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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新的名字(れい) ...

  •   某处小型公园,一排长椅紧挨着水泥沿阶整齐放置,某位青年睡在躺椅上。这里地处偏僻,下班时间段偶尔来去几位疲惫的上班族,上班族余光扫到躺椅上睡着的人,只当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躺椅前方有一条水泥铺就的窄小空地,以供行人通过,后面栽了一排樱花树,樱时刚过,风一吹,枝头为数不多的粉色碎花飘飘摇摇地落了青年一身。

      青年醒来的时候正值日暮。

      天边余晖尚未散去,鳞次栉比的高楼里点亮星星点点的灯火,暖黄色和白色的灯光从公寓、酒店和写字楼的窗口溢出,渲染出大都市灯火辉煌的夜景。

      青年在公园躺椅上躺了许久,仰望天空,思考一个哲学上的终极问题——我是谁?

      嗯,好问题。

      现在的他不需要哲学概念上的解答,他需要社会意义上的答案:自己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为什么失去记忆?

      青年慢悠悠起身,环顾四周:高楼、水泥地、路灯、自动贩售机……很好,是一个现代文明的世界。

      躺椅上的墨绿色尼龙背包被他枕得微微凹陷。青年拉开背包拉链,一样样拿出里头的东西:一本鬼画符一样的书,一小瓶系了粉红蝴蝶结和银缎带的玻璃瓶,似乎是什么人送的礼物。

      青年举起小瓶子,对准躺椅旁的路灯观察里面的液体:微微发黄的悬浊液,唔,好像不能喝啊。

      他把小瓶子放到一边,继续摸索,终于摸到了关键物品:手机。

      漆黑的屏幕倒映出众的眉眼。

      手机顺利开机,华文界面,屏保图片是一张逆光的双人合照,看不清脸。具体个人信息,没有;短信和邮件记录,没有;金融程序,没有(意味着他身无分文)。浏览器里没有搜索记录,也没有联系人……等等,有一个。

      青年对着联系人栏里唯一一个“G”发了会儿呆。

      失忆后在陌生的地方醒来,能够证明自己身份信息的资料都被删干净了,所有信息都指向一个结果:联系这个叫G的人。

      换做其他人,大约会认定有阴谋,某个坏家伙躲在幕后操纵自己的人生之类的。但青年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自信,他绝不是任人摆布的可怜虫。

      他果断给G去电。

      “你好,请问你是G吗?”脱口而出的是华语,结合华文手机界面,青年猜测自己的第一语言应该是华语。

      而他现在身处日本,没有护照和外国人登陆证。

      “……我希望你来接我。”

      电话那边,声音听上去镇定可靠的成熟男性二话不说应下自己的无理要求,青年打开手机定位,将位置报给对方。

      “没错,对方是‘我’极为信任的人,而且也非常信任我。”青年想着,轻轻笑了笑。他将散落的杂物重新收回包,起身走到旁边的自动贩售机处。

      夜色不知不觉地降临,路灯的暖光从自动贩售机上方静静洒落。这个时间点,上班族大多回家吃饭休息,安静的小公园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捏起拳头,给铁皮外壳狠狠来了一拳。

      自动贩售机发出不堪凌虐的哀鸣,伴随身后的一声短促惊呼,两瓶饮料挣脱卡槽的束缚滚落到出口。

      青年弯腰拿出饮料:一罐可口可乐,一罐名叫Sunrise的饮料,不知道什么口味。

      比较两罐饮料,青年决定留下没喝过的Sunrise。做完这一切,他这才转身看向惊呼的声源。

      路过的陌生男人咽了口口水,仿佛想把刚才的惊呼咽回去,又像想把闯入的脚缩回去。

      “晚上好。”青年不见外地打了个招呼。

      缩在黑暗处的男人不得已走到路灯范围内,他身材高挑,金发蓝眼,面容却是亚裔式的清秀,浅蓝衬衫红领带,胸口口袋插了一副眼镜,一副典型的社员打扮。

      “要来吗?”青年递给他可口可乐,“见者有份。”

      “这样不太好吧……”社员男低声嘟哝,浑身充满丧丧的弱气,说着谴责的话,也好像跟人道歉似的。

      青年眨眨眼,一点没有被人发现犯罪的窘迫,“我没钱了。”

      社员男连连道歉,又看了看自动贩售机:“我可以帮忙付钱。”

      “不用,待会儿有人来接我。”青年把可口可乐塞给他,自己则拧开Sunrise饮料瓶喝了一口。

      职员男捏着可口可乐,眼睛却盯着青年喝饮料的脸色。

      唔、这个味道……青年好看的眉眼慢慢拧紧。

      “果然没人喜欢。”职员男垂头丧气地说。

      “对我来说过分甜了点。”

      “唉,它是我们公司的产品,销售反响很差。话说回来,不是烂摊子也轮不到我们8课接手吧。”

      失意社员和失忆青年并排坐到了公园长椅上,一左一右,捏着饮料瓶,时不时喝一口。

      青年舔舔唇角,“恕我直言,这款饮料……是想复刻可口可乐的成功吗?”

      “为什么这么说?”

      “喝上去像加了过多糖的感冒糖浆。”传闻可口可乐最初是一种感冒药。

      社员男肩膀又塌了寸许,看上去更沮丧了。

      青年拍拍他的肩膀:“没那么差,好好包装宣传一下会成功的。崂山白花蛇草水也有忠实拥簇呢。”

      社员男呆呆地抬头:“崂山白花蛇草水?”

      “一款味道独特的华国饮料。”青年热情推荐对方下国际单尝一尝,甚至帮忙找链接发过去。社员男推辞不得,把自己的社交软件号码告诉他。

      青年念出对方社交软件上的个人信息:“佐伯克哉,任职菊池市场营销股份有限公司。”

      “嗯、菊池是MGN(Medical·Garden Nature自然花园制药公司)下的子公司。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叫我克哉就好。”社员男说,“还没问你的名字。”

      “制药公司,听上去前景很好啊,二十一世纪是生物的世纪。我的名字嘛……”青年摸摸下巴,“叫我Mr.A吧。”

      佐伯克哉的瞳孔微微放大,“你也认识Mr.R?”

      青年:?

      两人面面相觑。

      一通解释后解开误会。青年处于失忆状态,随便取了个Mr.A称呼,没有任何含义,也没有叫Mr.R的亲戚。至于佐伯克哉——“说出来肯定没人信。”丧气社员男掏出眼镜,盯着它看了片刻,有点不舍,还有点畏惧,“我要把这副眼镜还给一个叫Mr.R的……人。”

      四周不知何时浮起薄雾。

      “他上次出现,就是在这个公园,还送了我这副眼镜。我不知道怎么联系他,所以今天过来碰碰运气。”佐伯克哉叹了口气,不知道如何对一个认识不到半个小时的人讲述离奇经历:什么戴上眼镜就变成另一个鬼畜人格这种事,说出来谁信啊!另一个人格虽然堪称强大万能,但是个性恶劣,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他一定要……一定要……唉……

      青年指着路灯光之外、樱花树旁的黑色人影:“你说的Mr.R——是那个金色麻花辫尾行男吗?”

      琴酒按照导航指示开到一处路边公园附近,浓雾阻隔了视线。琴酒摇下车窗观察周围:只有这片公园被雾气笼罩。

      先生又遇到什么超自然事件?

      琴酒将车停到路边,检查弹夹,打开枪保险,只身走进浓雾。

      Mr.R款款走来,唇角噙一抹诡秘的微笑:“你不愧是有着成为吾王资质的人。”他看看青年,“就连你身边,也汇聚着不凡的人物。”

      佐伯克哉左看看笑容不明的金色麻花辫黑衣男,右看看从浓雾中现出身影的银色长发黑衣男:如出一辙的黑风衣黑手套,如出一辙的长发。

      成年人不轻易崩溃,除非忍不住。

      佐伯克哉双手抱头发出灵魂质问:“你们是什么神奇眼镜推销公司啊!为什么只盯着我一个?”

      “因为你的心在召唤我。”Mr.R微笑着回答克哉,继而微微俯身问另一位青年:“不知是否有幸邀请您来我的俱乐部参观。”

      “今天没空。”青年站起来,手中的饮料瓶擦着Mr.R脸侧落入道旁垃圾箱,“我等的人已经到了。要我帮你打发这位Mr.R吗,克哉君?”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的。”佐伯克哉抹了把脸,抬头,眼睁睁看着新认识的朋友走向另一位疑似眼镜推销公司的员工,“等一下,A君!他……”

      青年摆摆手:“放心,他们可不是一伙的哦,下次见!”

      *

      青年舒舒服服坐在保时捷后座,道:“我失忆了。”

      琴酒系上安全带,隔着车内后视镜看了先生一眼,用华语回道:“需要我配合你的游戏吗?”

      “是真的。”对方认真道。

      琴酒哼笑一声,“你认识我。”小公园里,先生问都没问,直接跟他走了。

      “因为我一见你就很想认识。如果我们见过,我一定会去跟你认识;如果没见过,今天认识一下也不迟——你叫什么名字?”

      琴酒被这通直球打得一时语噎。不愧是第一次见面偷捏自己手心、第二次见面直接塞房卡的先生:自信心爆棚,行动力超强。

      “GIN。”

      “G-I-N,琴酒,是代号吧。”

      “嗯。”

      “杀手?”先生看到了变速器旁边的手/枪,伸手拿过来把玩。琴酒瞥了一眼,随他去了。

      “伯/莱塔,品味不错。”先生趴在主驾椅背上方,枪口贴到司机头部右侧,笑吟吟道:“亲爱的G,把你知道的有关我的事情告诉我吧。”

      琴酒沉默。

      “为什么不说?放任我拿你的武器,我们关系应该很好才对。”

      枪口沿着琴酒太阳穴慢慢往下碾,从脸廓碾到下巴,滑入被高领衫遮盖的颈部,枪管亲昵地蹭了蹭琴酒的喉结,令人颤栗的凉意散开。

      温软的嘴唇若有若无触碰他的耳朵。

      “……够了。”琴酒忍不住低声呵止。

      “这样都不反感,看来我们的关系比我想象的还要亲密一些。”先生收回手/枪,“所以,失忆前的我嘱咐过你,不要告诉失忆后的我,对吗?”

      “……”

      “我明白了。”先生不再追问,“不过,总该给我一个名字吧,你以前怎么称呼我。”

      “先生。”

      “先生……”两个华语字在青年唇齿间碾了一遍,唇角微翘,“我喜欢这个称呼。你知道,‘先生’在华语里是什么意思吗?”

      “老师、年长的人、受尊敬的人,还有……”先生贴近他耳边,“……丈夫。”

      琴酒冷笑:“很多人都这么称呼你。”

      “那么从今天开始,这个叫法只属于你了。”先生毫不在意,“想好我的新名字了吧。”

      琴酒将先生以前用过的假名抛给他:“黑泽零。”

      黑泽零,先生在意大利糊弄黑手党随口说的假名。当时先生用了英文读法的零(ゼロ),琴酒换成另一个读法“れい”。

      “くろさわれい,黑暗,虚无,万物皆空,自此开始。很好的名字,我喜欢,从今天起我就叫黑泽零。”先生话锋一转,“所以你姓黑泽?”

      琴酒:“……”

      先生大笑。

      “去你最近的安全屋吧。今晚我想履行‘先生’的义务,可以吗,黑泽酱?琴酱?”

      油门加速,车窗外的华灯夜景在极致的速度中划出光怪绚丽的横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新的名字(れ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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