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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道韫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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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跟怜儿的相处,谢道韫大致了解了怜儿的生平。
怜儿是赵国的采药女,她的名字是乳名。
采药女的活计,不只是采药,还有试药。
怜儿在山谷深处采药,不惜身涉险境,拔下珍贵的一花一木,常常犹带伤痕将之贱卖药商,换来的不过是贴补家用的零星碎币。若是算上试药赚得的银钱,倒是可以帮着家里充抵赋税。捕蛇人亦堵上性命谋生,当其租入。
古语有言:“盖一岁之犯死者二焉,其余则熙熙而乐。”道出了农人的艰辛,却未说出全貌。一人或可熙熙而乐,全家是绝对不行的。因为爹娘垂垂老矣,哥哥得娶妻生子赚钱养家,怜儿得准备嫁妆嫁人生养。
怜儿的哥哥农闲时,也会去捕蛇。
怜儿自是心疼哥哥的,爹娘亦不愿儿子如此去做。怜儿的爹爹早年也曾是捕蛇人队伍中的一员,某次意外遭竹叶青咬噬,未能及时清理,耽搁了治疗,腿肿到根部,幸好遇到了一位专解蛇毒的祖传赤脚大夫。在连着服用他秘制的药酒七天之后,她爹爹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只是他的腿变得不太利索了,刮风下雨时更是疼痛不已。
吃过什么样的苦,自然不愿儿孙再遭这般的罪。
随着年纪的增大,不仅是怜儿的爹爹,就连她娘亲的身体也愈发不好。家里的负担愈来愈重,她哥哥便在暗中偷偷增加捕蛇的次数。
兄妹两人的性子一脉相承罢,怜儿亦私下里前去试药。
这本没什么,都是草药,而且每次剂量都在控制范围内,即便有毒,浅尝辄止,再服用几味解毒药丸,将体内毒素排一排便是。
采药女的身份,周围邻里都知道。试药人的角色,做这一行的都清楚。有时是怜儿主动找上他们,有时是他们敲了门或者留了记号找试药人。
怜儿清楚地记得那天日落,刚在山里采完药往家中回,羊肠小道与村口长道交织处,一个嬷嬷拦下了怜儿的去路。
那妇人头戴纱巾,步态轻盈,面巾下的姿容若隐若现,一看便知生得姣好。她问怜儿:“姑娘,刚采完药吗?”
怜儿没有戒心,整个村镇都是这样,夜里门户洞开,都无人偷盗。不过丢鸡跑鸭这事,真说不准。反正都穷。暴发户跟她们不在一处。“是啊,您是要买药吗?”
怜儿脱下竹篓,想给她看看成色。
“姑娘可试药?”
怜儿想都没想就点头了。
那妇人握住怜儿的手,“太好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怜儿。”怜儿说。
“怜儿姑娘明日可得闲?”妇人眼角微抬,像是欣喜的神情,“到我们药庄试药,我替姑娘谋个好价钱。”
这话甫听有点别扭,怜儿也没有细细思量,因为试药在她们这片太正常了。怜儿点头答应,询问妇人如何称呼。她叫怜儿管她喊雪花婶就好。
次日,怜儿按照雪花婶给的地址,到了京郊的园子里。
起初,怜儿以为那整座园子都是他们的,后来才知道,他们只是租下了园子后院的几间草房。
雪花婶就在园子外等着怜儿,应该还有别人前来试药,到怜儿试药之前,先后见了两女一男从里面走出,有女孩蒙着布,被管事搀扶着出门。
随后便是谢道韫以韫柔的身份同怜儿相遇。
一连几天,韫柔跟着怜儿在庄园试药。韫柔的目的是收集证据,所以假装敷药,事实上是避开了其中的主要成分。
可是,恐怖的事情在怜儿发生了。她并不知道,他们制造的药剂根本就不是常见的配方药,而是从大西陆传来的毒粉所做。
就这样,怜儿的一双眼睛被他们一次次敷上了所谓的“明目剂”。
随后的日子里,非但没有明目,而且快瞎了。
比视物不清更可怕的,是见到光就剧烈刺痛,不见光也持续灼痛不已。
第一日敷药,怜儿当时尚未有什么明显感觉,只是觉得双目撑胀。夜间起夜时,感到眼部跳动得厉害。
次日又被敷上了那药粉,捣药陶半杯容量。她往家里回时,已隐约出现了眩晕的症状。
怜儿虽是采药女,但她并没有读过什么书,更不懂医术。就算懂传统医术又如何,他们用的是大西陆的药毒啊!
第三日便出了事。怜儿开始出现视野模糊的症状,头晕头痛,双目胀痛。
一时间怜儿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严重的药毒损伤有多么可怕,因为从未经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