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温柔在等你》第拾叁月

31、后遗症

　　乔星星失魂落魄地坐在奶奶屋里，匆匆赶来的姨奶奶哭的泣不成声，被大伯母和妈妈拉起来，姨奶奶平缓了一下情绪，跟她寒暄道：“星星也回来了，好孩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个问题把乔星星难住了，是啊，什么时候回来的？感觉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那时候奶奶还在……但是理智告诉她，她刚回来没多久，她愣了一下回答道：“昨天。”
　　姨奶奶：“昨天？昨天我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
　　大伯母也在一旁附和：“什么昨天，今天！今天中午回来的。”
　　乔星星努力回忆一番，修改道：“啊？对，今天。”
　　姨奶奶和大伯母继续交谈着，大伯母叹息道：“唉，今天白天还好好的，还说了很多话，胃口上来了，吃了一大碗饭，是吧？星星。”
　　乔星星红着眼睛：“啊？昨天吧？”
　　大伯母没有理会她，继续说道：“今天白天精神头儿看着还挺好的，晚上就……唉！”
　　爷爷听了在一旁默默落泪，乔星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轻轻抚着爷爷的背，她听着她们的对话陷入了自我怀疑，开始梳理今天的发生的一切。
　　她现在的感觉不只是伤心难过，更多的是不能接受，她不能接受目前的局面，觉得一切好像一场梦一样，她不能接受奶奶就这样突然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从此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接下来是深深的自责，自责为什么以前没有更乖一点，自责为什么假期没有多来陪陪奶奶……
　　按照老家的习俗，去世的人要停灵三天，这三天里有络绎不绝的亲戚前来吊唁,总是引得乔星星忍不住跟着哭上一阵。
　　三天后葬礼结束，她好像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习俗了，三天的时间，眼泪哭干了，接受现实了，也该做最后的告别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乔星星也不得不返校了。她背着小背包，一路上浑浑噩噩，不知不觉就到达了宿舍。
　　这天是周日，只有刚参加完篮球比赛的钟钟在宿舍，她感觉之前的一切似大梦一场，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钟钟：“哇哦，星仔，你回来了！呵，你让我帮你请假，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不知道你要请多久，我就请了一周的假，不过提前回来应该也没关系。”
　　乔星星有些发懵，在她印象里，让钟钟帮忙请假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仔细想想也不过才四天，她缓缓说道：“哦不好意思啊，可能没看见，谢谢你啊，给你添麻烦了。”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难过到精神错乱，乔星星现在就是这种状态，那种时间错乱感将伴随她很长一段时间。
　　钟钟听出她语气有些反常，边收拾洗浴用品，边好奇地问到：“回家一趟怎么变这么客气了，怎么了，家里没事吧？”
　　乔星星木木地摇摇头：“没事。”
　　钟钟：“没事就好，那我先去洗澡了啊。”
　　乔星星定定地看向她：“嗯，拜拜！”
　　钟钟临走之前似乎还不放心，补充道：“有事一定要跟我说哈，咱们宿舍这么多人，一定会有办法的。”
　　乔星星：“好。”
　　接下来宿舍只剩乔星星一个人了，她顿时觉得疲惫不堪，于是简单洗了把脸，换上睡衣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她打开手机先跟父母报了平安，然后就点到原若杰的聊天界面。
　　最新一条信息是原若杰问她几点到北京，她回复：“已经到宿舍了。”
　　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正经聊天了，她又拒绝了他周末的邀约，只说自己回家了，并未坦白回家的具体原因。
　　没过一会儿，原若杰就打电话过来了：“祖宗，你已经到宿舍了啊，怎么不跟我说呢，我还准备去接你呢！”
　　乔星星微微垂眸：“没事，不用接。”
　　原若杰：“饿不饿，想吃什么？”
　　乔星星有些疲惫：“不饿，你自己吃吧，不用管我。”
　　原若杰失落道：“啊？那我这周岂不是都看不到你了？我一会儿吃完给你打包一份吧？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去。”
　　乔星星不想过多纠缠：“真的不用，唉呀我困了，明天再一起吃吧，拜拜。”
　　原若杰：“哎哎哎等会儿，好吧，你先好好休息吧，拜拜！爱你！”
　　第二天一见面，不出所料，原若杰第一个问题就是：“怎么突然回家了啊？”
　　同时又有嗔怪道：“你不知道我这个周末过得多可怜，都没人陪我吃饭！”
　　乔星星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却没有心思接话，也没有心情讲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淡淡地说了句“没事。”
　　原若杰随口问道：“没事回家干嘛？”
　　乔星星思绪混乱，不知从何说起。另外她不想用奶奶的去世博同情，然后再听一大堆安慰的话，道理她都懂，她此刻更希望两个人都能安静一点，然后自己一个人慢慢消化这些情绪。
　　她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哎呀，就是太久没回去，想家了。”
　　原若杰信以为真，语气酸味十足：“唉，家离得近就是任性啊，想回家随时就回家了。”
　　作为简单的三口之家里长大的孩子，他也联想不到生老病死这些事情。
　　乔星星心不在焉：“你也可以的。”
　　原若杰摇了摇头：“不不不，我太远了，再说我回去干嘛，回去也是我自己，还不如在学校呢！”
　　乔星星默不作声。
　　原若杰：“你每次回去家里一定很热闹吧？标准的五口之家。”
　　乔星星：“还好。”
　　原若杰：“哎呀，真好。”
　　两个人安静的吃了一会儿饭，原若杰又突发奇想：“诶？你在学校待久了会想家，那在家待久了会想回学校吗？”
　　乔星星：“不会，你会啊？”
　　原若杰努努嘴：“会啊，因为学校有你呀！”
　　乔星星：“……”
　　原若杰哈哈大笑：“那你在家待久了会想我吗？”
　　乔星星一向嘴硬，这次也不例外：“不会。”
　　又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原若杰叹气：“唉，我已经把你当作最亲的人了，什么时候你也能把我像家人一样看待啊？”
　　虽然相恋才4个多月，但原若杰于乔星星而言绝对是除家人以外最牵挂的人，对他的感情也不亚于家人。只是她嘴硬从未表达出来而已，现在听到原若杰的话她有种被误解的感觉，十分不痛快。
　　她说道：“净瞎说，你爸妈才是你最亲的人。”
　　原若杰冷哼一声：“我一年跟我爸妈在一起的时间可能都没有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多，跟他们说的话也没有跟你说的多。我有时候就在想，每次放假，他们俩要是能有一个留下来陪我该有多好。
　　呵呵，你可能不会理解，你家那么多人，就算走一个两个也没关系，还有剩下的人陪你。无论如何都有人陪你，我们家……他俩一走就剩我一个人了。”
　　乔星星只听清了前半段，听到 “走一个两个也没关系”，她整个人都怔住了，只觉得好吵，好像周围人人都在说话，可她却什么也听不清。
　　“哎呀，你吵死了！”
　　原若杰：“我才一个人你就觉得吵了，那你家那么多人怎么办，是不是少一两个你还能舒服点?欸，那你是不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可开心了？唉，真羡慕，咱俩要是能换一下就好了。”
　　乔星星本来就不痛快，这句“走一个两个也没关系”更是戳中了她的痛点，她又想起奶奶来，以往做过的愧对奶奶的事，全部涌进脑海。
　　此刻自责、羞愧、愤怒、伤心几种情绪掺杂在一起，她终于爆发了，朝着原若杰喊道：“你有完没完，有意思吗，一直拿我家跟你家比，我真的要烦死了，活该你自己一个人过年！”。
　　乔星星奋力吼完，突然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她难受极了，觉得要喘不过气了，于是丢下筷子，跌跌撞撞向外走去。
　　外面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街上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天空无比深邃，一梳月亮孤零零地挂在空中。
　　多么普通的夜晚，多么普通的月亮，跟以往并无不同，可乔星星却觉得格外刺眼，脑海里回响起奶奶的声音：“看见了吗？那就是月宫，上边有一只小兔子，小兔子旁边就是嫦娥……”

　　原若杰不明所以，被吼得丢了神儿，怔了三秒，才匆忙结账追出去。
　　他忐忑地揽了揽乔星星的肩：“唉呀，宝贝儿，对不起，我错了，原谅我吧！”
　　乔星星心情还没有平复，甩开他的手继续冷漠地向前走。
　　原若杰本想说些什么，但又怕再次说错话，只能默默地跟在乔星星身后，眼看就要到女生宿舍了，再不开口就没机会了。
　　原若杰再次道歉：“好了，别生气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我不该……不该拿你的家人跟我的家人做对比，别生气了，以后不会了，原谅我吧！啊？”
　　乔星星深知他没有错，哪来的原谅一说，她不原谅的是她自己。
　　她依旧面无表情：“不用跟我道歉，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宿舍楼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