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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漫谈 ...

  •   毛巾、睡衣、拖鞋、牙刷,都是新的。

      距离池南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已经过去十分钟,池南一手抱着胸膛,一手撑在其手腕处摸着下巴,再一次陷入沉思。

      他还是没想好,他现在穿着无比合身的棕色小熊睡衣,如果出去刚好撞上陈沉,要怎么才不显得尴尬。

      池南仰天深深呼一口气,造孽。

      当陈沉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池南一口回绝,“不是我想让你欠着,只是不方便,我没衣服……”

      “我买了新的睡衣,还有毛巾,洗澡不是问题。”

      “那我怎么刷……”

      “今天早上去了趟商场,牙刷两个装的比一个装的实惠,所以我买了四个装的。”

      池南:?

      陈沉说,“四个更实惠,所以漱口也不是问题。”

      池南刚想开口再说点什么,陈沉强先道,“客房打扫干净了,有新的被子,当然,你也可以睡这里。”陈沉苍白的脸露出一点笑意,他拍了拍他的床边,池南“噗”地咳了几下,险些没被口水呛死。

      池南想,他明明可以直接走,怎么偏偏表现出来的却是因为没衣服穿、没牙刷刷牙才不得不回去的?

      陈沉居然一点儿都不拿他当外人,这都什么事啊!

      夜深矣,池南觉得一直躲在卫生间也不是个办法。

      加上陈沉正病着,此时应该躺在床上不会四处走动,于是轻手轻脚去拧门把手,开了一条小缝。从里往外看,正对面是陈沉的房间,此时房门大开,却不见人。

      走廊上方开着暖色的灯,将整层楼照亮,米白的瓷砖微微反光。

      池南松一口气,弯着腰,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去,却陡然觉察一股不妙之气从旁边吹来。

      池南一抬头,就见陈沉靠在卫生间门口的墙,正直愣愣地看他。

      池南尴尬笑笑,挺直腰开了门,无处安放的手只好背在身后,他清清嗓子,眼神飘忽不定,质问似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陈沉看他,看得池南觉得有些怯场,这睡衣是宽松的,但并不妨碍陈沉能一眼看见池南的身段。
      池南一米七八的个儿,略瘦,即使睡衣宽松也不见臃肿肥胖之态,反而衬得他整个人纤瘦娇小,仿佛被睡衣裹在里头似的。

      陈沉微闭眼眸,“我以为你不敢出来,正要来敲门。”

      池南暗暗咽口水,挺直胸膛一脸正色道,“没有什么不敢的,现在天也黑了,外面也冷,我还愁着打不到车回去,既然你说要还昨日之情,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我内心坦荡着啊。”

      为什么听着像狡辩?

      陈沉的嘴角扬起一抹不明显的弧度,轻声道,“知道了,那去睡吧。”

      陈沉慢悠悠走过走廊,回房间去了。

      池南站在原地,看着那修长的背影,池南内心抓狂,即使多年未见,陈沉还是跟那时一样,惯会让池南心跳加速。

      陈沉本就长得干净白皙,在高中时就一副高冷勿进的乖学霸样,现在长开了,眉宇高挺,凤眼上挑,棕瞳深邃,平添几分清冷之感,下颚线条分明,言笑间稳重成熟,面容虽显病态,却不减当年少年之姿。

      池南在最好的时光里遇到让他觉得惊艳的人,为他心动,如今物是人非,再次见面,他依旧被他这一颦一笑深深吸引。

      该死该死,这该死的白月光的魅力。

      池南目送陈沉回房间去,自己也回客房,关上门,抚平心跳。

      池南掀开被子躺下,入眼的是白得反光的天花板,侧边的窗关上了,窗帘隔绝外面的黑暗,屋内暖和明亮,池南却困意全无。

      他又一次做起白日梦来,他其实能感觉到,他和陈沉都没有放下和忘记对彼此的感情,即使经年不见,即使物是人非。

      他们依旧熟悉对方的期待和渴望,贪恋彼此的味道。他想,如果没有当初那件事,陈沉的母亲会不会就不那么激烈地反对他和陈沉在一起?

      只要有缓和的机会,他和陈沉就会有办法说服陈母,他们就有携手跨过世俗偏见的勇气,可是现在,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陈母还是和那时一样,恨不得让他永远消失在陈沉面前。

      因为害怕重蹈覆辙,陈母只能用陈父的死一次次去警告、威胁、劝阻池南,劝他不要纠缠陈沉。

      他也害怕重蹈覆辙啊,害怕就算两个人坚持反抗,最后只是一场幻梦,害怕再经历一次红着眼的告别。

      他没有这样的勇气,再经历一次失去的痛苦。

      他一边害怕,一边控制不住地想扑入陈沉的怀抱里,就像当年一样,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抱他,在他耳边轻声细语,与他在满天落叶的季节里十指相扣。

      做梦罢了。

      夜里的人们总是多愁善感,思绪总是感性的、混乱的。

      池南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清除脑子里不现实的想法,怎么办呢,克制和保持距离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

      半夜,池南翻了个身,猛然睁开眼睛。

      或许是因为这是陈沉的家,而他认床,又或许是饿得慌,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黑夜里只有床尾那头的小夜灯亮着,脑子越发清醒,对周围细微的动静也越发敏感。窗帘遮挡着外面的世界,却挡不住呼啸的风声,尤其在掉根针都能听见的房间里,池南听得尤为清晰,带着寒意的席卷而过的风。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两声,池南倒也不当回事,他在担心另一件事。

      池南撑着身子坐起来,目光聚焦在那扇关着的房门上,似乎透过门看向那间卧室。

      池南想,好人做到底,送福送到西,他日行一善,应该没有越矩之嫌。

      借着小夜灯的光,池南掀开被子下床,踮着脚走到门口。

      因为担心弄出声响,池南握住门把手一点一点往下摁,直到听到门锁的铁栓离开卡槽的“咔”的声音,他才抬也似的开门出去。

      走廊另一头就是陈沉的房间,池南原本只是想出来看看,临睡前池南说,如果有需要,可以去叫醒他。

      毕竟池南是个乐于助人的大善人,只是不知道陈沉有没有听进去。

      他现在出来不过是给他搭个台阶,万一碰上他需要喝水或者换毛巾,又不好意思开口,那他正好可以顺着池南这个台阶下。

      池南走近了些,见陈沉的房门只是虚掩,只要一推就能开,池南腹诽,嘴上不说话,行动上倒实诚,想必这门是留给他的,他这个台阶搭得正好。

      池南推门进去,陈沉的房间也开了小夜灯,不亮,却能让他摸清方向,池南就悄悄走到他床边,却发现床上没有人。

      池南回想起刚刚摸过走廊时瞥见楼下的那一抹光亮,本来没有在意,以为楼下也开了夜灯,现在看来,陈沉应该在楼下。

      是他想太多了,陈沉只是着凉发个烧,又不是半.身不遂下不了床,这里是他家,他有什么需要,自己动手难道不比他这个外人方便?

      池南欲退出陈沉的房间,想遮掩他来过的痕迹。然而墨菲定律其中一条大概是,他越想遮掩什么事,那么这件事就越会被发现。

      池南刚出门口,就见陈沉顺着楼梯走上来,像是已经知道池南的动向似的,他一眼看上来,就见池南跟做贼似的从他的房间出来。

      池南再一次尬住,正想着怎么解释自己这样的行为时,陈沉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他说,“我煮了点面条,一起吃点。”

      池南惊诧,说,“大半夜的,你饿了?”

      陈沉以前饮食规律,又自觉,所以他过了十点,没有非常特殊的情况,不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池南从来没见陈沉半夜起来吃东西的。

      陈沉走到他对面,说,“嗯,你看看是不是退烧了,我感觉不出来。”

      池南见他脸色确实好了不少,少了白天见到他时的疲惫和憔悴,于是伸出手背探探他的额头,虽然这动作极显暧.昧。

      不一会儿,池南说,“退了。”

      陈沉像小孩做了一件好事似的骄傲地弯弯嘴角,“那去吃面吧。”

      池南在走廊愣了许久,才匆匆跟在陈沉后面下楼去,面都煮好了,不吃岂不浪费?

      浪费可耻,再说了,陈沉退烧,他忧虑的事情少了一件,心绪安定下来,他确实饿得慌。

      一楼的灯开了,整个厨房和客厅都很亮,空调散出暖气,屋内倒不像是冬天了。

      陈沉让池南在餐桌上坐着,他去盛面。

      客随主便,池南不与他争抢,他坐在靠近门口的这头,斜对着厨房。厨房门的材质是透明的玻璃,左右推拉可开关门,此时门只开了半扇,但从池南的角度看去,正好可见陈沉安静盛着面的背影。

      池南把手放在膝盖前摩挲着,抬头看去,在这一段短暂的时间里,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去看他,他可以抛开所有的想法和心思,来填满内心深处这么多年留下的空缺和遗憾。

      他见陈沉挺直肩膀,浅灰色的睡衣依旧遮不住他清冷稳重的气质,他动作娴熟,很快就端着两碗面走过来了。

      已过凌晨,自前日池南与陈沉重逢开始,池南就发现陈沉的眉头总是微皱着,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一样。

      可现在在他对面的陈沉,虽然依旧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但他不再紧绷着脸,池南能看出,现在的陈沉处于最放松的状态。

      他的头发看着有些蓬松,却不乱,细看竟觉有几分可爱。

      陈沉把面端到他面前,自己则坐到池南对面去,“清汤寡面,你将就吃。”

      确实是够清的,除了面条和清汤,连葱花碎都不多一片。

      其实正合他意,大晚上的吃清淡点也不错,而且他最讨厌在面条里放一堆葱姜蒜之类的东西了。

      池南用筷子卷起面条,忍不住调侃道,“煮两人份,如果刚才我没醒,你是不是已经准备把我拖下来了?”

      陈沉一脸正色道,“我会等你醒了,再给你热热。”

      池南埋头不语,不敢再说什么。

      陈沉一边吃着面,一边观察池南,见其情绪没什么变化,陈沉试探道,“我没有催促和逼迫你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是怎样的想法?”

      池南停住筷子,对于是否留在他身边当他助理这件事,池南现在无法给出答案,这其中存在着现实和理想的两难选择。

      现实情况是他欠陈沉,他一直苦恼没有机会补偿他,现在有机会了,他却犹豫,此为其一。其二,主观意愿上,他想待在陈沉身边,但他不得不考虑自己是否能克制住自己情感的问题,他又是否能承受这场没有结局的赌局。其三,这算不算是一种纠缠?如果陈母知道他还在陈沉身边,那又会引发一场怎样的闹剧?

      来自现实和理想的冲突,池南暂时没有办法做出两全之策,他想,如果他没那么勇敢,他或许会逃避。

      “我暂时没什么想法。”

      陈沉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反过来开导池南,让他不用多想,但凭心意,无论何时给他答复都可以。

      他又把话题转到清汤面上来,“味道还可以么?”

      池南放松了些,“可以。”

      陈沉说,“以后退休了,就开个小面馆,闲时煮煮面,不想煮时就关门休息,你觉得怎么样?”

      池南道,“单凭这手艺,还差点儿,但你退休时,你的‘桃李’们估计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来给你捧捧场。”

      陈沉说,“看在面子上?原来做生意还得靠颜值。”

      池南忍不住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自恋。”

      陈沉说,“以前,我还一直很自信,也只是在你那里遭遇过滑铁卢。”

      谁能想到,那时候,是一向自信又铁面无私的陈沉,历尽千山万水,遭遇了一次次滑铁卢后,才一步步追到的池南。

      现在想来,他们的开始,就像痞子和神经病的偶遇,是那样平淡而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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