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云生楼

13、第 13 章

　　“我昨天……”季朝靠在椅背上，表情看起来很是痛苦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我昨天没有梦到她”
　　杨棉昨天晚上没有骂他
　　她没有来
　　“她是不是在怪我”因为他说，他恨她
　　“能跟我讲一下做的是什么梦吗？”
　　季朝沉默了很久很久
　　心理医生耐心的等待着
　　“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以前生活过的地方？”
　　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村子，家家户户都很穷，当然，他们家最穷
　　所有人都看不起他们家，因为他是一个私生子，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是要受尽千夫所指的
　　他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据村子里的人说，他的母亲年轻的时候漂亮又愚蠢，去镇上打工的时候被别人骗了身子。
　　那个男人许诺她以后可以住进城里，搬进大别墅里面，从此以后她也不用再辛辛苦苦出去工作，他可以养她。
　　于是她便被这些花言巧语所蒙骗，因为她不想再辛辛苦苦的打工挣钱，她以为自己即将拥有一个光鲜亮丽的人生，可是在外人眼里，她是一个三言两语就被拐上床的蠢女人。
　　等到她的小腹高高隆起，男人却跑了
　　留给她的只有一个非婚生子，还有搞破鞋的名声
　　他的母亲不甘心，一生下季朝就抱着孩子，循着男人曾经留给她的地址找到了他的家里
　　然后便发现，男人已经有了老婆，孩子都五六岁了，一家三口挤在破旧的筒子楼里，逼仄压抑。
　　他的母亲一开始还心存幻想，觉得男人很快就会回来，接上她去住大房子，去当她的阔太太
　　后来在见到这样一幅场景后心就彻底的死了
　　他每日是在母亲的咒骂与怨恨之中度过的，即便他拿出最优异的成绩，即便他每日都勤奋的干活
　　但是，在所有人的眼里，全家人的不幸都是因为他
　　只要稍有些不顺心的地方，便会拿他来出气
　　她说：“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他想，他是有罪的
　　所以他从来都不反抗
　　后来他渐渐的长大，轮廓越来越像骗了她身子的那个男人
　　男人长了一副沾花惹草的脸
　　她看到他的时候，便换了一种殴打他的方式
　　巴掌
　　一巴掌下去，脸会肿很久，吃饭时张嘴都那么的困难
　　他一声也不吭
　　她就会笑，你看这个孩子，就这样也不哭，活该被打。
　　周围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劝她不要对孩子下那么重的手
　　她却轻飘飘的说，没事，这孩子越打越老实
　　后来她嫁给了同村的比她大了十岁的男人，然后又生了几个弟弟妹妹
　　不过是从一个地方换到了另一个地方，他的继父有暴力倾向，喝了一点酒就会打人
　　而在他挨打的时候，他的母亲站在一旁，看着，笑着
　　季朝考上大学的那一年
　　班主任把自己积攒下来的钱全都给了他，亲自把他送上火车
　　“我有一个远房亲戚，她会去接你，A市太大，你一个伢子，人生地不熟的，到了那里要小心点”
　　班主任拍拍他的肩膀：“难得考出来一个好学生，你要好好努力”
　　他想，他的人生不是全然的黑暗
　　他遇到了一个好老师
　　他遇到了杨棉
　　他以前从来不相信感情这个东西
　　这个世界并不美好
　　这个世界并不爱他
　　他已经要放弃一切的时候，杨棉出现了
　　不再只是如旁观的路人或给以同情鼓励的目光
　　她总是能察觉到旁人观察不到的他的心绪，总是坚定地说，他很优秀，他很好
　　她默默守护着他的自尊心
　　然后告诉他一切没有什么大不了
　　她把他从一滩烂泥里拉出来
　　可是为什么，他得到了光又再让他失去
　　“你说……这个世界奇不奇怪”他小声说“什么都得到，什么又都会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