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温柔在等你》第拾叁月

29、又做噩梦了

　　二十岁真是一个神奇的年龄，好像突然间就对新年没有了的期待，乔星星心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长大的一瞬间”？
　　过年虽然一切流程照旧，她却没有了往年的激动和兴奋，甚至都没有坚持到零点就回屋睡觉了。随着新年钟声的敲响，假期也已经过去了大半。
　　接下来几天乔星星除了走亲戚，偶尔去照顾爷爷奶奶，其余时间都在家宅着。她一心盼着开学前奶奶身体能有所好转，自己好带着爸爸妈妈一起去北京玩儿几天，然而事与愿违，无奈只能等开春天暖和了再做打算。
　　原若杰父母忙于事业，假期大多数都是他自己在家，于是早早就返校了，在车站接到乔星星，两个人就给了彼此一个大大的拥抱。
　　即使高傲如乔星星，面对久别重逢的场景，也只会用“啊……”来表达激动之情。只是碍于是在公众场合，她不得不把声贝压低成正常说话声音大小。
　　“宝贝儿，新年快乐！”原若杰紧紧抱着乔星星，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喜悦：“坐了这么久的车，饿了吧？想吃什么？”
　　“嗯……都行！”乔星星犹豫半天也没有想好具体吃什么。
　　原若杰开始犯难：“啊？都行啊？……世界上最难办的两件事，一个是都行，一个是随便。我想想啊……我猜你想吃……”
　　他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你猜我想吃什么？”
　　他想：乔星星猜的第一个答案应该就是她想吃的，所以无论她猜什么，他到时候都回答“对”就万事大吉了。
　　只见乔星星一脸认真：“你想吃什么？”
　　原若杰汗颜：“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呃……你猜我想不想吃火锅？”
　　乔星星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好啊，反正今天坐了车，衣服也该洗了。”
　　“怎么样，放假这么久是不是很想我？”原若杰满眼欢喜，一边讲话一边源源不断地把涮好的肉夹给乔星星。
　　“好了，好了，够了，你赶紧自己吃吧！”乔星星连忙护住自己被肉堆成小山的碟子，防止他再往里放。
　　原若杰无奈，只好收回，放进自己的碟子里：“你也快吃呀，一会儿都凉了，诶你还没回答我呢，这些天有没有非常想我呀？”
　　乔星星才不屑于讲肉麻兮兮的情话呢，回答：“没有。”
　　原若杰气急：“什么！？给你个机会，你重新回答。”
　　乔星星：“没有。”
　　原若杰：“喂你有没有良心啊？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不想我？！我每天想你想得茶不思饭不享的，你居然不想我？！”
　　乔星星：“唉呀，赶紧吃你的饭吧，有什么可想的。”
　　“有……”原若杰一时语塞，道不出具体有什么可想的。
　　他底气不足地继续说：“有很多啊，我每天带你吃香的喝辣的，你看，吃火锅，肉帮你涮好；吃虾，皮帮你剥好；吃烤肉，什么时候让你动手烤过？就差喂你嘴里了，我这样的男朋友上哪找去？”
　　“哈哈哈，可是我在家也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呀！没事我自己来。”乔星星没有接原若杰涮好的鸭肠，而是自己动手涮了一根。
　　原若杰一时无法反驳，羡慕道：“你们家一定很幸福吧！你在家一定是个幸福的小公主。”
　　乔星星：“没有那么夸张了，我们家就是普通家庭。”
　　原若杰：“你知道在中国，一个家庭里父母恩爱和睦，能兼顾事业和家庭，子女乐观开朗，这种家庭有多难得吗？不到十分之一吧，你们把这种连十分之一都不到的家庭称之为‘普通’？一点都不普通好吗，你不知道别人多羡慕你呢！”
　　乔星星：“有什么可羡慕的，你家不也挺好的。”
　　原若杰有些失落：“我们家，大多数时候都是我一个人，我妈还好，偶尔会给我打电话，我爸可能一年都说不上几句话，除了银行卡里的余额，我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说好一季度打一次生活费，可是为了省事儿，他都直接一次性打一年的……欸？你爸一定很爱你吧，我看他经常给你打电话。”
　　乔星星不太会说安慰人的话，此刻只能强行黑老爸一下来弱化这种对比，她咽下嘴里的食物：“我爸……就那样吧，我爸他……重男轻女。”
　　她嘴上虽这么说，内心其实是：呸呸呸！对不起了，爸，不是故意说你坏话的。
　　原若杰：“你家不就你一个吗，怎么重男轻女？我感觉你爸很爱你啊！”
　　乔星星心想：真是说谎一时爽，圆谎火葬场！
　　思索片刻，她继续说道：“呃……如果我是男孩的话，可能他会更爱我吧！”
　　此刻乔星星倒真想起爸爸的一次黑历史，记得五六岁那年夏天，乔星星在奶奶家跟大伯家的堂哥一起玩，奶奶拿西瓜给他们吃，问：“你们俩跟谁最亲啊？”
　　小乔星星吃人嘴短，道：“奶奶！”
　　堂哥却比较实诚：“小叔叔！”
　　奶奶饶有兴致地追问：“为什么是小叔叔啊？”
　　乔星星当然知道堂哥口中的小叔叔就是自己的爸爸，哪有人不跟自己爸爸亲，跟别人爸爸最亲的，她大声嘲笑：“你说错了，你应该说你自己的爸爸！哈哈哈！”
　　堂哥左不过才比乔星星大三岁，只知道小叔叔对他好，每次来都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变着法地哄他开心，还给他带好吃的，比如这次西瓜就是小叔叔带来的。
　　他倔强道：“就是小叔叔！”
　　奶奶呵呵笑了：“不错，知道小叔叔对你好，长大了也要对小叔叔好啊！”
　　乔星星不乐意了，一边啃西瓜一边继续和堂哥斗嘴。
　　玩闹了一天，爸爸下班后来接她，回家时虽是下午，阳光依旧灼人，脚底传来阵阵热浪。
　　乔星星把这件事说给爸爸听，她想让爸爸认同她，爸爸却不以为意，甚至还乐呵呵的。
　　于是她问：“我们俩你跟谁最亲？”
　　爸爸却说：“你们俩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都是最亲的！”
　　只是乔爸爸永远不会知道这句“都是一样的”给乔星星幼小的心灵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小乔星星不满意这个答案，她不理解，明明她才是亲生的，怎么可能一样呢？为什么一样？凭什么一样？
　　她坐在电动车后座一言不发，闷闷不乐地看着路边，这天闷热无风，花草都无精打采地垂着。
　　她想不明白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是一直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直到大一点，反观爸爸对待堂哥和堂妹的态度，乔星星得出一个结论：爸爸重男轻女。
　　讲着讲着乔星星代入六岁时的自己，已经开始生气了，她重重放下筷子，喝了一口酸梅汤：“如果我是男孩可能就不一样了吧？”
　　原若杰安慰道：“可是你爸对你很好啊，他可能只是说说而已，他一定是爱你的。”
　　乔星星：“我知道他爱我，可是他爱我跟他重男轻女没有冲突。”
　　原若杰：“别难过了，你爸比我爸强多了，你别多想了，他肯定是最爱你的！”
　　乔星星才发觉话题走向偏离了她的本意，她拉回主题：“所以你也别老拿你爸跟我爸比了，虽然你父母忙着做生意，不照样也把你养的白……健健康康的，该有的都给你了，一样都不比别人差，你已经比很多人幸福了。”
　　原若杰注意到乔星星的停顿：“你刚刚是不是想说白白胖胖？嗯？你是不是嫌我黑？”
　　“没有，主要是你也不胖，快吃吧，我都困了。诶，对了，你看那个志愿者群了没？”乔星星转移话题。
　　“没注意啊，里面发啥了？”原若杰一向对这些不务正业的事不感兴趣，进这个群还是因为要陪乔星星参加某次志愿活动，不过也因此结识了一些共同好友，也算有所收获。
　　乔星星：“他们在招志愿者，就是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给小朋友上兴趣课，还给补贴呢，好像还挺高的，我看看啊，有一百多呢，我看秦源他们几个都报名了，我们也报名吧！”
　　原若杰：“算了吧，还是别误人子弟了。”
　　乔星星：“哎，怎么能算误人子弟呢！我一个大学生，还教不了几个小学生了？我看了，兴趣课都会提前给课件的，就是陪他们做做手工，画画画儿什么的，跟一群小朋友玩儿，多有意思！”
　　原若杰：“得了吧，他们志愿活动每次都很偏远，来回就要三个小时，别到时候又喊晕车又喊累，再加上你准备的时间，上课的时间，这一下午都没了，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看点资料，多背几个单词呢！”
　　乔星星：“我现在都锻炼出来了，已经不晕车了，再说咱们也不是天天去，我都想好了，你不是也是周四下午没课吗，咱们就排每周四的班，一周去一次，就当体验生活了，你想想一群小不点儿围着你，叫你老师，多可爱，多好玩儿，你就陪我去嘛！”
　　原若杰抬眼：“你确定要报吗？”
　　乔星星一看有希望，雀跃道：“确定！”
　　原若杰被她的笑容感染，不自觉嘴角上扬，再也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乔星星见状，马上埋头提交他们报名的信息去了。
　　吃饱了，回到宿舍乔星星整个人开始犯困，洗个澡也并不能缓解这种困意，她沉沉的睡着了。
　　朦胧中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和堂哥面对面站着，爸爸在中间，他先是面对着堂哥，背对着她，突然爸爸转身，拿着枪指着她，“砰”地一声，乔星星应声倒地，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只能无声地流泪。
　　哭着哭着就醒了，枕头都湿了一大片，梦很短，没有前因后果，但是她却很伤心，醒来以后这种悲伤还不能缓解。
　　她带着哭腔拨通了爸爸的电话：“爸，你爱我吗？”
　　爸爸：“嗯？说什么胡话呢？爸爸当然爱你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乔星星：“没事，就是刚刚做了一个梦。”
　　爸爸：“什么梦？”
　　乔星星：“没什么，现在没事了。”
　　爸爸：“臭丫头，你吓死我了，那有事给家里打电话啊！”
　　乔星星哈哈笑了：“嗯，好，没事了，挂了吧。”
　　她满意地挂断电话，殊不知电话那头，爸爸正对着奶奶没动几口便放下的饭菜默默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