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第24章 变故 ...
-
婚礼在十月二十三这天顺利进行,会场是一处开放式的露天场地,四通八达,来往自由,陈沉和池南换上西装在现场接待嘉宾。
“恭喜恭喜!”
“里面请,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里面为大家提供了饮品、点心和水果,大家随意!”
陈母穿了一件黑色修身长裙,盘起头发,举止间气质优雅,又有职场上女强人的气场。
她静静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面带笑容,看着这一切,偶尔有人跟她寒暄打招呼,她便热情接待,大部分时间就是静静坐着,不知道在等谁。
可能是等陈家那几位有辈分的兄弟吧。池南偷偷看向入口处,嘉宾络绎不绝,但他始终没见江永嘉、徐浩宇和张书远和那几位重要嘉宾的影子。
时间还早,池南默默安慰自己,他的心跳极快,可能是这几天太激动了没睡好,又可能是被那几个噩梦扰得心神不宁。
噩梦。
是因为他跟陈沉要办婚礼了,他想太多了吗?自从确定了婚期,他很兴奋,又很不安,当他每每梦见陈父那张满脸是血的脸,梦见他掐着自己脖子要自己偿命时,他仿佛在窒息中一点点死去,他惊醒,满身大汗,才知道那只是一场梦。
于是他甚至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了,陈沉没有回来,他们没有再见。
陈沉见池南每每起来,脸色很差,以为是自己的缘故,他不敢放肆,说要带他去瞧瞧。
池南笑骂他,自己又没病,去什么医院,不过是太激动了睡不好而已。
他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不想让陈沉徒增烦恼,他努力忘掉那些不愉快,告诫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他跟陈沉,就在今天举行婚礼。
现场熙熙攘攘,入口处出现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样子有些岁数了,虽板正,却亦走亦聊,脸上也见笑容。
池南自己认得他们,是陈家那几位说得上话的旁支兄弟。
池南跟着陈沉上前招待,那几位亦和颜悦色打招呼,拉家常。
“一转眼,阿沉都这么高的个子了,不错不错!”一人拍着他的肩膀大声笑道。
“今天大喜日子,恭喜了啊!”
“恭喜恭喜,二房媳妇,你怎的坐在这躲清闲,自家儿子办婚礼这种大事,你这个做母亲的怎么一点儿也不上心。”那人说着,朝陈母的位置走去。
陈母悠悠站起来,迎几步跟他们挨个握手,“儿子大了,由他去,我管着做什么?今天是个大日子,务必吃好喝好。”
现场一片杂乱声,他们走着、吃着、聊着,如同参加一般的婚礼。
池南又在迎宾处等了许久,他那边的人,只有池安明来了,其他人可能与他们家感情疏淡吧,都对这不感兴趣,甚至嗤之以鼻。而江永嘉他们依旧没见影子,池南拿出手机,群里依旧没有信息。
池南暗暗觉得不太对劲,他们都是他和陈沉最好的兄弟,若非遇到重要的事,是断然不会迟到的。
陈沉悄悄打过去的电话提醒是忙线中,他轻轻拍着池南的肩膀,轻声安慰,“没关系,可能有事耽搁了,再等等。”
这时陈母走过来,“吉时快要到了,再不开始那几位老家伙得抱怨了。”
池南朝入口处看去,陈母亦看,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还有谁没到吗?这么重要的日子都能迟到,估计也是没把事情放在心上,还是快点开始吧,不然吉时就过了。”
陈沉看向池南说,“没关系,我陪你等。”
池南收回目光,“没事,可能真有事耽搁了,我们开始吧。”
现场响起悠扬的乐曲,在主持人的主持下,婚礼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地进行。
“下面有请新人入场!”
现场掌声稀稀拉拉的,从四面八方传来,陈沉牵着池南的手,从中央的红毯慢慢走上台,两边坐满了嘉宾,无不注视着这对新人。
顷刻间,池南心中的浓雾尽散,陈沉宽厚温暖的掌心给了他向前走的底气和安全感,他在红毯上,接受众人的目光。
备受议论如何,违背世俗又如何,他们足够勇敢,这一路鲜花盛开便是他们的回礼。
他们走得很慢很慢,一直到台上,相视而立,主持人询问现场有没有人反对,无人出声,于是开始交换戒指。
背景的大屏幕上放着他们的点滴过往,一枚沉甸甸的金色戒指带在了池南的无名指上。
池南拿起另一枚戒指,这枚戒指戴在陈沉手上,他们的婚礼就算是顺利完成了,他向来不在意这些虚礼,此时却格外小心,场下的目光亦变得有些期待起来。
“下面请另一位新郎为新郎戴上戒指!”
池南的呼吸仿佛要停止了,他轻轻握着陈沉的手,那枚戒指就要戴在他的手指上。
“滋——滋——”
巨大的背景屏幕突然黑屏了,还发出阵阵刺耳的电流的滋滋声。
“怎么回事?”
“这是干嘛了?”
“出故障了吧!”
台下引起小范围的骚乱,众人议论纷纷,主持人见此,马上冷静下来控场道,“这重要时刻,大家的注意力还在屏幕上呢?应该在两位新人身上啦!”
他一边让工作人员检查设备,一边示意婚礼继续。电流的嘈杂声还没有停止,但骚乱总算是消失了。
池南稳稳拿着戒指戴进陈沉的无名指,这时台下却传来一声不高不低地喊声,“我反对。”
众人的目光纷纷朝那声音的源头看去,包括陈沉和池南,却见陈母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我反对这场婚事。”
众人纷纷指责。
“二房媳妇,你干什么,这可不是儿戏。”
“这事先没沟通好吗?”
“这上面的可是你儿子,留点面子,有事儿回家再说吧。”
池安明更是直接站起来激动道,“亲家,你这是何意?”
陈母冷冷瞥了池安明一眼,嗤笑道,“谁是你亲家!”
陈母转开目光,扬声道,“各位稍安勿躁,我反对,自然有我反对的理由。”
这时,屏幕的噪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虚弱的、深沉的男人的声音。
“陈沉……你、你个逆子!……你跟男人搞在一起,你这是……这是丝毫不顾陈家的脸面……离经——叛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我今天……要是……死了……九泉之下……死不瞑目……死不……瞑……”
声音戛然而止,池南的心仿佛也在那一瞬间停止了,他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呼吸困难,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旋转模糊起来,脑海里不断闪现那张满是血的脸。
他朝自己扑过来,瞪着涣散的眼睛,掐住自己的脖子。
“你去死……你去死——”
“你还……我命来——”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
不是的,不是的。
池南出现了幻觉,见到他被人死死掐着脖子无法呼吸,他被陈父的鬼魂围着,在自己耳边喊着要他索命的话,他挣扎,挣扎不开,只能任由呼吸渐渐变得微弱。
他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陈沉察觉到了不对劲,一手揽过他的腰,将他抱了起来,“我们离开这里。”
陈沉说着就要走,台下的人却一下子全围了过来。
“我没听错吧,这不是二哥的声音吗?”
“刚刚听到了很多杂音,估计是出车祸的时候录下来的……”
“二房竟是因为他们的事……”
“本来我就觉得娶个男人像什么样,要不是看在是陈家儿孙的份上,我才不来,说出去我丢不起这个脸。”
“这么说,他们才是凶手,二弟不是意外死亡的!你们不能走,你们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对,说清楚!当初二哥死的时候就含含糊糊不肯说,好歹是我们陈家的人,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不合礼数,祖宗怪罪可要连累整个陈家!”
“陈家世代倡求团结和睦,如今二房死不瞑目,你们说清楚,不然休想走!”
“说清楚!”
陈家毕竟算是人丁兴旺的家族,自有陈家的传统,陈太爷一直强调兄弟要和睦,子孙要守规矩,不然要挨祖先惩罚,厄运缠身的。
他们便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直规规矩矩,如今牵扯到自身利益的事,怎么可能轻易一笔带过,于是纷纷“讨伐”起来。
陈沉的眸子闪过一抹冷意,他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陈母身上。
陈母亦回视,“这个害死你爸,害死我丈夫的凶手,我怎么可能让他进我陈家!我不同意,现在还要办婚礼,你死去的爹也死不瞑目!大家大可评评理。”
“不同意,绝对不同意!”
“二房去了十年,十年不得瞑目,阿沉,你不孝啊!”
“我陈家绝不允许这样的人进门,二房死得冤啊!”
怀里的人愈发痛苦,长大嘴巴喘着粗气,双手还一直放在脖子处,像是要掰开什么似的,陈沉怒吼道,“闭嘴!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指手画脚,要是不满,大可到地狱告状去,你们不同意便不同意,关我屁事!今天我就是要走,你们谁拦得住!”
“反了,反了,陈沉,你作为陈家的儿孙,竟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你父亲泉下有知,得气得撬了棺材板找这凶手偿命!”
“这件事解决不了,为了我们陈家不受祖宗责备,就得请陈太爷出来主持公道了!”
陈沉狠狠吐出两个字,“随便!”
他抱着池南,一步一步往台下走去,众人仿佛被吓得后退,渐渐让出一条路来,等他走到出去的地方,他们还在身后叫喊,说什么家门不幸。
池安明神情悲怆,却丝毫没有办法,十年前他害得两人分离,如今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承受骂名,他只能祈祷陈沉这次,能带池南走,去一个没有世俗阻挡的地方,好好生活。
-
离开了会场,池南的状态好转了些,他昏昏沉沉地靠在陈沉怀里,陈沉说,“我们去医院看看,然后回家睡个觉,什么都不用想。”
池南的手环抱在他的脖子上,有气无力道,“陈沉,我们私奔好不好,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他自知对不起陈父,但逝者已矣,权当他自私也好,恶毒也罢,他真的不能再一次失去陈沉了。他的懦弱已经耽误了他们十年,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放弃了。
陈沉低声应道,“好,好,我们明天就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池南挣扎着看向陈沉,“就现在,我们现在就回去收拾。”
他真的怕了,当初陈母因为他们在一起的事情,闹得死去活来,这一回这么轻易就松了口,他本就觉得不真实,现在真是应了他的第六感。
多待一秒就多一秒的变故,这场婚礼是一场不得圆满的噩梦,这个地方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像是随时都要把他吞噬。
陈沉说,“先去看看好不好,我很担心你。”
“我没事,我们马上收拾,马上走,陈沉,你可愿意……”
“我自然愿意。”
陈沉终是妥协,直接回了别墅收拾东西。只要是池南想做的,他都会去做。
-
因为临时要走,陈沉只是简单地、快速地收拾了一点必需品,池南坐在沙发上精神恍惚,痛苦至极,他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他回来宜市将近一年,在宜市的工作按理是要结束了,只是想到池南不想离开,所以打算在宜市安定下来,现在看来,他带池南去国外,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至于工作上的交接,并不紧急。
陈沉连夜订了机票,当初他回来时,这车是在国内买的,只是偶尔回来出差时用,后来都是借给别人开,现在无法处置的话,送给别人也无妨,反正他国外还有车。
而别墅这固定资产,就给池安明好了,他拐跑他的儿子,这别墅也可算是补偿。
傍晚时分,陈沉已经把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了,便立马开车往机场的方向去。
车上,池南昏昏沉沉地靠在车椅背上,他这就要走了,可能是出去暂时逃离一段时间,也可能要很久才会回来了,匆匆忙忙他还没有跟池安明道别。
池安明要是知道他要私奔,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
池南缓缓抬起眼眸,“阿沉,真对不起,我这么突然就说要走,搅乱你的计划,让你手忙脚乱的,你也没怨言,我只是害怕……”
他现在只要想到婚礼上的那个声音,他就像掉进深渊里,被愧疚喘不过气来,他只要一想到陈母跟他同在一处,他就害怕。
他强迫自己不要想,但他做不到,他只想马上逃离这里的一切。
陈沉说,“我都知道,别担心,我一直在。若是你什么时候想回来,我们就回来。”
陈沉的眉头皱了一下,“你……想跟伯父道个别吗?机票是明天中午的,我们顺路去池家等他,他今天回去了,我们道完别再走也是来得及的。”
这一天虽然诸多事,陈沉也不忘问江永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江永嘉他们都遇上了麻烦,所以才没赶来,又怕池南担心,想着晚点去,再晚一点,他们或许还能赶上。
现在倒是庆幸他们没来。
陈沉又跟池安明汇报了情况,他把他们可能去国外住一段时间的事告诉他了,他并不反对,只是想再见一见池南。
于是陈沉就让他先回家,条件允许的话,他们就先去一趟池家。
池南的眼睛睁了一下,这些年他虽然与池安明没什么话说,但自从池母死后,是他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他靠着自己的肩膀支撑整个家,一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谁也对不住。
池南说,“回去看看吧。”
-
池安明在婚礼结束当天就回了家,等陈沉他们到的时候,是晚上,池安明做了一大桌好菜招呼他们。
“来来来,忙了一整天,饭都没吃呢吧,先吃饭。”
池安明忙手忙脚,两人想去帮忙,池安明都拦着不让他们碰,他给两人盛了饭,才匆匆摘了围裙一起坐下。
“吃吧,吃完了,你们就该走了。”
池南的泪一下子盈满了眼眶,他埋头默默吃着饭,不敢去看池安明两鬓的白发,不敢看他脸上深深的皱纹,不敢看那浑浊的眼睛和那微微弯起的肩膀,他怕这一看,他就舍不得走了。
池安明说,“以前忙着那个厂的生意,都没好好吃过几顿饭,今天可要好好吃,国外的生活可能会不习惯,但你们同心,料想不会太差,要是想家了,就回来,回来我给你们做饭吃!”
池南默默擦泪,陈沉轻拍他的肩膀安慰,“谢谢伯父,我会照顾好他的,绝不让他受委屈。”
池安明慢慢点着头,吃了几口饭就不吃了,进了房间给池南收拾了些吃的,说路远,路上饿了可以吃。
两人在池家住了一晚,许是累了,又可能是认床,池南很快就睡着了,不安的思绪也随之消散了一些。
陈沉靠在床边,替他抚平眉头,只愿他今晚能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