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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暗喜 ...

  •   陈沉和池南到一中的时候才六点半。

      五点半到七点半是学生的休息时间,大部分学生会趁着这个时间段吃饭、洗澡,而喜欢运动的则会约上三五个好友,在足球场和操场上肆意挥洒汗水。

      陈沉把车停在了校门口内的停车位上,一中不对外开放,如果没有学校特批的通行证,校外人员一律不得入内。

      停好车,两人就从校道往里走,近两年一中又进行了扩建和翻新,如今校道两边的绿化带修得极好,高大挺拔的木棉树会在冬天掉下一小团一小团白色的棉花,落在绿化带里,倒像是风从半空中吹下的雪花一般。

      往绿化带的两边看去,分别是足球场和操场,操场再往里就是食堂。

      现在这个点是学校最热闹的时候,穿过绿化带,两边都是肆意大笑的学生,他们或在水泥阶梯上为篮球入框喝彩,或扬起手中的拍子,把飞奔过来的球反手拍回对面,于是在乒乓球桌上,在羽毛球场和操场里传来“噼噼啪啪”的响声。

      夕阳早已落下,足球场和操场都开了灯,处处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池南和陈沉并排慢慢走着,四处很喧嚣,池南的心却很平静,他好久没回来了,这里的变化比他想象中要大很多,变漂亮了,也变热闹了。

      然后他开始怀念那段短暂却美好的时光,他试图从中找到他们曾经也在这里肆意过的痕迹,猛然回头,池南发现他那些回忆里,都有陈沉的影子。

      池南抬头往旁边看了一眼,陈沉跟那时一样,喜欢冷着脸,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样子,其实他就是装出来的,可能觉得那样比较酷,比较符合他学霸的人设。池南暗暗感慨,眼前的喧嚣如镜花水月,好像一切都没变,当你试图伸手去触碰时,才发现其实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徐徐的风吹来,池南的头发吹到脸颊边,微微遮挡他的眸子,他把手揣在兜里,并不理会。

      冬天就是这样,特别是宜市的冬天,夜里常吹寒风。在宜市,如果在菜园子里就会发现,因为晚上与白天的温差相差大,水珠会在菜叶子上凝成一层薄薄的霜,人们称之为白霜,或者“夜来寒”。

      虽说同纬度甚至更高纬度的,比宜市冷的城市一抓一大把,但宜市的冷跟一般的冷不是一个概念。

      一般的冷,是温柔的冰霜,触碰到皮肤是冷的,多穿衣服,风就没法侵入体内,渐渐的就能暖和起来,而宜市的冷,是尖利的刀子,刮得人生疼,冷风从脚底灌入,衣服是防不住的。

      池南将衣服往里拢了拢,感觉眼前的光亮了些,旁边的树木却被照得暗红,他抬眼往上看,是艺术楼侧面安装的显示带上有几个大字:热烈欢迎本校毕业生的莅临。

      还挺讲究。

      池南正自顾自地再往里走,肩膀却一沉,一件黑色的风衣就松松垮垮地套在了他身上,池南没反应过来,跟被点了穴似的愣愣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而被陈沉的手轻轻划过的下颚处,仿佛有一丝电流经过,留下一阵酥.麻感。

      池南瞪大了眼,错愕间,只见陈沉淡定地替他理了理衣领,确保衣服不会掉落了,就悠悠地把手揣兜里,他什么都没说,举止熟练,就像他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

      他好像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池南的眸子闪过一丝慌乱,大庭广众之下,若是被人过度解读,这像什么话。他想把衣服脱下还给他,却先被一群人吸引目光。

      那一群人离他们很近,从旁边的岔道而来,池南略略一扫,有穿西装打领带的,有穿运动装的,有穿休闲装的,各式各样,像一道……乱糟糟的彩色带。

      池南低下头去,暗暗把手伸到袖子里把衣服穿好,他想,算了,等人走了再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他吧。

      那头带路的人,池南看着眼熟,他三步作一步,热情地迎了上来。

      “哟,是陈沉啊,我找你半天,原来你在这儿。”

      陈沉恭恭敬敬给对方微微鞠躬,“黄主任。”

      黄国立一脸慈祥笑,像老母亲见了自家的好大儿似的。

      他一笑,脸上的褶子和皱纹就成一条条细短的线挤在一起,连眼镜里那双一向透露着精明和算计的眸子也变得温顺许多。

      他站在陈沉对面,抬手,不轻不重地在陈沉的肩膀上拍了两下,然后长叹一口气,脸上浮现心中大事彻底告落带来的那种欣慰,说道,“好啊,回来了,也有出息了,我这个主任脸上也跟着沾光!”

      黄国立身后的那群人有些绕道走了,穿着运动装、一脸热汗的看样子是几个一起打球又恰巧跟黄国立碰上的领导,估计是远远看着就知道黄国立要跟学生叙旧,没他们什么事了,就先离开。

      人一下子只剩下三个,顺着黄国立的方向走过来,小声说着什么选题,什么报告的,池南听不懂,也没兴趣听。

      黄国立见此,就拉着陈沉的手给他们介绍道,“这是我10届的学生,现在在凯里西当教授,这次呢也是受邀回来参加校庆的。”

      他又说,“陈沉,这是齐易阳、赵习、胡一晟,他们是比你小几届的,跟你们一样来参加校庆的,有时间你们就多交流,往后看看学校如果有资源,也会不定期举行讨论会,到时候看能不能把你们请回来。”

      那三人诚惶诚恐说不敢当,然后一一上来跟陈沉握手打招呼、自报家门,报完又到黄国立滔滔不绝,那嘴跟装了加特林似的停不下来,唯独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池南。

      池南倒不觉得尴尬,领导嘛,自己带出来的学生事业有成,给学校争光,他本身不仅能得到物质上的奖励,脸上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说出去那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池南完全理解,甚至如果他是黄国立,他会更夸张。

      比如估计等他死了,墓碑上弄个二维码,一扫出来就是他生前带过的优秀学生的名单。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黄国立只是八百度多近视,但戴上眼镜不至于瞎,只是对于只拿过几次写作奖,而现在没什么突出成就、籍籍无名甚至他越来越连名字都喊不出来的,他估计根本不想理。

      那又如何呢?

      这样的场面对池南来说都是小意思,他脸皮厚,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他。

      不过……

      池南暗暗叹了一口气,他想知道,他们聊他们的当然没有任何一点问题,就算他们站在这里寒暄到天亮,池南也不会有任何意见,但他自己可不可以悄悄走开啊?

      在这里站着,玩手机消遣时间也不合适。

      万一被哪个无聊人士拍到,就成了“惊!xx学生竟在曾经的恩师面前玩手机,视恩师如无物,这就是优秀毕业生的做派?”

      “曾经的恩师,现在的陌路人,教育的意义在哪儿?”然后添油加醋加个文案,没完没了……

      玩手机不行,加入他们的话题……好像更不妥吧。

      池南悄悄转身,看着面前的显示带发呆。

      “陈沉啊,晚饭还没吃吧,今天趁着你们几个都在,等会儿上咱们食堂吃一顿去!”黄国立伸手轻推陈沉,示意他跟他们一起去礼堂,陈沉却突然伸手抓住池南的手腕,池南一脸懵逼之下,就被他往他那边一拽。

      “池南,你看你怎么都不出声,黄主任,这是池南,你还认得么?他之前在全国‘逐月杯’写作比赛拿过三等奖的,也是您的学生。”

      此言一出,齐易阳率先惊呼一声,“‘逐月杯’,那不是一年一度的全国写作大赛么?听说这个比赛非常权威,由全国各地的优秀文协会员做评判,每年参赛的人数高达百万,学长竟然拿过三等奖!”

      赵习也附和道,“我也略有耳闻,能拿到奖,说明学长真的很优秀,不知学长现在在哪高就?是否已经是青河社的会员了?如果不是并且有兴趣加入,我可以做推举人。”

      青河社是宜市一个很有影响力的文学协会,入社门槛高,主要靠在“逐月杯”的获奖人中挑选新会员,或者有推荐人推荐才能得到面试机会。

      池南在得奖的那一年就收到过青河社的邀请了,不仅这一个,好几个文学协会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不过他都没去,而现在更不会有这个兴趣去。

      池南稍稍用力甩开了陈沉的手,他懒洋洋往那一站,悠悠道,“多谢学弟,说来惭愧,我现在不过是第二个仲永,只怕要辜负学弟的好意了。”

      赵习尴尬笑笑,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陈沉打断,“这个不必学弟忧心,他的身边有我在,我会帮忙。”

      只要是池南想做的,他都会帮他完成。

      赵习干笑两声,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接话,他看向黄国立,黄国立眼里的笑意已然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眯着眸子的打量。

      他笑了一下,开玩笑道,“池南啊,怪不得名字听着耳熟,早几年还没毕业那会儿,倒是可能听老徐提起过,不过我人老了啊,记性不好,一时没记起,这眼神也不行,我这刚刚乍一看,还以为是陈沉你带回来的助理呢!”

      气氛变得有些怪异,那三人就互相看一眼,跟着黄国立尬笑起来。

      陈沉欲出言反驳,池南一把上前抓了抓陈沉的手腕,他的脸上始终挂着笑,举止极为礼貌得体。

      他朝黄国立微微倾身,“这哪里是黄主任的问题,俗话说,不管何人何物,只有排在第一的位置才能让人印象深刻,我籍籍无名,黄主任桃李满天下,不记得我那是合情合理。”

      池南顿了一下,继续道,“而黄主任看人的眼光也是极好,我现在正在接受陈教授的助理考核,借黄主任吉言,或许再过几天,我就能正式晋升成为助理了。”

      黄国立暗暗扶额,“那就……先恭喜你。”

      池南说,“谢谢黄主任。”

      池南将黄国立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非但没有反驳辩解之意,反而全然顺着他的话圆场。

      黄国立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顿时被池南噎得无言以对,只好转移话题道,“哎,不知不觉,天都要黑了,额,这样吧,我看你们等会儿要去礼堂那边是吧,那吃饭的事改天说,我想起正好有点事要忙。”

      齐易阳等人连忙挥手,“那主任慢走。”

      “好好好,你们去忙吧,去吧。”黄国立应了一句,颇有落荒而逃之意匆匆往行政楼去了。

      齐易阳见此,用手扶了扶眼镜,他发出邀请道,“学长,要同行么?去礼堂确认完名单,估计还能在食堂吃个晚餐。”

      池南说,“好啊,人多热闹。”

      “学长,那就这边请!”齐易阳热情似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特意巴结池南呢。

      池南正要走,陈沉却突然一拽,池南猝不及防,失去平衡往他那边歪了一下,撞上他的胸膛,陈沉把人扶稳了,才拉着他走向旁边的小道。

      齐易阳有点懵,他缓缓收回作邀请状的手,看两人的背影越走越远,赵习悠悠往边上一站,啧啧两声道,“看来陈学长和池学长,还有私事要解决,我们不用等了。”

      齐易阳看了一眼胡一晟,这个自始至终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点头表示同意,于是三人就先去礼堂了。

      食堂外面的水泥道旁,设了一处小树林,树木高大,分枝很多,等到夏天长叶的时候,阳光炽烈,这些树木就起到很好的遮阳的效果。

      陈沉和池南一直走到那出小树林的中央才停下,池南意外地没有对陈沉的触碰表示不满,反而有一丝享受似的看向被抓住的手腕。

      陈沉的情绪很稳定,就好像他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大事,都不能让他激动一样,他盯着池南看,一字一句问道,“你刚刚说的,当真?”

      池南说,“不当真,开玩笑的。”

      陈沉手上的力道稍稍大了一些,“我不跟你开玩笑,池南,我听得很清楚,你答应了,答应了的事就不能反悔。”

      池南清清嗓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哦,知道了。”

      池南这样子,看着就不靠谱,不过陈沉了解池南,他知道池南对写作的热爱远远多于他所表现出来的。

      或许过去的某些原因让池南暂时放弃了写作,但陈沉相信,只要池南还有一点儿想要动摇的意思,陈沉就有办法帮他。

      陈沉暗爽,恨不得当即掏出承诺书让池南签个字,可惜他没带,他又不能表现得太激动,怕池南觉得他神经,然后反悔,他咳了一声,“那……等会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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