尔点点头：“我想也是。”她用手掩着嘴笑道，“也难为向薇姐了，每次都想办法找明白画的人来陪我，她是从哪儿把你骗出来的？”

　　宋月摇也笑，却一时不该如何作答，只是如实回道：“向薇姐说他们是商人，看画先看商业价值，可能不太适合跟你聊。”

　　姜守尔眼中的笑意更深，她驻足，目光放到前方的画作上：“她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学画的时候，也是总想着要把它们卖钱的。”她的笑意顿了顿，目色忽而黯淡，又很快变得明亮，她转过头，有些玩笑地问宋月摇，“好俗气的是不是？一点也不艺术家。向薇姐肯定不愿意把这句话放出来宣传，哈哈哈。”

　　她又笑起来。

　　宋月摇只觉得她真实有趣：“ 这些并不影响你画出好作品。”她看向墙上的牡丹园图，“我很喜欢你画的花草树木。”

　　姜守尔点头，有些欢喜地道：“不错，植物是我最喜欢的，也是我画得最好的。”她也看向那副牡丹图，“在外面的时候，我对家里唯一的记忆，就是一片牡丹园，里面是妈妈模模糊糊的样子。”

　　“那现在……”宋月摇有些关心地开了口，但却没有问下去。

　　姜守尔眉眼弯弯：“现在我找到了家，爸爸，妈妈，哥哥，还有家里的牡丹园，都一直在等我。”

　　“那真是太好了。”宋月摇不自觉握住她的手。

　　“是，太好了。”姜守尔反握住她手指，眉眼清亮，开心地回应道。

　　楼上。

　　向薇歪头看着下面举止亲近的两个人，转头对旁边的人道：“宴深，你这小女朋友真得很神奇，温温软软的，在她身边，好像就能感到放松，不自觉地就让人想要亲近她，信任她。”

　　“嗯。”傅宴深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始终注视着楼下的人。

　　向薇啧一声：“瞧你，她又不会被雀拐走。”她垂下眼，想了想，开口道，“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傅宴深微微眯眸：“你说什么？”

　　“我说你跟温柯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傅宴深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向薇摇摇头，恰好有工作人员找她去楼下处理事情，她便没有再问。

　　傅宴深独自站在落地窗前。

　　宋月摇还在与姜守尔聊着天。

　　她眉眼温和，山间春景般清丽动人，的确是让人瞧见就觉得心旷神怡的好样子，傅宴深久久地望着她。

　　宋月摇与姜守尔在厅中转了一大圈，两人性情相投，不管是聊画作还是别的，话都像说不完一般。

　　“我的画都看完了，摇摇，看看你的吧。”

　　宋月摇拿出手机，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

　　“没关系，你的微信号是多少，我先加你。”姜守尔也拿出手机，突然想到什么，她转头问，“哎？摇摇，你今晚有事吗？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宋月摇几乎是没怎么思考便答应下来，回答完，她才想到自己应该同傅宴深说一声，与女孩子聊得开心，竟是把他给忘了。

　　宋月摇欲开口提一句，却见姜守尔笑着冲前方招了下手。

　　“我哥哥来了。”

　　宋月摇抬眼看去，来人生得高大俊秀，相貌与姜守尔与三分相似，举止儒雅，彬彬有礼的模样。

　　“哥哥！”

　　年轻男人将一条披肩搭在姜守尔身上，神情温和。

　　姜守尔介绍道：“哥哥，这是我刚刚认识的好友，宋月摇，今天是她陪我在这里晃的，摇摇，这是我哥哥，姜守青。”

　　“宋小姐，多谢你照顾我妹妹。”他目色干净柔软，让人想到雨后初霁的天空。

　　“姜先生不用客气的，我在姜姜这里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姜守尔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两转：“哥哥，我邀请了摇摇晚上一起用晚餐。”

　　姜守青点点头，温和道：“应该的，姜小姐喜欢吃什么？有没有忌口？我来选餐厅。”

　　宋月摇还未回答，身后一声轻唤：“阿摇。”

　　傅宴深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肩。

　　“这是……”姜守尔有些意外。

　　“傅宴深，阿摇的男朋友。”没等宋月摇介绍，他自己先回答道。

　　姜守青听到这个名字，神情有些惊异。

　　“啊，摇摇，你有男朋友了呀？”姜守尔语气里似乎有些遗憾，但很快便收整情绪道：“你好，我是姜守尔，也是雀，这是我的哥哥，姜守青。”

　　姜守青与傅宴深点了个头。

　　“宴深，我答应了姜姜的晚餐邀请。”宋月摇转头看向傅宴深，有些不好意思道。

　　傅宴深点了点头，开口道：“姜先生与姜小姐是外地人，这顿晚餐应该我来安排。”

　　宋月摇有些意外，她看向姜守尔：“你们也不是盛京人吗？”

　　姜守尔点点头，她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回答道：“我们的家在苏市，不过傅先生是怎么知道的呢？”

　　“之前听过姜先生的名字，东方园林，如雷贯耳。”

　　姜守青温和地笑笑，姜守尔也笑起来，似乎很为自己的哥哥骄傲，但同时又有些其他的情绪在，她抬起一只手搭在哥哥的手臂上，有些默然。

　　姜守青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开口道：“我更擅长设计，经营能力实在不及傅先生，将来若有机会，我很希望能与傅先生合作。”

　　“我也期待能有这一天。”

　　听到哥哥说的话，姜守尔好奇看向傅宴深，似乎是想起些什么，她的眼神变了变，随即转向宋月摇，而宋月摇此时的注意力却在别处。

　　那个男人似乎在那里站了许久了，不知为什么，看到他的那一刻，宋月摇想起草原上飞驰的骏马，应是最烈性昂扬的那一匹，只是此刻像被什么困住了，身上那些骄傲气都有些扑落的样子。

　　她收回视线，对姜守尔道：“姜姜，后面那个人似乎一直在看你。”

　　姜守尔疑惑地转过头，看到对方的那一瞬，她不自觉握紧了自己哥哥的手臂。

　　姜守青也看到那个男人，但他的反应相对平静，似乎是早已预测到对方的到来。

　　“过去跟他聊聊吧。”他开口道。

　　姜守尔却收回视线，摇了摇头：“还是讨论下咱们晚上吃什么吧，傅先生请客是不是？”她眨眨眼，恢复精怪模样，“我喜欢苏州菜哦，摇摇可以吗？”

　　“可以的。”

　　“好的，那我来选餐厅。”傅宴深应，“接下来是拍卖会吧。”

　　“是的。”

　　“那我们就拍卖会结束后一起去用餐。”

　　“麻烦傅先生了。”姜守青拍拍姜守尔，“那尔尔，我们先去跟向小姐见个面，准备一下拍卖会。”

　　“好的，摇摇你呢？要再跟男朋友逛逛吗？”

　　宋月摇点了点头：“你们先去忙吧。”

　　“好，那待会见哦。”

　　“待会儿见。”

　　姜守尔兄妹离开，宋月摇看向傅宴深，想同他在展厅里再走一走看一看，却见他眉心微微皱着，不是很开怀的模样。

　　“宴深，怎么了？”宋月摇轻声问道。

　　傅宴深收回神思与视线：“没事。”揽在她肩头的大手轻轻拍了拍，他嗓音温和淡然，“这些画你最喜欢哪一幅？”

　　“都很喜欢，不过你看那幅……”

　　两人聊着向前走去。

　　只有那年轻的男人还站在原处，沉默望着姜守尔离开的背影。

　　拍卖会后。

　　姜守尔抱着一幅小画跑到宋月摇身边：“阿摇，这个送你，随手作的一幅小画，不值什么钱，别嫌弃哦。”

　　宋月摇接过画，有些意外，这幅画画的是一个美人儿和一簇月季，与姜守尔平常风格不同，这幅画笔触柔婉，还带些水墨元素，她抬起头，问到：“有个叫《雨雾斋》的文创品牌……”

　　姜守尔笑起来：“哇，你居然能一眼认出来，是的，这个品牌是我和我的大学舍友一起创立的，现在做得还不错，摇摇，毕业后如果有兴趣，欢迎你来加入我们。”

　　“好的。”宋月摇点点头。

　　傅宴深开口，打断她们的交谈：“先去吃饭吧。”

　　姜守青点了点头：“尔尔，时间不早，我想宋小姐也饿了，先一起去吃晚餐吧。”

　　姜守尔吐吐舌头，她慢悠悠拉宋月摇走在两人身后：“摇摇，你男朋友怕我拐走你呢。”她歪歪头，笑道，“不过你让他不用担心，我们公司就在盛京，拐也拐不远的，你还有两年毕业是不是？”

　　“是的。”宋月摇笑笑，她抬头理了理鬓边碎发，沉默片刻后，她侧过头，温声对姜守尔道，“不过其实我还没有考虑过毕业后到哪里工作这个问题。”

　　“嗯？啊对，你不是盛京人。”姜守尔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人，“那你与傅先生……我听我哥哥的意思，傅先生是要回盛京来工作的。”

　　宋月摇想了想：“我也还没考虑过这个。”

　　姜守尔默了默，随即笑道：“不着急，反正你离毕业还早，慢慢考虑嘛，再说感情这种事，也不是长久不变的，将来谁能说得准呢。”她语气中藏了一声轻叹。

　　宋月摇见她似有感慨，想到那个默默望着姜守尔的男人，她没有追问，只笑笑应道：“你说得对，未来的事，多思无益，顺其自然吧。”

　　“嗯，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