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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邀请 ...

  •   “所以,那时候你记住我了没?”

      面已吃完,陈沉就用筷子轻轻搅着碗里的清汤。

      他与池南分开这几年,陈沉就靠着他们之间的这点回忆往前走,他想,会不会等到某个冬日,他们又能在路上相逢。

      池南嚼完最后一口面,低着头说,“记住了啊,谁大冬天的会逮人追到校外啊?”

      陈沉低声一笑,他那时候诡计多端,就连让池南记住他的方式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没再说什么,收了碗筷,客厅墙上的钟敲响三点的钟声,陈沉说,“去睡吧。”

      -

      翌日,陈沉的精神已然恢复正常,只是还有点咳嗽,池南把药放在茶几上,让陈沉自己吃。

      他还要去维修店上班,所以早起了些,本来想回去换套衣服,不过陈沉用烘干机把他的衣服烘干了。

      池南准备出去的时候,陈沉也收拾好从楼上下来,他步子急切,跟在池南身后道,“我送你。”

      池南拒绝,早上的脑子是最清晰最有条理的,他在陈沉家里住了一晚这件事已经超出他的预期,让陈沉送他一回,他就又欠陈沉一回,万一后面陈沉又讨债,他们的羁绊就真是没完没了了。

      陈沉没有因为池南的回答感到失落,反而劝道,“顺路车,不坐白不坐,你昨天开我的车过来,今天回那边至少得打车,打车也是一笔钱。”

      陈沉又跟他解释说,他向孙羌问了他现在的住址,知道池南和他家刚好在同一条线上,而维修店就在他家附近。

      陈沉今天要出去办事,所以顺路,“都是要出去一趟的,何必浪费打车那个钱?而且,刚好趁此机会试试车子修得如何,就当做是你们店对客户的售后服务吧。”

      池南盘算着,宜市的打车费可不便宜,滴滴车又喜欢绕着大路走,赶上早高峰堵车尚且不说,距离要比他绕小路长很多,这么一算,打车费就要更多了。

      陈沉知道有戏,从沙发上拿了一件大衣给池南塞过去,不等池南做出反应,陈沉已经先一步往门口走去,“走吧,衣服披上,今天外面又降温了。”

      陈沉没有给池南拒绝余地,池南只好顺着他的意,他没有坐副驾驶,而是选择了后排的位置,许是有了阻挡,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路过一家早餐店,陈沉下车买了新鲜出炉的包子和牛奶,他坐在主驾驶的位置上,把其中一份早餐往后递,“一边吃一边回去吧,刚才出门急了,还想着煮点清汤面,等你吃完再走的。”

      陈沉说着,见池南不好意思接似的,就微微侧身,伸长手把早餐塞到他怀里去,然后才悠悠把另一份早餐放在车头柜里,“香芋和玉米馅的包子,不知道你现在还喜不喜欢吃,将就一下。”

      池南看着还在冒着热气的包子和牛奶,心中泛起一阵暖意。他轻轻捏了捏,包子很软,捧在手里让他原本冰冷的手慢慢变暖,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池南说,“谢谢,现在还是喜欢香芋馅和玉米馅的。”

      陈沉满意笑笑,缓缓起步往维修店的方向去。

      从陈沉家到维修店,十来分钟的车程,而从池南的住处到维修店是十分钟,算是近了,除去中途停车的时间,池南到店时才八点。

      张书远没那么快过来,而孙羌来无影去无踪,因为信任他们,所以平时都把店交给张书远和池南,三人都有店钥匙。

      池南下了车,礼尚往来,他本想邀请陈沉到店里喝口茶再走,但想到他第一个到店,没有现成的热水,若是挽留陈沉,又得耽误时间。他还有是要办呢。

      池南抿唇,果断放弃,他走到陈沉的窗子那一侧,朝他挥手,“谢谢,那你去忙吧。”

      陈沉正想下车,听到池南的话后,手暗暗从车门把手挪到安全带的位置,假装整理一下,低头去看时眼眸里的失落一闪而过,整理好了,他看向池南,温柔一笑,“好,再见。”

      “再见。”

      等车子扬长而去,直到池南望不见陈沉的车尾灯,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在陈沉身边,享受他的温柔和汹涌的爱意,仿佛在经历一场童话,现在,他该开门准备营业了。

      -

      其实池南一点儿也不喜欢“再见”这个词,在他的眼里,一旦说了再见,双方也许就真的很难再见面了。

      他现在没有答应当陈沉的助理,而陈沉也不会催促他做任何决定。

      所以现在他们之间的情况是,陈沉不会无故来维修店瞎逛,池南就更没理由到陈沉家附近去溜达了,两人就像两条平行线,无论如何延伸,都没有任何交集。

      如今距离池南说完那句“再见”已经过去三天,这三天他就真的没有再见到陈沉。微信的信息停留在那条转账,而池南连点开键盘的借口都没有。

      一边期待能再见,一边又觉得,这样对谁都好。

      池南坐在收银台前玩弄手机,点开天气看看,退出,点开刷视频软件,没意思,又退出,点开微信,停在最上面的是新闻推送,然后是公众号推送、小程序提醒等无关紧要的信息。

      池南十分耐心地一个个点开,直到把上面的红点全部点没了,才百无聊赖退回主页。

      风从外面灌进来,店里更添几分萧条的意味,池南将手机丢在桌面上,把手揣在口袋里,缩成一团,点着脑袋发呆。

      张书远不知道在旁边瞎弄什么,工具箱被他翻了个遍,弄得到处都是修车用的钳子、扳手、螺丝刀,许是累了,他才悠悠走到茶几桌旁,瘫也似的坐下来倒杯水。

      他喝了口水,往池南那边看,“池哥,干嘛呢?”

      池南说,“摆烂。”

      张书远反着坐,手肘往后撑在茶几上,微仰着头长叹,“没生意,没事做,天气冷,连苍蝇蚊子都没得打,感觉人都要闲发霉了,你说这样下去,师父这店能赚得着钱么?”

      说着,张书远作惊诧状,“师父该不会是自己掏钱给咱发工资吧?”

      池南说,“放心,店里亏损,师父第一个拿你来薅羊毛。”

      张书远说,“师父最疼我,要薅也是薅你的。”

      池南懒得跟他计较,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捏着手机打转儿,张书远也觉得无趣,转过身去,学着池南的样子撑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一阵车子发动机的响声,二人寻声看去,张书远先站起来,待看清后,他惊道,“宾利!池哥,生意来了!”

      池南自然也见着了,不仅见着,他还认出了那是陈沉的车。

      张书远兴冲冲迎出去,池南强装淡定,双手揣在兜里,慢悠悠跟在其后。

      陈沉下车,张书远一眼就认出他来,热情劲儿瞬间飙升,刚想出声喊“陈沉兄弟”,但又想到陈沉比他年长几岁,又不太熟络,这个称呼有失礼貌,于是吞吞吐吐半天,喊了句“陈教授,有什么需要么?”

      陈沉今天穿的是一套黑色的西装,因为天气冷,外面还披了一件深棕色的长款大衣,大衣的扣子只有两颗,陈沉没扣,任由它敞开着,但并不会影响到他稳重端正的气质。

      他的目光在他身后,池南悠悠走来,没有说话,陈沉就把车钥匙递给张书远,“我的车貌似要清洗一下,所以过来了,非常简单地洗一下就行,等会儿我要开走。”

      正好愁着没事干,张书远兴奋极了,接过钥匙,信誓旦旦说二十分钟能搞定,他跟池南打声招呼就把车开到店旁边的清洗棚去了,池南见此,也准备回到店里去。

      陈沉上前一步,把大衣往旁边一撩,从西装里头的口袋抽出一个白色的信封递过去,“这个给你的。”

      池南疑惑道,“是什么?”

      陈沉故作神秘,叫他打开看看,池南存疑,接过信封,信封上面写着三个略显潦草的字:池南收。

      池南三两下就拆了信封,他捏着信封的边棱让它支撑起来,里面的东西有点儿眼熟。

      池南看向陈沉,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一个精致的邀请函,大红色封面,“邀请函”三个字还细致地抹了金粉,硬纸材质,掂着有点儿重量。

      池南双手打开,粗略扫了一眼内容,大致就是说宜市一中七十年庆典即将来临,为了迎庆典,鼓舞学生士气,分享学习经验,宜市一中诚邀优秀毕业生回校进行演讲,而池南也在邀请的名单中。

      池南看完,脸色渐渐僵在脸上,眸子变得冷漠起来。

      且不说他从宜市一中毕业已经九年有余,论优秀,这中间比他优秀的数不胜数,邀请陈沉是合理,毕竟他现在是教授,但邀请池南这个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突出成就,现在只是个修理工的人,学校怕不是抽了风。

      池南把邀请函捏在手里,自嘲一笑。如果不是学校抽风,那么这件事里一定有陈沉的手笔。

      他不相信这么多年,学校早不邀请晚不邀请,偏偏陈沉一回来,要到一中演讲了,学校就恰好也邀请池南去演讲,没有这么巧的事。

      一个人会变,但骨子里的东西不会轻易变,他了解陈沉,他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帮他重拾信心么?

      未免太可笑了。

      池南把邀请函装好塞回陈沉手里,双手揣回兜里,他懒洋洋地站着,淡淡道,“伪造的?”

      陈沉看着手里的邀请函,“池南,这是真的,学校的印章假不了。”

      池南音腔慵懒散漫,“哦,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会去,你打哪儿拿来的,就还回哪里去吧。”

      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他没这个能力去享受这份尊荣,以前或许他还会考虑一下,现在他只是个在维修店混混日子的修理工,那些慷慨激昂、振奋人心的东西他现在一个字也憋不出来,更别说去给学生鼓舞士气了。

      他早就从一中毕业了,学校那些条条框框与他无关,他也不怕拒绝一中的邀请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或后果。他早就跟这些活动没有任何关系了。

      池南转身进了店,陈沉也跟进去,不管池南是否抗拒,他把邀请函轻轻放在茶几上,“池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或许,经过这一次演讲,你会寻回当初的灵感和热情,你会在写作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池南在写作上拥有与生俱来的优势,这是陈沉早就知道的。

      他五岁写诗,八岁写文,初高中时在省级市级的文学写作大赛中获奖无数。

      池南初中时就是在学校混日子的痞子一个,到了高中成绩在前一百摇摆,总体成绩没有到名列前茅的地步,但其优秀的文笔和新奇的脑洞早就展露锋芒。

      池南在创作巅峰时,市文学协会的人主动上门,想邀请池南加入其中,只是当时考虑到学习为主,池南一个都没答应。

      当时一中的文科领导都很看好池南,认为如果保持这样的创作热情,池南能单枪匹马地在文学创作这条路上杀出一片天地。

      可惜,高中毕业后的池南,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创作的圈子里,那些惜才的领导和协会管理员,只能放弃。

      骨子里的东西都是有记忆的,陈沉不知道池南为什么突然放弃写作,但他相信,只要池南愿意,他依旧是那个可以以文字畅谈梦想、指点江山的池南。

      只是听到陈沉的话,池南冷笑一声,不知是笑陈沉的异想天开,还是笑他自己的懦弱。

      他淡淡道,“陈沉,这样的白日梦,想想就行了,当什么真啊?是不是你对我有什么误解,导致你到现在还对我抱有幻想?那天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那些所谓的梦想、指点江山的激情都是装的你明白么,我一个连大学都没念的人,能有什么理想抱负啊?”

      “陈沉,别折腾了。”

      陈沉,别折腾了,你放弃我吧。

      陈沉的脸色变得黯淡无光,眼神里满是落寞和无力感,“池南,邀请函我放这里,周末一中会在礼堂正式确认名单,你如果不想去……就不去吧。”

      池南背对着陈沉,他看不清陈沉此时的神情,他也不敢往下想,陈沉对他失望也好,鄙夷也罢,他这双手沾着机油和汽车清洗剂的味道,已经不再适合握笔了。

      两人都沉默不语,门口传来车轮与地板轻轻摩擦的响声,不一会儿,张书远从清洗棚过来,手里攥着陈沉的车钥匙。

      他笑嘻嘻走来,察觉到气氛不对,龇着的牙还没来得及收回去,陈沉已经先一步从张书远手里拿过钥匙走向门口,“洗车钱晚点转账,”陈沉顿一下,故意提高了些音量道,“走了。”

      张书远尴尬笑着,“好咧,慢走慢走,常来啊,陈教授。”

      陈沉绕到车门边,偷偷看一眼池南就上车去了,张书远一脸狗腿笑,悠悠挪到池南身边去,“池哥,你俩吵架了?”

      池南负气坐回收银台的椅子上,“没有。”
      张书远“啧啧”两声,将手搭在收银台,脑袋靠在上面,因为收银台不高,张书远只能弯着腰,撅着屁股,姿势……不太雅观。

      张书远盯着池南道,“还说没吵,脸都气红了。”

      池南眯着眼睛,“有事没事?没事滚蛋!”

      张书远知道池南的性子,嘴硬心软,一点就炸,生气时跟谁说话都带刺,但并不是真的骂人,只是表达情绪的一种方法,张书远就喜欢这样不藏着掖着、直来直去有事说事的坦率的性子。

      张书远一脸笑嘻嘻,朝茶几掂掂脑袋,“那边的是什么?”

      池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色更黑,他咬牙切齿道,“没用的垃圾,扔了便是。”

      反正他不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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