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山》月出长安

18、水中月

　　氛围正好，距离贴近，白铎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宋老师，你看这个礼物喜不喜欢？”

　　宋月摇又愣愣地看向门口，瞧见白铎端着个盒子走进来，她转头问傅宴深：“他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傅宴深抬手揉了揉眉心：“他有栋房子，也在这小区。”

　　宋月摇恍然大悟。

　　那看起来便有些沉重的盒子递到眼前来：“宋老师，生日快乐。”这次白铎的祝贺认真了许多。

　　“谢谢，可是……”

　　宋月摇婉拒的话还没说完，傅宴深却伸手接了那盒子：“看看你能送出什么好东西来。”

　　他打开盖子，两个天青色棋罐出现在眼前。

　　“棋子？”宋月摇起了些兴趣。

　　“墨玉和羊脂白玉打磨成的，怎么样？喜欢吗？”

　　傅宴深将罐子打开，见那棋子通透漂亮，捏在指尖，手感温润细腻：“嗯，倒确实是好东西。”

　　宋月摇也拈起一颗棋子，观赏了一番后，她将棋子放回，看着白铎认真道：“抱歉，这太贵重，我不能收。”

　　“哎，这也算赔礼吧。”他嘀咕一句。

　　“什么？”宋月摇没有听清。

　　“我说这也是别人送我的，在我这儿放着实在是浪费了。”他声音顿了顿，“也不算送你，送你们两个，小情侣在山里没事儿喝喝茶谈谈爱下下棋，多有情趣。”

　　傅宴深眯了眯眸，白铎耸耸肩，摊开手问：“收不收？不收我可带走了。”

　　“收。”傅宴深将那盒子扣起，放到一旁。

　　白铎笑了一声。

　　宋月摇微微蹙眉，但最终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想着如果傅宴深真的将这副棋子带回了山里，那日后，他们分开时，便将这副棋子再让他带走。

　　“那行，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正好今天我去下边公司参加个活动，记得啊，明晚杏林山庄，我请客。”

　　“嗯。”

　　白铎离开，客厅里又恢复了安静。

　　一阵困意上来，宋月摇抬手压着唇边打了个哈欠。

　　“累了？”傅宴深挽了下她鬓边碎发，“去楼上卧室睡一觉，醒了我们去吃晚饭。”

　　宋月摇点点头，应声好。

　　傅宴深便领她去楼上。

　　整栋房子的风格很统一，傅宴深推开一间卧室的门，将宋月摇的行李放入：“阿摇住这间，可以吗？”

　　宋月摇走进，作为卧室，这个房间的面积不算小，她打量了一圈，除了一张两米宽的大床，房间里还放置了舒适柔软的皮质沙发，毛绒绒的白色地毯，墙边置了一张温莎梳妆台，连床上的被子，也是和谐的白底绿碎花。

　　这个房间，似是精心为什么人准备的。

　　“傅先生，这是谁的房间？”

　　“我的。”傅宴深答。

　　宋月摇有些疑惑地看向他：“这里并不像是傅先生的风格。”

　　“嗯。”傅宴深笑笑，看着房间中的装饰，他温声道，“这个房间是我母亲刚刚怀孕时为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的，那时她以为我是个女孩儿。”

　　注意到他神色中有些黯然，宋月摇心中大抵有了些猜测，旁边矮柜上放了一只憨态可掬的陶瓷兔子，她伸手摸了摸兔子耳朵：“这房间很漂亮，她对肚子里的孩子很用心。”

　　“是的。”傅先生抬手摸了摸宋月摇的头发，继续道，“后来她考虑到我有可能是个男孩儿，便又在隔壁布置了一间房，只是可惜还没有布置完成，她便在车祸中去世了。”

　　“那时傅先生出生了吗？”宋月摇问。

　　傅宴深笑了笑，只是笑意十分浅淡，眉眼间寡淡之色愈重：“没有，她未等到看我一眼，到最后，她也不知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但不管是男是女，她都对你的降生充满期待。”宋月摇看向傅宴深，眼眸明亮道。

　　傅宴深点点头，抚着她发的手落在她腰间：“阿摇说得不错，这栋房子，处处都是她的用心，充满了她的期待和快乐。”

　　宋月摇感觉自己心中某些地方忽然变得柔软，那里似乎存了些安慰他的念头，但她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于是便转过头，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脸颊。

　　薄薄的一吻落下，抬起的鞋跟还未回到地面，揽在她腰间的手力度重了些，傅宴深偏过头，咬住了她的唇。

　　宋月摇启齿回应。

　　吮吸噬咬，纠缠拉扯，他们一路跌到沙发上。

　　吻意沿唇边下落，细密的滚烫在下颌颈边蔓延开来，耐不住这磨人热意，宋月摇咬住唇边，细白的颈天鹅般仰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发髻因与皮料的摩擦而松散，“咚”的一声轻响，是簪子落在了地毯上。

　　感官集中之时，微小的动静也会变得极其清晰，宋月摇心中一惊，抬起一只手，有力无力推他胸膛。

　　他却捉住她指尖，摩挲着十指相扣，然后压入柔软的沙发皮面中。

　　于是宋月摇再不记得去捡那簪子，只有落在肌肤上的灼热吐息与滚烫吮噬愈发清晰。

　　浅浅的梅印于轻颤的肌肤上绽开来，随即晕染出一片淡淡的潮红，似瑰色墨汁滴落于雪白宣纸上，变得生动且饱满。

　　就在她要抑不住声的时候，那热意终于稍离，然后流连回她唇边。

　　察觉她咬着自己的唇瓣，傅宴深停下动作，微微支起身子，相扣的那只手终于松了开，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擦过她唇边：“阿摇，别咬。”

　　那摩挲太温柔，低哑的嗓音亦似诱哄，宋月摇不由自主地松了齿，在自己落下的阴影中，傅宴深瞧见她唇瓣上漫出极深的一抹艳色，他注视了片刻，眸中暗潮翻涌，但最终，他只是又轻轻地吻上去。

　　浅尝辄止。

　　一切平静后，宋月摇的长睫轻颤着掀起，她眼尾浅红，眸中也蕴着些许潮气，看向傅宴深时，那潮湿的雾气似乎凝结成草木叶瓣上的清露，只需轻轻一触，便要荡漾着滴落下来。

　　傅宴深又爱惜地吻了吻她眼尾，随后，他搂着她翻个身，两人沉默着各自平息。

　　只是沙发上空间狭窄，挤在一起，比起拥抱，更像纠缠。

　　最终还是宋月摇轻轻开口：“傅先生，我手臂有些麻了。”

　　他喉间溢出一声低笑，宋月摇脸颊微热。

　　傅宴深却是立即起身，顺便将她也扶了起来。

　　“哪条手臂麻了？”

　　“都有点。”她垂着眸子，声音很低。

　　傅宴深又笑了两声，手掌搭在她手臂上，轻轻为她揉捏着。

　　麻意渐消，宋月摇抿了下唇：“可以了，傅先生。”

　　傅宴深收回手。

　　宋月摇忽然想起些什么，她垂首，从地毯上捡起玉簪，看了看：“还好，没有损坏，傅先生，下次要小心些。”

　　她红着脸专注瞧着簪子叮嘱他的模样，另傅宴深觉得可爱，他抬手，屈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这种时候还想着这个，阿摇，你怎么像个小财迷？”

　　宋月摇抬起眼，嗓音温柔道：“这样贵重美丽的簪子，损坏了不是很可惜吗？傅先生，它的确是很有价值的。”

　　她认真的态度，更另他觉得可爱，今日不知笑了多少次，傅宴深捏捏她的脸，嗓音温柔道：“好，阿摇说得都对，下次我小心些。”

　　最后一句，他音咬得重了些，宋月摇的脸便似桃花绽开，愈发红粉动人。

　　傅宴深别开视线，起身道：“那你休息会儿，等会儿我来叫你起床，我们去吃晚餐。”

　　宋月摇却轻轻拉住他：“带我去看看另一间房，可以吗？”

　　另一间房的装饰品和家居都少了许多，色调里加了些黑和灰，看起来跟傅宴深的气质有些贴近，且仍有未完成的空缺感，他似乎在刻意维持着这种空缺，许是想保留着母亲这份心意的原样。

　　“这里看起来的确很像是你的房间。”宋月摇开口，“她很了解你。”

　　傅宴深点头，随后看向她，问道：“我想知道，阿摇眼里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宋月摇转过头，思索了片刻，答：“傅先生，你很英俊，也很聪明，对我非常体贴，有耐心。”下一句几乎是顺其自然脱口而出的，“我很喜欢你。”

　　傅宴深笑起来，他转过身，抚着她后颈，把她圈抱在怀里。

　　宋月摇感受着他因笑声而引发的胸膛震动，想他此刻是开心的，自己也是，这便很好。

　　之后，宋月摇回到房间，小睡了片刻。

　　醒来时，天色将将擦黑。

　　傅宴深还没有来叫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后，她走出卧室。

　　楼下传来傅宴深的声音，他似乎在与什么人打电话，听起来嗓音有些严肃。

　　“两个月内把这件事处理好吧。”

　　“嗯，做得大张旗鼓些，让温柯明白，京江的老人不是她能轻易拿捏得了的。”

　　宋月摇走下楼，鞋跟落在木阶梯上，发出清晰的响声。

　　坐在沙发上的傅宴深抬起头，瞧见她走下来的身影，他同她笑了下，随后收回视线，继续对手机那端道：“剩下的就交给白铎吧，嗯，明天我过去一趟。”说完这句，他挂断电话，重新抬眼看向宋月摇。

　　“醒了？”
　　“嗯。”
　　“那我们现在出去吃饭吧。”
　　“好。”

　　傅宴深带宋月摇从客厅中的电梯直接进入负二层的车库，里面停了几辆车，宋月摇在南山居里见的客人形形色色，自己也会开车，所以对于车子，她大约也有所了解，这几辆，应都是价值不菲的豪车。

　　见她在观察车辆，傅宴深侧眸，问：“阿摇有喜欢的车？”

　　宋月摇抬指：“这辆白色的。”

　　傅宴深看过去，那是一辆玛莎拉蒂MC20：“这辆？”他稍稍有些意外，这辆超跑的造型富有科技感和侵略性，他想它应不在宋月摇的考虑范围内，但许是别的引起了她的注意，傅宴深应声好，从一旁的保险箱中取出车钥匙。

　　宋月摇又温柔开口：“傅先生，我想开开看，可以吗？”

　　这倒让傅宴深更加感到意外：“阿摇确定想自己开开看？”

　　宋月摇点了点头。

　　“好。”见她态度坚定，傅宴深将车钥匙递给她，“那我们走吧。”

　　“谢谢你，傅先生。”

　　“阿摇喜欢就好。”

　　上车后，傅宴深为宋月摇开了导航，又指导了她一下如何把控这辆车，许是她聪慧，见她上手很快，他便不再开口，只安心坐在副驾驶上，想着等会儿可以点些什么菜，要不要饮点酒。

　　车子停到芝华大厦门口，立刻有人来为他们泊车。

　　坐上观景电梯，他们到达顶层的芝华餐厅。

　　来引路的侍应生显然认识傅宴深：“傅先生，许久不见，欢迎再临。”她态度温和有礼，眼神看向宋月摇时，虽含了些惊讶之色，但仍是端正有度，没有半分多余的八卦揣度之意，“小姐，您好，欢迎光临。”

　　宋月摇同样浅笑有礼地同她点了点头。

　　侍应生将两人引到中心窗的位置，芝华是盛京的地标性建筑之一，坐在这个位置上，可以俯瞰到这座城市最繁华之地的灯火盛景。

　　“傅先生，小姐，这是餐单。”

　　宋月摇点了两道菜，将餐单递回给她。

　　“阿摇，要酒吗？”傅宴深点完餐，抬眼问她。

　　宋月摇点了点头：“要。”

　　“那你看看要喝什么？”

　　侍应生重新将餐单递给宋月摇，宋月摇摇摇头：“我对酒不熟悉，傅先生来点吧。”

　　“那阿摇要口感温一些的，还是烈一些的？”

　　宋月摇想了想，嗓音柔和道：“不要太温的，也不要太烈的。”

　　傅宴深便又笑起来：“好。”他将餐单递回给侍应生，直接说了一款酒的名字。

　　侍应生点点头下去准备了。

　　宋月摇侧头瞧着窗外的风景：“傅先生，盛京确实很漂亮。”

　　“那阿摇喜欢这里吗？”

　　宋月摇收回视线，诚实答道：“还好。”

　　傅宴深正欲再开口说些什么，两人的手机同时震动。
　　他拿起看了一眼。

　　“老傅，生日快乐。”

　　是白铎，傅宴深心绪微动。

　　宋月摇也拿起了手机，消息是白露发来的。

　　“阿摇，你那少言少语的男朋友同你说了吗？这还真是缘分，我今天整理顾客入住资料，才发现他也是今天的生日。”

　　宋月摇微微愣神。

　　“叫你小女朋友一起看窗外。”白铎又发来一条信息。

　　傅宴深心境有些复杂，但他还是开口道：“阿摇，向外看。”

　　宋月摇神思正深，被他一唤，没有思考，听话地转过了头，傅宴深也抬眼望出去。

　　盛大的绚丽之色在窗外开绽，瞬间便染尽了半边天色。

　　“傅先生。”宋月摇启齿，轻轻念出那绚烂烟火中的四个大字，“生日快乐。”

　　傅宴深握着手机，骨节与手背上的青筋都变得更加清晰，瞳眸里火光跃动，耳边是她温柔轻语，五感和心脏，似乎都被这几个字操控住了，一字一波澜，于是心间浪涌潮生。

　　“生日快乐。”他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