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修罗场生存实录》彬和

3、审讯公堂

　　等到了官府，夏维安原先是和梁家众人站在一起的。结果等到宣被告上前的时候，夏维安迫不得已，只能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站在被告的位置上，告诉人和证人站在两侧。三方各居其位，面对威严县令束手而立。

　　女子看着外面几乎围了个严严实实的京城百姓，略微有些局促地看向了上面端坐的县令。
　　因为早就做好了在长安生存下去的准备，故而她在很早之前就打听好了县令的来历。

　　长安县令名叫钱苓，是官员中少有的穷苦人家。说是穷苦人家也不尽然。他最开始的官职自然是走投无路后找了远房亲戚介绍。但是后来能爬到长安，也是因为自己能力比之旁人优秀许多。

　　夏维安一边思索，一边默默将自己站得歪歪扭扭的身体给掰直了。
　　据说这位县令向来秉公职守。虽然难免有收人钱财办事，但比之旁些官员，却简直算是一股清流。故而，这也是夏维安一直还尚有一丝理智的原因。

　　宣读完朝廷律法后，县令念完告诉人陈词，看向夏维安。
　　“被告夏氏，对于梁家家主梁安德身死一案，有何辩解？”
　　正在努力挤眼泪扮可怜的夏维安一凛。

　　按照流程，县令这句话其实是准备收集她的辞服，于是便恭敬回复：“昨夜是妾大喜之日，送回洞房之后就再未出去过。这点张家婆子可以作证。待戌时两刻左右，妾听闻外面忽而传来喧闹声，猜到是梁公自外面回来。他跟那些一同过来的人说，不必旁人来闹。于是等他自己一人进来后，便是直接挑盖头了。”

　　“待盖头挑开，我们二人说了两句话，妾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见到梁公倒下。妾反应过来后摸了摸他的鼻息，无丝毫动静。”

　　“证人张家婆子有何说法？”

　　“家主确实是戌时二刻自前厅回来，因省去了闹洞房这一步骤，故而后来便自己进入了屋中。家主进去时，新妇的女婢与家主行礼后便退了出来，此时屋内仅有他们二人。一盏茶的工夫过后，老奴便听见一声闷响。隔了一会儿，新妇惊叫，老奴便冲了进去。”

　　其实如今的说法大都是夏维安见到的，与事实也没有什么大的出入。
　　如今证人满打满算不过只有张家婆子和杏儿二人。余下梁家诸人皆为后来者。以夏维安的角度来看，若是给梁安德验过尸，那么死因就会显而易见。
　　到时，她也能洗脱嫌疑。

　　“夏氏，对于告诉中，你谋害梁安德一事，可有辩解？”

　　“有。昨日发现梁公死后，梁公大儿子梁镇江曾让家仆搜查妾新房。并未搜查出任何罪证。后来又让婆子对妾进行搜身，同样并未搜出罪证。妾以为，指控妾谋害梁公并不占理。”

　　她顿了顿，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又继续说道：“梁公如今七十。昨夜回来时身上遍布酒气。回到房中后滴水未沾，若真是被人害死，在宴席上倒是机会更多。”

　　被告可以竭尽全力推掉自己身上的嫌疑。
　　夏维安所说的，是另一种可能性。如今的案件其实并不能说全然针对夏维安，整体看上去死因还是扑朔迷离。

　　哪知她这边刚说完，那边跟着众人一同过来的妾室李念就控制不住指着她骂道：“就是你！梁公在宴席上还好好的，怎会一到屋中就去了？定是你这个毒妇做的手脚！满口狡辩之辞，尽是推卸责任！”
　　围观众人听闻这话，皆议论纷纷。

　　夏维安默默用余光往那边瞥了一眼，发觉说话这人就是昨晚跟她一同号啕大哭那人，心下了然，并未与之叫嚣。

　　县令在台上喝道：“肃静！”

　　等众人安静下来，审问继续。
　　因为证据并不充分，故而这场审问并未审讯太久。等确定了案情的大概情况，钱苓就说道：“梁公尸体已经送到了官府。令史下午也将到场。待将梁府搜查一遍，且令史将检验结果登记后，再传复诸位。”
　　说完这些，便交代起后续的律法了。

　　夏维安低下头。
　　身后梁家众人的视线皆落在她身上。原先那些迫于县令威压的百姓此时也在对她指指点点。按照本朝律法，作为被告，在第一天结束后都会被拘起来。只是并不对场地设限。夏维安想到梁府那些针对自己的样子，抬起头看向县令钱苓。

　　抬头的瞬间，钱苓正好吩咐道她这边：“至于被告夏氏——”
　　夏维安连忙开口：“县令大人。”

　　钱苓示意她说下去。
　　“郎君身死是妾如何也想不到的事。妾对其情根深种，如今他死，妾怎可以在梁府独自享乐？不若这些日子，妾便去城外寺中，一为守寡，二为其唱经祈福。也好告慰其在天之灵。”

　　钱苓看向她的神色中，有抹意味不明的同情。
　　夏维安看出来了，却并未多想。

　　“既然夏氏提出这个要求并不违背规矩，若是想去寺中，去便是了。”

　　夏维安虚虚行了一礼。待县令交代结束，众人便开始散场。

　　夏维安看着眼前议论纷纷相继离开的局外之人，敛下神色站在了屋内的阴影里。如今梁家肯定是不能呆的，所谓寺庙，也不过是权宜之策。
　　若是在寺庙中能想到后路，那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这梁家她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她正低头焦躁不安，旁边不知何时过来的一书吏静悄悄走到了夏维安身旁。

　　他对夏维安行了一礼，这才说道：“夫人，小的名叫靖冉，这些日子就先跟着你了。”
　　夏维安被他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退后半步，这才有功夫回头看向说话的年轻书吏。夏维安自认自己从小不受待见，故而长到十八岁个子也不算高。只是眼前这书吏，看着似乎比她还要矮些。
　　“你几岁了？”
　　那书吏挠了挠头：“十七。”

　　他看出夏维安的略微带着些惊讶的瞳孔，解释道：“卑仆家中穷困。本来穷人家十七八都该说亲了，仆没钱。才承蒙县令大人关照，得了一小差事。”

　　夏维安沉默片刻：“只你一人跟我一同上山？”
　　靖冉微微欠了欠身子，抬头的时候，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怎么可能呢？”

　　他说着，让开了身子。

　　夏维安这才见到院中不知何时站了一排兵吏。她打眼看过去，不过是看管她一个弱女子，竟有二十位年轻壮汉。个个手拿兵器，身高七尺。

　　一直跟在夏维安旁边的杏儿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腕被大力握住。她诧异抬起头，正好看见三娘侧过头，皮笑肉不笑对着那书吏咬牙切齿说道：“可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