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龙吟》片光零羽

5、第 5 章

　　距离龙窟越近，绿意便越来越稀少，渐渐地只剩下一片苍凉的荒芜。地上的泥土干涸成裂开的一块块，全都是叫人一眼便知道水分早已枯竭的浅土黄色，沙粒感强得即便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连一株杂草都不曾望见，叫让人并不觉得惊奇。这是一片一定无法孕育城堡里那些她的王子所钟爱的花株的土地。入目皆是一片死寂，令人望而生畏。
　　传闻说这不见边际的荒原里除了恶龙再无生灵，怜踏马慢行，低头观察地上有没有那些她从前熟知的昆虫，以验证这传闻的真伪。
　　怜边走边思考着如果一会儿遇到恶龙，她该怎样应对。从前国王派来的使者从没有人能进入到恶龙的住处，无一例外。想要接近恶龙，必须要想办法进入到他的住所，最好能住下来。可恶龙十分凶残，防备心又极强，要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恶龙接纳她这个不请再来的陌生人呢？
　　要不然和他说自己是森林深处的居民，第一次走出森林，想去邻国游玩，却不曾想一出来就迷了路，毫无头绪地走着便走到了龙窟，希望他能收留自己，怜想。
　　“不行”，怜重重摇了摇头，对自己说，“万一他问我有没有家人，我该怎么回答呢？我如果说有，他肯定会让我去找我的家人啊；可如果我说没有，恶龙那么凶，难道就会让我留下来吗？就算他真的让我留下来了，我又该怎么知道王子的消息呢？如果说我人生地不熟，那还怎么往外面跑啊？出去了的话想再回来又能找什么借口啊？唉，不行，不行”。
　　那要不然就如实跟他说她是从城堡里来的，怜又想，那他肯定就更不会让她进去了吧。
　　怜坐在马上兀自想得入神，前方却忽然卷起一阵怪异的强风，将怜一下子吹到了马下，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她挣扎着想从地上起身，浑身上下的剧痛却让她动弹不得。
　　眼前突然落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她抬头便看到了恶龙的龙身。全身上下俱是一片漆黑，一眼看去只能勉强分辨出眼睛与牙齿的位置。脊背上的暗黑色的皮肤堆着像干瘪的橘子皮一样的褶皱，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口袋，给这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巨兽增添了一份可爱。动作之间身上遍布的鳞片闪着隐隐的光，尖利的龙爪轻易地就在干涸如顽石的土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恶龙的龙身站在她面前时，眼前所有的阳光便一下子被完全遮挡住。在这样阴暗的视线下，怜坐在地上仰视着这浑身散发着阴沉的气息的庞然大物，只觉得可怖极了。她一下子被吓得一点也不敢动弹，生怕激怒了这只来势汹汹的巨兽。
　　恶龙一直盯着怜看，怜这下被他吓得头也不敢抬。恶龙并没有像怜想象中那样发出愤怒的龙啸，怜甚至不敢发出太重的呼吸声，恶龙大概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在这种时刻既不起身逃跑，也不哭求饶命的人类。一人一龙，一坐一立，就这样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隔了一会儿，恶龙终于耐不住，猛地甩了甩自己僵住的龙颈。
　　“他是要吃了我吗”，怜想，“我告诉他我已经三天没有洗澡了，他会不会就不吃我了？”
　　正想着，她却听到恶龙似是低笑了一声，然后开口：“我不喜欢吃人。”
　　那是一种她从未听到有人与之相似的嗓音，不同于王子温柔而又清冽的声线，恶龙的声音里仿佛装着海洋里的沙砾，一发声嗓音里就是不容忽视的颗粒感，低沉又带着微微的嘶哑，让人乍一听会起鸡皮疙瘩，却又完全不觉得难听，独特、怪异又可以称得上好听。
　　怜因为恶龙独特的嗓音愣住了，反应过来以后，才回想起恶龙刚才的话，她又是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你还会读心术吗?”
　　这下怜可以完全确认自己听到恶龙又用他低沉的声线清清楚楚地又笑了一声：“有人刚刚自己说出来了。”
　　恶龙俯视着这个小小的人类，他是真的不喜欢人的味道。小时候他见过族长在反抗那些想夺取自己的龙骨的人类时，撕咬开了他们的身体，人心是肮脏的，包裹着它的人的身躯也因此散发着腥臭的气息。他从那时就知道人的味道是恶劣的，但他想眼前这个有点笨的人类也许会是美味的。
　　怜被他的话惹得烧红了脸，心里却觉得他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