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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38 ...

  •   钟灵慧把这件事告诉给周雾时,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苏霓额头受伤,从太阳穴到这儿,”她伸手在自己脸上比划,“被桌角暗嵌的钉子刮了个这么长的口子,当时看着不深,就是血流得吓人。医生说,如果当时再用力一些,那钉子怕是要直接扎进她眼皮里。”

      周雾问:“然后呢?”

      钟灵慧一点也不意外她的冷淡,事实上,她连要不要告诉周雾这件事还权衡了一节课的时间,“然后,王光华像疯了一样,扇了苏霓好几巴掌,好几个男同学一起去拦他,结果全拦不住,最后还是纪潮把他给按住了。”

      周雾静静地听,眼皮微垂,白玉似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闲闲滑动。
      钟灵慧瞅一下她的脸色,并瞅不出什么端倪,周雾连着请了差不多一星期的假,她在微信问起,周雾几乎隔了一天才回复,说是家里有事。

      “苏霓直接就昏了过去,老师给她爸妈打电话,苏霓爸爸的小车是直接开进校园里来的,她妈妈特地感谢了纪潮,不过纪潮那人你也知道,冷冷傲傲的,也没多说什么。”

      钟灵慧想到什么,补充:“哦对,还发生了一件超级奇葩的事情。当时不懂是谁跟苏霓妈妈提了一嘴纪潮家里的情况,哇塞,你是没见到她妈妈当场变脸的那个样子,恨不得原地掏出一瓶消毒液给自己的手消毒,我看了都很生气。”

      “她妈妈闹着要给苏霓转学,她爸抡起拳头就想去揍王光华——”钟灵慧吭哧吭哧地模仿中年男人火冒三丈的模样,“王光华也是个狠人,完全不害怕,当着十几个校领导和老师的面,直接把苏霓她爸给揍翻了,苏霓她妈吓得哭起来,王光华还要骂,说她上梁不正下梁歪,婊.子娘养婊.子女儿。”

      钟灵慧边说边摇头:“反正是闹得兵荒马乱,苏霓爸妈直接报警了,老师一直给王光华爸妈打电话,他爸妈大概拿他也没辙吧,就说警察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他们全都接受,至于赔偿,听他爸妈的意思是一分钱都不会给,后续怎么样我就不清楚了,苏霓这几天也没来上课,估计得养好一阵子。”

      她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口干舌燥地拧开矿泉水,这瓶水是周雾给她拿的,淡蓝色的瓶身,说是来自什么国家的冰川水,她细细咂摸了下,感觉自己可能是吃不了细糠的山猪,舌根除了一丝丝清甜,品不出其他滋味。

      钟灵慧旋着瓶盖,四下无人,悄声问周雾:“小雾,你说,王光华为什么要对苏霓动手啊?”

      周雾抬起眼,眼底有一抹淡然和静气,笑了笑:“我不知道。”
      “奇怪。”钟灵慧托腮,唉声叹气:“王光华那人平时浑是浑,但他对苏霓吧,我说不好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总觉得,王光华好像有点害怕苏霓。他以前在班里惹事,通常都是苏霓制止。”

      这次他恨不得置苏霓于死地的架势,前所未有。

      钟灵慧沉吟片刻,忽然扭头,直直地盯着周雾。

      周雾笑问:“我脸上有什么?”
      “不是……”钟灵慧踌躇一秒,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苏霓在群里造你和蒋老师的黄谣,那时候是王光华替你骂了她们……这次也是。”

      周雾笑意渐深:“你想说,王光华是为了我?”
      钟灵慧生怕她会错意,解释了一通:“也不是,哎呀,我说不清……两件事都扯到你和蒋老师,可能真的是苏霓做的。你这么漂亮,成绩又好,好多人都喜欢你,也嫉妒你。可能王光华内心里还有一小部分没有完全泯灭的正义感吧。”

      “他不是为了我。”周雾索然地笑:“他是为了他自己。”顿了顿,平静地问:“很多人嫉妒我,其中,也包括你吗?”

      没有任何恶意,出于好奇。
      钟灵慧一愣,直把自己晃成一个拨浪鼓:“怎么会!”她扁扁嘴,有些小心地看向周雾:“你对我来说,就像偶像剧的女主角,而我是路过你的路人甲。你会嫉妒一个跟你不是同个世界、同个阶层的人吗?我又不傻。”

      周雾久久地凝视着她。
      从前怎么没发现,钟灵慧有一双小狗般的眼睛,干净、明亮、单纯,全心全意的信任。

      她笑道:“这就是傻话。”

      “周雾你真的别多想。”钟灵慧认真道:“你给了我学习上很多帮助,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只要你需要,你开口,我一定为你做到。”

      十七八岁,天真幼稚的少女,脱口而出的承诺,甚至不知道分量有多重。

      周雾说是吗,她倾身靠近,俯在她耳边,只用两个人听见的声音:“真的,只要我开口,你就会替我做到吗?你会发誓,你不沉默?”

      她身上有好闻但冷寂的香水味,像十二月末,孤冷的雪。
      钟灵慧不自觉屏住呼吸,点了点头。

      “国庆快到了,有什么安排吗?”周雾回到正常社交距离,随意问。

      钟灵慧想了下:“我爸妈给我找了个大学生家教,说是南城大学的,准备突击国庆后的月考和四校联考,如果数学成绩再提高一些,我的排名还能再往前冲。”

      “你成绩不错,怎么没进一班?”

      钟灵慧无奈,两手在周雾眼底摊开:“一班不是靠成绩进的,否则管悦早被踢出来了。对了,之前因为你那件事,整个年级展开班级自纠,谷嘉衡和老师举报了管悦。”

      周雾倒不惊讶:“她之前堵过我,有嫌疑也正常。”
      “不正常的是举报的那个人是谷嘉衡。”钟灵慧说:“原来他不是只会装聋作哑。那天早上,他真的很生气。”

      她交叠双手,下巴抵着,天台是周雾带她上来的,理由是不想早读,好学生钟灵慧被她三言两语地说动,猫着腰上来,啃完一盒半凉的炒粉。

      吃饱喝足,她瑟缩了下脖子,天气冷得叫人吃不消。

      “要回去吗?”钟灵慧歪头问周雾,她垂眼,视线落在屏幕上。她的手机没有防窥膜,似乎不担心隐私被别有用心的人偷窥。

      “你先回吧。”周雾淡声:“我给人回个电话——如果遇到什么难题,可以随时问我。我数学还行。”

      钟灵慧收拾好自己带上来的垃圾,跟她说拜拜,快步下了楼。

      终于,天台又剩周雾一个人,冷风寂寂地吹。
      手指悬在键盘几秒,她缓慢输入:“你想怎么样?”

      对话框上方跳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但打了删,删了打,又或是网络不佳,慢了好久才得到回复:“还能怎样?以牙还牙。”

      “不要过火。”
      “轮不到你来教我。”王光华气急败坏地发来语音:“周雾,我告诉你,不是全世界的人都像苏霓那样无耻。总之,我要做的事情,你别插手。”

      周雾没再回复。
      她回到学校后,被小羊老师单独叫到办公室,连同着还有蒋新桥。

      无妄之灾,对两个人都是。

      她和蒋新桥当然没有任何不容于世俗的情况,对她这边,自然是好声好气的道歉,同时也保证一定会找到恶作剧的学生。

      “恶作剧?”周雾轻笑,那双异常浅淡的瞳孔闪过懒得掩饰的嘲讽:“怀以恶意地伤害一个人,最后定性为恶作剧,就能轻拿轻放了吗?”

      周雾给这帮四五十的中年男人举例子:“我现在拿一把刀,不小心捅伤了蒋老师,最后可以说恶作剧吗?毕竟,我可能只是想显摆一下这把刀,而监控中模糊不清的人影,也可以当做她想欣赏我的美貌吧。”

      她凉凉地说完,也不理会他们什么反应,径直离去。

      那是国庆小长假到来的最后一天,周雾在获得碾压性的成绩后再懒得当一名恪守清规戒律的好学生,她再次翘课,让程伯驱车到李胜工作的洗车店。

      停车位占着两辆车,车身锃亮,看样子已经清洗完毕。
      程伯把车停到门口,其貌不扬的年轻小伙咬着跟牙签出来接待,目光往车型和车牌一扫,不客气道:“洗车啊?”

      “加气。”程伯笑笑,钥匙给他。

      周雾从后座下来,她换了校服,长裤,高帮靴,烟灰色的西装外套,内搭皮质工装背心,露出左胸口惊艳又张扬的淡粉色蝴蝶刺青,整个人凌厉又干脆,把准备倒车入库的小伙子眼睛给看直了。

      长这张脸,当然会给人留下过目不忘的印象。可偷拍的照片不比本人,他觉得有些眼熟:“哎,你是不是那个,三中的——”

      周雾随手甩开墨镜,架到鼻梁上:“我找李胜,让他出来见我。”

      李胜听到同事喊话,用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毛巾随意擦了擦手上机油,满头雾水地走出来。

      周雾找他。
      周雾是谁?

      那是午休时间,一点刚过,天光黯淡如一场灰色的雪,街上寥落无人。
      那帮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同事被程伯轻松打发,李胜来到门口,见了她也是满脑门的疑问官司,戴墨镜?神经病啊。

      “你找我?”

      周雾没特意找个僻静地方说话,隔着几步距离,目光轻轻地落到他右手肘弯,第一个问题是:“你的手,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吗?”

      李胜没反应过来,心内觉得莫名其妙,心说你一陌生人怎么关心起我的手,但她唇角清晰地弯起来:“对了,你知道当初包庇蒋卉卉,在法律层面,算共犯吗?”

      “……”

      李胜脸色瞬间铁青,极力想忘记的回忆卷土重来,垂在腿侧的手无意识地攥紧。

      “卉卉,你是不是疯了啊!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姜蝶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我把她当好朋友,她有过一秒钟把我当好朋友吗?”女生歇斯底里地反问:“如果她是我的朋友,为什么一直任由苏霓欺负我?还有,那是廖宇霖他逼我的!李胜你还不知道吧,廖宇霖一开始想追的根本不是苏霓,而是姜蝶……哼,她总那样,装得一副乖乖女好欺负的样子,让所有男人都站在她那边,我就是想给她一点教训怎么了?你有种,你不是我男朋友,你就去告诉她啊,或者打110把我抓起来!”

      李胜后退半步,满脸空白地看着她。
      他舌根苦涩,想问,卉卉,你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蒋卉卉哭起来更不好看了,脸色的黑色胎记如同有了生命般蠕动,她抬起眼,好陌生,满眼都是无法隐藏的恨意。
      李胜听见另一个时空的自己说:“……可是廖宇霖今天根本没去百嘉乐,他和苏霓要去隔壁城市看音乐节。”他目光涣散,茫然自语:“我不是故意要看你手机的,卉卉,你可以告诉,你怎么认识孙力孙武两兄弟吗?”

      这是犯罪。
      他当然知道,他的女朋友,以自己的安危为诱饵,欺骗善良的好朋友到百嘉乐201救她。但是当她推开门,里面根本没有蒋卉卉,只有两个吞云吐雾的男人。

      “这是廖哥不要的货。”其中一个笑道:“看起来挺嫩,估计还是雏儿,咱哥有福了。”

      姜蝶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她不熟悉百嘉乐,但往人多的地方跑总没错。她在电梯合并的最后一秒伸出手,险之又险地挤进去,银色轿厢并不空荡,站着一个面目和善的中年男人,单看年纪,估计在五十到六十岁之间,鬓角整齐地梳着白发。

      他笑了笑:“这是上楼的。”
      金属镜面映出她苍白惶恐的脸色,对方见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多关心了句:“小姑娘怎么了?”

      “我……”嗓子眼像是被人用针线缝起来,姜蝶脑海一片混乱,不等她说出什么,电梯门骤然大开,男人率先踏出去,她像影子跟着,男人停住脚步,回头无奈道:“你可不能再跟着我了。如果你遇到麻烦,往那儿去。”

      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姜蝶不知道能不能信任他,她胡乱点头,目送男人进了某个拐角,身影在她眼前消失。

      但是穷追不舍的男人没有给她喘息时间。
      身后猛然伸来一双手臂,勒着她脖颈,拖入靠得最近的包厢。

      这是廖家的地盘,这群人又是平时保护廖宇霖的手下,往来进出的服务生没有一个对她施以援手。

      她绝望地看向男人先前指示的方向。
      不甘心让这具瘦弱单薄的身体在绝境中爆发出无穷无尽的能量,姜蝶低头咬住男人狰狞的手臂肌肉,竟然让她挣脱出一秒钟的空档,她发了疯的往前跑,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李胜从安全通道里满面焦急地跑出来,姜蝶声音嘶哑:“李胜、李胜!”

      李胜一手把她搡进黑漆漆的安全通道,她摔了一跤,手肘火辣辣的痛,但她没有一秒钟的犹豫,爬起来咬牙三步并一步地往下跑。那两个男人果然忌惮,慢慢停住脚步,鼻腔里哼了声:“算她走运。”

      紧接着是手指按压关节,咔嚓咔嚓的声音。
      孙力冲李胜笑了下:“活动不了老二,活动一下拳脚也行。想要狗熊救美?也要掂量自己有没有资格!”

      拳头如疾风暴雨砸下,仓促间李胜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头。
      肾上腺素飙升时,大脑自动开启保护机制,所以手臂被人硬生生踩断的那一刻,他几乎没有痛感。

      他们把他揍得半死,然后扬长而去。
      但是后续的报复没有停止。

      李胜的父亲早年没了,家里只剩外婆、妈妈和一个妹妹。

      孙力孙武两兄弟带人把他家洗劫一空,扬言要搞他妹妹——苗苗只有七岁!
      外婆报警,可廖家在凛城只手遮天,几句话的功夫,让李家人赔钱了事,妈妈不得已拿出所有积蓄,然而不够,远远不够。

      “你拿不出,找姜蝶拿也一样,还有你的小女朋友,是她把姜蝶给卖了,哈哈!”

      如毒蛇般油腻恶心的笑声在他耳边不停回荡,可他的提心吊胆还没几天,孙武出事了。
      罗马街两帮势力火并,他被人乱刀砍死,孙力更是被人一铁棍敲在后脑,那晚下着暴雨,雨水冲净一切罪恶痕迹,李胜听到这个消息,又想哭,又想笑。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有人鸣了一声笛。
      他瞳孔震缩,刹那陷在某个无法醒来的梦魇,脸色发青发冷,手脚俱颤,这么冷的深秋,他汗如雨下。

      许久,李胜艰涩地发出声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蒋卉卉已经分手了,她做的事情,我不知道。”

      周雾站在那片晦暗的天光里,脸颊反射出一种寒浸浸的冷色,戴着墨镜看不清她眼底情绪,她依旧笑着。

      “果然,装聋作哑是刻在你们这些人的骨血里。”周雾出言讥讽。
      李胜浑身一抖,嘴唇突兀地颤动:“你不了解事情始末,你懂什么?哈……周雾,我记得你和卉卉是同学,怎么,你现在想要充当正义使者吗?”

      周雾声音听不出异样:“正义?好吧,如果你认为的正义,是孙力孙武的死亡。那我可以告诉你,孙力死了,在今天早上。”

      李胜猛然抬头,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他脑部受伤,精神错乱,家里又没人。今天早上乱跑到明园路,让一辆疲劳驾驶的大卡车给撞了。半个身体像张破布黏在车轮上,肠子和脑浆满地都是,清洁工每个月只拿最低工资,苦不堪言地来回清洗,他们的怨气,可比死了一个傻子还要重。”

      李胜惊愕到失去语言功能,他呆呆站着,眼底血红密布,自己也没想到问了些什么:“你做的?”

      周雾像听到笑话,冷凉一笑:“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走近,手包取出一张名片,四角嵌着月桂叶烫金暗纹,携着一股高昂洁净的香氛。

      “我感谢你曾为姜蝶做的一切。”周雾并指夹着名片,手指捻动,名片后贴着一枚银行卡,落入他蓝色工服的上衣口袋,“密码是她的生日,你应该还记得?”

      李胜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连退几步,手忙脚乱地想把口袋里的银行卡丢出去,周雾看他手忙脚乱的滑稽,讽笑:“别为了自尊拒绝,你不需要,你妈妈和妹妹呢?”

      一针见血。

      李胜机械性咬着下唇,舌尖抿到血腥味,他恍若无觉:“我还是不懂……你想要做什么?”
      不论现在和蒋卉卉走到哪一个局面,李胜都曾深深地迷恋过那个脸上有胎记的女孩子,他答应过要保护她,秘密就像腐坏的动物尸体,永远变成参天大树的养分。

      周雾轻轻一哂,反问:“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李胜神经质地自言自语:“卉卉她不是故意的,她是被逼无奈……她是为了自保!难道自保有错吗?”

      “你说的话,你自己信吗?”

      李胜猝然抬眼,表情痛苦到近乎扭曲:“那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他如困兽般嘶吼:“我已经为这件事情付出了代价!你觉得我还能做什么?亲手把蒋卉卉送入监狱吗?”

      “我不会让你伤害卉卉的……我这就告诉她……”他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一双手比上了年纪的帕金森病人还不如,手机拿不紧跌落在地,他又蹲下身去捡,视线余光轻轻地踩进一双鞋。

      周雾手指把墨镜别开,露出那双钻石般华光万丈的眼睛,她松开掌心,一个皱巴巴的砂糖橘滚到李胜脚边。

      “好啊,想告诉她的话,尽管去吧。”
      周雾直起身,单手抱臂,笑看他这副落水狗的狼狈模样:“这是我临走前,你妈妈塞给我的,作为对精准扶贫的感谢。你们家一直申不下来的低保已经重新送审了,你外婆、妈妈的工作问题,也会有专人对接,妹妹的学费也不是问题。只要你想,我甚至可以让你回到原本学校。”

      李胜仰头看她。
      少女根根分明的卷翘眼睫自然垂落,这么美的一张脸,吐出令人浑身冰冷的语句:“是你一家的未来重要,还是你的前女友重要,李胜,人不能既要又要,你好好想。”

      李胜大口大口地喘息,平生第一次,惊喜和厄运当头落下,他迷茫地站在分岔路口,不知道哪个方向才是正确选择。

      “周雾……”他不知道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你没有证据……”
      他单手撑着膝盖站起身,一手胡乱地将头发捋得凌乱,再次重复:“周雾,没有证据。”

      周雾说:“我原本没有的。”
      她有一把好柔和的声音,甚至带着不明显的笑意。可等李胜惊愕地转过身,她站在阴冷萧瑟的秋风里,脚下的枯叶打着卷儿,被风吹得滚滚远去。

      头顶枝叶婆娑,光影在她脸上明灭,李胜终于看清,她的眼睛里没有笑意,似覆着一层无法消融的寒冰。

      程伯倒车出来,停稳,下车笑问:“小姐准备离开了吗?”
      “差不多。”周雾看向李胜,敛了笑,面无表情:“最后一句,以后吵架,尽量不要站在别人的店门口。”

      银灰轿车驰往远方。

      低矮发灰的筒子楼在道路两侧林立,再往远一些,亟待政府接手或爆破的烂尾楼在目光里起伏,程伯稳稳把持方向盘,他们穿过一片慌乱不堪的城中村,乱七八糟拉起的晾衣绳、羊肠般曲折逼仄的小道,油烟永远散不出去的小吃摊,和纪潮住的罗马街没有任何区别。

      满是腐朽、认命、静待死亡的味道。

      程伯从后视镜看她:“石老板给的视频……”
      周雾往后靠,疲惫地闭起眼,轻轻应了声嗯,想起烟酒店老板在电话里激情洋溢的声音:“哎呀你要是早问我,我都能给你背下来呢。那俩学生吵得可带劲儿了,男孩子一脸菜色,女孩子疯狂输出,最后还动起手来,哦哦,我是说女孩子打他……”

      “她没有真的进入包厢,再加上李胜及时赶到,因此逃脱,所以,苏霓手上没有她的照片。”

      程伯打转方向盘,掉头,驶入国道,那片只看一眼便让人觉得没有未来和呼吸不畅的建筑终于被远远地抛在身后。

      “从石老板手上买的视频,也证实了这一点,廖宇霖早早地接上苏霓离开。”

      程伯笑了笑:“小姐还要继续查廖家?”
      周雾厌倦道:“伍博言欠我人情,让他来还。”

      程伯惋惜:“可惜,小姐拿不到实质性的证据,孙姓兄弟也已经死了。”

      周雾神情冷淡:“现在只要逻辑链充实,就有零口供定案的可能。但,这件事情就算我能干预,也判不了多久,最多是少管所改造。程伯,让一个人面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如面对未知的恐惧。”

      “人性的博弈。”程伯笑说:“也是一种考验。”

      手机在这时细微震动,程伯收声,专心致志地开车。
      周雾垂眼,是纪潮的信息。

      【下午又请假,你最近怎么了,是生病还是你奶奶生病?】
      【不想听学校里的风言风语。而且,课很无聊。】

      【……你在哪(擦汗)】

      周雾摁住语音:“我回南城。”
      便再没了回复。

      车一路开到邻市机场,她没用家里的私人飞机,和程伯买了机票,叶姨已经提前回了本家,周秉郡和封文清都不在国内,家里只留了几个老人,剩下都放了假。

      程伯告诉她,孙女从意大利回来,给周雾带了礼物:“她有幅画拍出了还不错的价格。”
      周雾笑笑,登机后回复了几封要紧邮件,切回微信界面,纪潮的消息被她冷落许久。

      【你还回来吗?】

      她想了想:“当然。你答应我的事,还没有做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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