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毓》贺山空

3、初见宗门

　　第二日，楚毓就要随笑春秋一行人离开。

　　白日之下，却有万千乌云，皇城昏暗，建筑亦显得灰蒙。

　　楚毓穿着浅蓝衣袍，从楚祁身边迈向霜明宗众人。
　　她到洛云青身边站定，套近乎似的问道：“师姐，其他人呢？”
　　洛云青瞥了她一眼，淡淡答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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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毓扬了扬眉，刚想继续说什么，就被旁边的声音打断。
　　“诶——”
　　旁边有弟子拉了一把她的衣袖，楚毓顺势接力往后退了几步。
　　“其他两派的人早时便走了，他们都太死板，忙着回去修炼呢。”
　　那名弟子先是回答了她问洛云青的问题，随后又凑近她，打趣道：“你也太自来熟了吧，还没过入门大关，就喊上师姐了。”
　　“不能喊吗？”楚毓装作不解。
　　“自然啊，你又不是灵峰的人，不能喊她师姐的。”
　　楚毓摸了摸鼻子，掩盖了神色。
　　前世在洛水门时，门中雅顺，没有分明的等级，连长老都能和弟子一起偷菜。
　　原以为只有归玉峰才称谓分明，没想到霜明宗也这么讲究。
　　她又朝洛云青看去。

　　洛云青穿着霜明宗的高阶弟子服，双手藏在袖中，她表情柔和，看上去一点都不高冷。
　　楚毓也是下意识认为她性格平和近人，才上来就喊师姐的。
　　她想跟洛云青拉近距离，毕竟她身上的青线太过特别，兴许会有自己回到这里的线索。

　　几番谈论，到了离开的时候。

　　风扬起城前经幡，发出阵阵乌拉声，这般离去，实在不算好景。

　　有弟子嘀嘀咕咕，说这种天气将师妹接走实在不像话，他看了掌门一眼，然后竟然偷偷调转灵力，想要改变天气。
　　楚毓饶有兴致的分神留意着，虽说变换天气的术法不难，但她也想看看在人间施法的效果。
　　而且倘若真变成晴空万里，自己兴许还能在人间留下象征祥瑞的传说呢。
　　可就在他即将施法成功的时，一道青蓝色的灵力直接扫了过来，将那一点灵力荡除的干净。
　　随后就是洛云青柔和又有些无奈的声音传来：“不许乱用。”
　　那名弟子吐了吐舌。
　　楚毓却是一眼皮一跳。
　　她的直觉没错，洛云青此人性格细致和婉。
　　怎么偏偏方才就——

　　这时，笑春秋摊开手掌，他手中出现一个八卦盘，他挥袖，灵力波动推向八卦盘，随即生成一阵阵光圈，光圈阔大开来，最终笼罩在除修仙者的每个人身上。

　　白光迸射而出，面前出现一道由灵力凝聚成形的门。

　　笑春秋率先迈出，其他弟子跟在身后也走了进去。
　　楚毓跟在他们身后，只见眼前景象不断变换，不再似先前晦暗阴沉。

　　楚毓只身，犹如踏进仙庭。

　　她侧目观察，心下知晓已入昆仑。
　　昆仑山界雾气很重，横川拦山，鹤观云散。

　　她向下望，地面灵植茂盛，湖水清澈，甚至能倒影出她一人的影子 。

　　等等，影子，一个人？
　　这般想着，意识不由自主拉长，须臾后，楚毓猛然反应过来，再抬眼，面前竟是空无一人。

　　笑春秋，洛云青，还有霜明宗一行弟子，都消失不见了。

　　楚毓不免皱眉。
　　入洛水门时并没有这种状况。

　　彼时，月逢舟大手一挥，便在原地生起了灵阵，而后稳稳站在洛水门的入门高台上。

　　昆仑山界，洛水门居南，霜明宗靠北，楚毓探索过变幻的南域，却对北域知之甚少。

　　怪事。

　　从未有过的恐慌袭上心头，楚毓忽然意识到，纵然前世已临天境，绝顶问道，却在一入昆仑山界中，被短暂干扰了神识。

　　就像现在一样。
　　楚毓意识逐渐晴明，想要运转魔气又停了下来。
　　如今她还没有彻底掌控魔气，假如使用怕是会很难收手。
　　那么，此时是动，还是不动？
　　楚毓闭眼，选择了后者。
　　此时自己初入昆仑墟，破开幻境恐会生疑。
　　想必笑春秋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还未真正入门的弟子徒然消失。

　　近乎实体的白色雾气浮升，环绕拥抱住她，透过她的发丝。

　　随着时间流逝，楚毓的眼睫挂上了水珠。

　　终于，一道剑光竖直劈来，她面前的雾气散去不少。
　　“叮。”
　　是剑不小心打到玉佩的声音。
　　楚毓睁开眼，看到了额角沁了几滴汗的洛云青。
　　“你没事吧？”
　　楚毓摇了摇头，打算把懵懂无知的样子贯彻到底。
　　洛云青见状抿唇，还没开口，笑春秋便随之赶来。
　　“找到了，可还好？”
　　他先询问了楚毓的状况。

　　楚毓说：“我没事，只是刚才我一下就和你们走散了。”
　　笑春秋皱眉：“看来状况更严重了。”
　　“什么？”楚毓小声问道。
　　“没什么，师兄。”洛云青打断他们的对话，看了楚毓一眼，对笑春秋说：“楚毓好像有些虚弱，我先带她回去吧。”

　　经过方才一遭，楚毓头发塌落，比洛云青还凌乱。

　　“也好，不过还是我带你们走吧。”

　　笑春秋这次直接开启了阵法，将两人带回了霜明宗。

　　苍鹰盘旋，明光霜山上。
　　此为霜明宗地界。

　　笑春秋领着楚毓走向正厅，这是一间明室，没有过多的杂物，墙壁上是许多活灵异兽的珍藏品，楚毓甚至看到了一支金色翎羽。

　　笑春秋见她的注意力放在翎羽上，便向她解释道：“这是三十年前，我宗绝峰弟子猎杀居凰兽获得的。”

　　“绝峰？”
　　“是。”笑春秋简单介绍了一下宗门划分。
　　“霜明宗分为绝峰和灵峰，绝峰多以剑，以及其他武器，擅攻，而灵峰主习治愈之术，为灵生。”

　　那双包含风霜却仍旧温和的眼睛看着楚毓。
　　“听闻你身体孱弱，进入昆仑墟后应该有些好转，现下如何？”
　　楚毓道：“陈年旧疾，去年已经好全了。”

　　“那便好。”
　　笑春秋负手转身，自顾取下一枚空白灵牌，运转灵力送到楚毓面前。
　　“你是先天灵府，如今已在昆仑墟中，应该无需再开灵府。”
　　“拿好灵牌，你可以试着感受它，得到回应后，灵府会源源不断诞生新的灵气，找到你的周天，就可以使它亮起来。”

　　楚毓闭眸熟练地运转灵力，灵牌在她掌中渐渐泛光，无数微粒环绕灵牌，逐渐凝结成霜，依附在灵牌上，随后，楚毓二字浮现在了灵牌中央。

　　楚毓缓缓睁开眼。

　　笑春秋见状微笑：“果然天资聪慧。”
　　他走到她面前接过灵牌，然后转过身，在空中解开了禁制，接着，无数枚相似的灵牌展现在两人面前。

　　笑春秋亲手将她的灵牌挂在了其中一支之下。

　　“明霜印现，结灵一线，从此刻起，你就是霜明宗的正式弟子了。”

　　两人说话间，突然有一抹印记以极快的速度落在楚毓的右手手臂上。
　　楚毓反应不及，印记就在她面前消失了。
　　“……”
　　她暗暗蹙眉，左手反叩在右手臂上，想要用灵力将它逼出。
　　笑春秋开口阻止：“此乃宗门印记，可在关键时刻庇佑你。”
　　“如果受伤来不及治疗，它可以调动霜明宗的力量，护你一次。”

　　楚毓一怔，讪讪然松开了手，随后她想到了什么般，开口问道：“它能不能抵挡致命伤？”
　　笑春秋摇了摇头。
　　“只能起渐缓疗愈的作用，不能续命。”

　　楚毓回想起当时杀洛云青后，她从空中坠落，弟子们紧张地将她接住疗伤。

　　想必还是救不下的。
　　楚毓清楚了。

　　“你天资不错，想必不愿在灵峰磋磨，我已传唤我宗剑守之人归来，你便先跟随她修习剑道可好？”

　　楚毓掷地有声：“谨遵宗主教诲。”

　　笑春秋见她应下，点点头。
　　“今日已过大半，剑守尚未归宗，你大抵见不到了，先回去休息吧，你的同门师兄在门外等你。”
　　“好。”楚毓转身离开。

　　门外，一名弟子穿着白青色的弟子服坐在台阶上等候着，见她出来，友好的伸出手和她打招呼：“楚师妹你好，我是杜衡，和你一样是绝峰弟子。”
　　楚毓同他握手，有礼貌的喊了声杜师兄。

　　“我先带你回你的住所，绝峰剑隐居，路上顺便向你介绍宗内场所。”
　　“好，多谢了。”

　　“你方才和掌门说话的地方是宗门议厅，常用来商议大事，平时不怎么使用。”
　　楚毓跟在杜衡身后，一路上碰到了不少霜明宗弟子。
　　“现在我们路过的是话言堂，弟子们无课可以在此处休息玩闹，然后就到了宗门广场，这里是两峰的分路口。”
　　他指了其中一个位置。
　　“往上向左，是绝峰的弟子居，向右则是灵峰的，后方是食堂，再往上是掌门长老以及亲传弟子住的地方。”

　　“平日上课去广场上的习辉堂，修习的话，后山有空谷，较为僻静，亲传弟子有府邸洞天，你若熟了也可以向他们借用。”
　　“……这就到了。”

　　楚毓看着面前不大不小的居室，又道了声谢。
　　“咱们绝峰弟子的弟子居条件不如灵峰，虽说陈设配置相同，但他们需要养花弄草，环境可能更好一些。”
　　“但你放心，咱们宗门绝不偏心！”
　　杜衡拍着胸脯承道。

　　倒是友善。
　　楚毓轻笑了两声。

　　杜衡说：“屋中什么都有，你好好休息吧，师兄我走了。”
　　“师兄不住这里？”
　　“哦。”杜衡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我是亲传弟子，跟着照为长老学阵道。”

　　楚毓探了探他的修为，不算高，霜明宗实力比起洛水门果然差了点。

　　“杜师兄，我想问如何成为亲传弟子？”
　　当初在洛水门中，楚毓是考上去的。
　　“唔，大概是长老自己挑的吧，不过挑的都是最有天赋的那个。”
　　“嗐，咱们宗门人数不少，如今都是长老授课，一视同仁，亲不亲传其实无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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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毓沉默。
　　洞天府邸难道也不需要抢一抢吗。
　　这么没有竞争意识。

　　杜衡又继续说道：“当亲传弟子没什么好的，不仅需要给长老打扫卫生倒垃圾，替他出面说着说那，严重时还要——”
　　他越说越恐怖，最后将手捂在脸两侧，带着怨恨，带着指责，痛心疾首道：“还要替长老出钱买餐食。”

　　“…………”
　　楚毓彻底沉默了。

　　杜衡见小师妹如此呆板，摸了摸下巴，突然想起什么又说道：“诶，不过你不已经是被安排给晴音长老了吗，按理来说你也应该是亲传弟子了啊。”

　　楚毓心想，有这好事？

　　杜衡摆着手指数道：“洛师姐除外，绝峰中，江长老门下有封师姐，老头有我，灵峰掌门不收弟子，含丹长老有呆板师弟。”
　　“嗯，算上你正好四名亲传。”

　　楚毓听他提到的人物中有一个洛师姐，刚想问问是不是洛云青，又见他恍然大悟般惊叫一声：“噢对！”
　　他看向楚毓，笃定地说：“因为你还没有通过入门大关。”

　　“你是说入门试炼？”楚毓说：“方才掌门在议厅中，已为我挂上灵牌。”

　　“是挂上了，但亲传弟子必须通过入门大关才行，一般都是第三日，不过你从人间来，比较特殊，应该要等十日后再去。”杜衡解释道。

　　仅仅多出七日而已。
　　楚毓好奇，倘若是人间来的其他人，真能通过这东西吗。
　　楚毓在洛水门时考入内门，花了整整一年时间。

　　杜衡看了看天，已渐入黄昏，他真的该走了。

　　楚毓见他急匆匆的离开，默默咽下了刚才想问的问题。

　　她回到屋中，开始消化这一切。

　　屋中的布置很简单，没什么多余的东西，楚毓也只是暂住，大概没有什么想要填补的。
　　桌上有一套干净的弟子服，青白色，和杜衡的衣装类似，想必是绝峰弟子服。

　　静默时，杀孽因果的实体会悄悄浮现。
　　自骨髓深处发出的痛感，经过这些年早已变得麻木。
　　楚毓将它揪出来，用魔气揉碎，过一会儿它又会重新凝聚，似乎在对她张牙舞爪。

　　楚毓认为，不可能让她平白无故回来。
　　她回想起绝顶之上的古字。
　　此非路也。
　　如果绝顶不是重点，那送她回到这里，一定会有破除杀孽因果的方法。

　　楚毓愿意等。
　　杀孽因果能感受她的情绪波动，虽然不解，却依旧愤怒地刺痛楚毓。
　　楚毓嘶了一声，将魔气收了回去。
　　她不由磨了磨牙，除此之外再没做别的动作。
　　所幸如今的程度，不至于令她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