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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豌豆黄 ...

  •   阿椰吃完早饭便挎着鸡蛋篮子同陆沉舒一起往县里走,今日因得有陆沉舒,没有顽童敢上前来戏弄阿椰,所以两人走得也格外的轻快。

      寒冬腊月的,一路上实在是没有什么新奇玩意,两人脚程不慢,莫约辰时末便到了县里。

      舞狮队已经敲锣打鼓的走了起来,绕着县里的几条主街,家家户户都出门凑这热闹,舞狮队后面跟的是杂技团,为首的一口酒下去,火焰能喷出一丈远。

      阿椰快速找到了粮油店,将李大娘的鸡蛋卖给了那店老板,拿了铜板便同陆沉舒顺着人群挤了过去。

      “行之在京城定然见过比这更繁华盛大的,但是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你就当凑热闹了。”说完,阿椰便揽着陆沉舒的肩膀垫脚张望,她身形娇小,被前面的人一挡几乎是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通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看那起起伏伏的金红色舞狮。

      陆沉舒见状俯身将阿椰举了起来,然后放在自己的左肩上。

      阿椰惊呼一声,慌忙道:“行之,你做什么呀,快放我下来!”

      陆沉舒道:“这样你不是能看得更清楚吗?”

      阿椰见四周的人都回头瞧她,羞得她不断地拍着陆沉舒卡在她腰上的手,“快放我下来,人都在看我们呢。哎,你这个人,当心伤口又裂了啊。”

      陆沉舒闻言将阿椰放了下来,他略微活动了一番右臂,“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阿椰半躲在陆沉舒身后,挡着四周戏谑的目光,“下次不能再这么胡来了,看不到我们可以少看点嘛。”

      陆沉舒忍俊不禁,他回首勾了一下阿椰的脸蛋,“你脸皮这样薄,以后怎样开酒楼和人打交道?”

      阿椰辩驳道:“这跟刚才是不一样的,刚刚那样多难为情啊,我又不是能放在肩头远眺的小孩子。”

      陆沉舒揉了揉阿椰的发顶,“我们去前面看看。”

      前方不远处是县里有名的永春楼的伶人花队,乐妓们手抚乐器坐于香车宝马上,乐声泠泠,四周暗香涌动,不断有侍女撒鲜花于四周。

      陆沉舒面色不善,他碾了碾手指,之前的舞龙舞狮也就罢了,如今还能调动乐妓,如此的兴师动众,一股奢靡之风,这县令倒是颇为大胆。

      “你们瞧,那便是来自京城有名的乐妓,素有一曲动京城的惊鸿之名,曾给官家和圣人演奏过,没想到也是这般的国色天香,我们今日真是大饱眼福啊。”

      阿椰看着恍若天人之姿的李卿卿,眼中满是艳羡之意,“行之,她真漂亮啊,琵琶弹得也好听。”

      陆沉舒说:“阿椰不必羡慕她,身在乐籍也是有苦难言,琵琶想如何学都好。”

      阿椰笑着看向陆沉舒,“没想到行之也是个不解风情之人,我是在夸赞她漂亮,这跟什么籍贯无关呐,谁又知晓她是否乐在其中呢?而且我爹爹说了,这能因为一个人的外表而去评判他的全部。”

      陆沉舒闻言面色一愣,接着释怀般地一笑。

      琵琶的错音如同裂帛一般刺耳,花魁李卿卿倏地站了起来,即便是有面纱也遮挡不住她惊诧的面色。

      阿椰抬眸看向花魁娘子,却见她正在看自己身旁的陆沉舒,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行之,你们认得?”

      陆沉舒垂眸看向阿椰,“那可是官宦家才能请得起的花魁娘子,也看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今早出门时我忘记喂兔子了。”说完,他便伸手拉过阿椰的手。

      阿椰无奈地一笑,这里这么多人她也看不到什么,热闹也凑上了,索性还是回家的好。

      “好,我刚刚看到那边有卖芋薯的,今晚还能加道菜。”

      陆沉舒揽着阿椰逆着人群而走,恰逢有刚出炉的豌豆黄儿,气味浓郁又香甜,其中还夹杂着红枣的甜腻。

      阿椰眸光微绽,她睁开陆沉舒的手臂,凑上前买了两块红枣豌豆黄儿,这可是春令糕点,只有在春时庙会上才有。

      阿椰小时候跟着爹娘逛庙会,经常要着买这种糕点来解嘴馋,毕竟一年只有这么一次能吃到。

      豌豆黄儿并非年糕那边细腻软糯,它既不酥也不黏,香甜爽口,口感似山楂糕那般,但是又比山楂糕松散一些。

      阿椰捏着一块豌豆黄儿举到陆沉舒面前,如献宝一般开心,“行之,尝尝这个,红枣豌豆黄儿。”

      陆沉舒伸手接过,放进口中细细咀嚼了片刻才道:“好吃。”

      阿椰闻言笑得更开心了,“我之前跟着爹娘去庙会时,经常要着买这个吃,这是春令糕点,没想到在冬月里也会看到。”

      陆沉舒问道:“你还喜欢吃什么?”

      阿椰说:“好多呢,以前阿嬷可会做点心了,就是为了哄着我不让我哭闹,她好做活。”

      陆沉舒只是看了阿椰一眼便没再搭话,两人在路边吃完了豌豆黄儿,到芋薯摊子前挑了些装进鸡蛋篮子里便结伴往回走。

      二人到家时,隔壁的李大娘还未回来,阿椰便先回了自家院子烧水煮了些芋薯。

      芋薯不仅能煮熟做点心,还能做菜,又能果腹。

      陆沉舒则去喂兔子,两只小兔子依偎在一处,其中一只见有人来立刻警惕地竖起了耳朵,四下张望着,见是主人家喂食便放松了警惕,安心同另一只低头吃食。

      芋薯出锅后,天色也逐渐近黄昏。

      阿椰将芋薯剥皮,白白嫩嫩地让它们躺在碗中,舀了一小碟红糖准备沾着吃。

      随后,阿椰便动作麻利地处理完了鱼干,葱姜蒜末加花椒爆香后,将鱼干下锅煎至两面焦黄,再加入做菜用的花雕,倒上水后煮炖,等鱼汤煮至发白便可以加入酸菜,静等出锅。

      阿椰盖上锅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珠,便端着煮好的芋薯和红糖出门。

      “行之?”

      阿椰将芋薯放在西屋,只见两只小兔子凑在一起打瞌睡,四周并不见陆沉舒的影子。

      恰逢李大娘回来,见阿椰院门打开便过来打算闲聊片刻。

      “阿椰,找什么呢?”

      阿椰见李大娘回来,在鸡蛋篮子里盛了几块芋薯递了过去,然后从荷包里摸了些铜板出来,“还是五文一个,一共二十个鸡蛋。喏,都在这里了。”

      李大娘倚靠在阿椰院中的磨盘上,吃着从乡长家带来的瓜子看阿椰数钱,临了推了十个铜板给阿椰,“这是你的跑腿费,再给你五个算是芋薯钱。”

      阿椰睨了一眼李大娘,这钱不要白不要,她立刻取过放进了荷包中,“你这个人真是奇怪。”

      李大娘笑了一声,四下看了看问道:“你家郎君呢?怎么不在?”

      阿椰年纪轻脸上藏不住事,闻言便泛起了一层紧张,她朝门口张望了片刻,“可能有事出去了吧,这一带他还不怎么熟,可千万别走丢了。”

      李大娘嗤笑一声,“还走丢了呢?他多大的人了,没长嘴啊,找不到回来的路问一问不就得了?这走丢是一回事,就是千万别跑了。你说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做什么不好,偏买个男人,怎么看吃亏的还是你啊。你说那男人若是跑了,以后你还怎么嫁人啊,仔细一数可就是三婚了啊。”

      阿椰眉头一蹙,“你胡说什么啊?”

      李大娘无奈地摇了摇头,“三婚的姑娘难嫁啊,你本来就是被人退了婚的,买了个男人也不怕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阿椰反手抄起一旁的笤帚,“好心帮你卖鸡蛋,还送你芋薯,你连句谢谢都不讲也就罢了,怎得还在这里挑拨离间?”

      李大娘见状摸过铜钱和篮子,将手中的瓜子掷向阿椰,“你这小丫头片子,好心提点你而已,看你这狼心狗肺的样子。”说完,她便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阿椰郁闷地叹了口气,随后拿着扫帚将瓜子和瓜子皮扫了起来,将院子里鸡鸭赶到禽舍里去,随后便坐到门槛上等陆沉舒。

      太阳落了下去,黑夜将最后一丝黄昏吞噬,繁星像是个沉寂的黑夜拉上了一层珠光宝气的帘子,显得格外的华丽。

      阿椰看着一片星空看了十五年,现下并不觉得有何不同,焦急的心情让她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难安,十个手指头让她轮番掐了个遍。

      阿椰取了蜡烛将门口的灯笼点着,就为等着陆沉舒回来。亥时中旬时,阿椰便等不下去了。

      最近海盗猖狂,阿椰只期盼着陆沉舒千万别被海盗捉去才是,她取了叉稻草的铁叉,提着灯笼便准备出门寻人。

      “阿椰。”

      陆沉舒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阿椰闻声立刻放下铁叉,提着灯笼便跑了出去,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陆沉舒,见他无事后一股酸意涌了上来,她攥起拳头捶了陆沉舒的胸膛一下,愤愤地说:“去哪了,怎么不同我打个招呼?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啊,你看看现下都什么时辰了?!”

      陆沉舒安抚般地一笑,从上衣里摸出了一个油纸包,打开后是几块清香扑鼻的豌豆黄儿,“前几日做了几个捕梦网,还没等着买。你说你喜欢豌豆黄儿,我便去卖了钱又给你买几块,忘记了冬月里天黑得早,去县里的路我只走过一次,便耽搁了些。”

      阿椰抿着嘴唇看着陆沉舒手中的豌豆黄儿,没忍住扑进了他的怀中。

      陆沉舒笑着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哎,灯笼要着了。”

      阿椰迅速起身,顺带着抹了一把脸,纤长的眼睫毛上还湿漉漉的,一边拉着陆沉舒往家里走,一边说:“最近海盗猖獗,以后不许再这样了。豌豆黄什么时候吃都行,人不能有危险。”

      “你喜欢就好。”

      阿椰虽然嘴上教训着陆沉舒,可是心里却甜极了,除了爹娘和阿嬷外,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这样好,赶着夜路给她买豌豆黄儿吃。

      两人进屋后,阿椰兑了热水给陆沉舒洗手擦脸,自己去厨房温了酸菜鱼和芋薯。

      今天这顿饭吃的着实有些晚了。吃完躺下后,阿椰都觉得自己眼睛都睁不开了,她还是拆了发髻,梳顺了头发后才躺进被窝中。

      陆沉舒在厨房洗澡,阿椰特意叮嘱他伤口不能沾水,随意擦擦便是。

      阿椰听到厨房门响,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她闻了闻自己身上,幸好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头发也是刚洗的,寝衣是去年新做的,还未曾洗旧,阿嬷给她在领口处绣了几朵小梅花。

      阿椰听着陆沉舒的脚步声,猜测着他的动向。

      陆沉舒关好厨房门后便去检查了院门是否关紧,随后才回了房屋,阿椰已经熄了灯,所以一路上他是借着月光摸索,好在未让他磕碰到什么东西。

      陆沉舒将房门关好,将棉衣扔在床尾后便越过阿椰上床,屋里烧着火炭,陆沉舒在洗澡时费了一番力气,身上还略微出了些薄汗。

      夏月的里汗是难耐的,冬月里的汗却是舒畅的。

      陆沉舒躺好后,阿椰却突然转身凑了过来,他刚以为是自己的动静过重吵醒了阿椰,却听到她开口说话。

      “行之,谢谢你的豌豆黄儿。”

      陆沉舒闻言伸手搭在阿椰的后背处,动作轻缓地拍着,“阿椰,睡吧,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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