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阴阳师）（六红）跨越千百年之洪荒》萧茵

4、第三节 魔族的逆袭

　　夜深人静，窗外仪态优美的柳树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六角路边的府邸在这安详的夜晚中与往日并无不同。但若灵视力如彰子一般的人注视着这里，会发现强大清冽、泛着微微白光的灵力笼罩着这间许久无人居住的宅子，其力量与贵船的那位神祗及其的相似。
　　房间内燃着香，斋宫静静地跪坐在地板上，一言不发。柔美的面容低垂着，显出几分不恭敬的柔顺来。
　　“高龙神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呢？”她柔声说道，“您的伤势还未好，还是好好休息才是正道吧。”
　　高龙神——其名高於美加子——捂嘴笑了起来，一张美艳的脸顿时光彩洋溢。作为一个已经被记入纪记的天津神，这位神祗有着与其身份不同的顽皮与好奇。懒散地躺在榻榻米上，她单手撑头看着侍奉天照大神的伊势斋宫，当今天皇的亲妹——恭子女王，唇边的笑意似怜悯又似嘲笑：“……真是前所未有的大灾难，也许这个被天照大神庇佑着的国家会就此消失也说不定啊。”
　　她悦耳的声音在恭子耳中听来却是无上的讽刺。
　　“您在说什么呢？”恭子温柔地笑着，“有天照大神在，没有过不去的灾难啊。天照大神会守护这个国家的。”
　　高龙神微微扬起了细长的柳眉，以冰冷无情的眼眸看着镇定自若的少女。。
　　“今天晚上，那个人类的孩子跑到我那里去问，为什么最近不下雨。”她按着胸口，露出了微微笑意，“我答应了你的请求，装作不在，没有告诉他原因。”自从穷奇事件之后，高龙神便对安培昌浩青睐有加，时常关照。
　　“多谢您的帮忙。”恭子平淡地回答，“不过您身为京都守护神却被那位的手下打伤，也是我不曾想到的事情呢。”
　　这么久以来没有下雨，是因为高龙神在一场战斗中受了重伤，也是最近才有所好转。
　　对于恭子的指责，高龙神也只是微微一笑，淡然说道：“即使只是手下，那一位却也是被记入了典籍中的神祗啊。何况也没有人要求我必须要保护这个国家。”她坐了起来，单手捏住了斋宫的下巴，眯起了眼睛，神态轻佻，说：“你想怎么做？此事恐怕只有三贵子那样的神才能解决，可是偏偏又都指望不上。”
　　三贵子是指天照大神，月夜见尊，素斩鸣尊三位神祗。
　　“我希望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恭子垂头说道，“否则这个国家的根基将会动摇。”
　　“哼。”高龙神以锐利的眼神注视着恭子，轻笑着嘲讽，“你才多大？十九岁？已经开始学着维护天皇的统治根基了吗？”
　　“是，”恭子坦然地说道，“如果那件事情被世人所知，天皇的统治将动摇，这个国家将陷入动荡之中。”
　　高龙神笑了出来。
　　天皇一族是被称为继承天照大神的血脉的神之一族，正是因为这个国家信仰着天照大神，所以天皇一族才被这个国家的人民所敬仰信赖着。

　　如果他们知道……那件事情……

　　“啊，说得对。”她恶意地说道，“与天皇至高无上的地位相比，与你的家族无上的荣耀相比，就可以将这个国家人民的性命推上赌局，把所有人的性命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你也过于自以为是了吧？”
　　恭子不语，望着高龙神的眼眸却异样的冷冽。
　　“你这个愚蠢的小女孩。”高於美加子冷漠回应着她的眼神，“也罢，这些事和我无关，你自己好自为之。”闻言，恭子深深叩首，一言不发。
　　高龙神冷哼了一声，化身成一条巨龙，长啸一声，腾云而去。
　　笼罩着这房子的清冽神气瞬间消失了。
　　一直镇静自若的恭子，在看到那银色的巨龙离去的瞬间，坚强的伪装便崩塌了。伊势的斋宫用手紧紧地捂住脸，肩膀轻轻地颤抖。素色的和服如素色的蝶，凄然躺在地上。天祁静静抱剑坐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抽噎的声音。
　　许久之后，恭子平静的声音自屋内传来。

　　“天祁，择日我们去拜访晴明先生。”她的声音中已经再次充满了坚定与勇气，“务必在七日之内，将神将•腾蛇封印。”
　　天祁起身进屋，垂首单膝跪下。

　　“只要是您的命令，天祁拼了这条命也会完成。”

　　荒凉的土地上零星散布着形状奇异的巨石，狂风不断地呼啸而来，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此时正是深夜，寥寥可数的几颗星星挂在空中，唯有月色洒了一天一地，为万物染上了凄清的色彩。
　　这是异界，神将们出生的地方。十二名神将曾有长达千年的漫长岁月在此度过。
　　把守魔族的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关口。

　　已经很久都没有回来过，红莲闻着空气中熟悉清冽的味道，微微皱了皱眉。除却异界特有的清冽，空气中还夹杂了大量的血腥味与尸体烧焦时候发出的焦臭之气。
　　青龙双手交叉，若有所思地说道：“……魔族的这次逆袭，比起两百年前要更加强大啊。”
　　“嗯。”勾阵微微点头，“总觉得它们这次是被什么东西驱使着，狂暴得很。”
　　六合与红莲都未说话。红莲侧眼看了六合一眼，发现他正望着自己。清幽的月光之下，六合黄褐色的眼眸染上了一层浅灰，粼粼的漾着光，如平静的湖水被风吹起了涟漪。微微皱眉，红莲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维持着这个形态的红莲有着与外表相符的冷漠。察觉到红莲冷冷的眼神，六合若无其事的将头扭到了一边。
　　这个形态的红莲，比小怪要冷漠多了。
　　六合忍不住这样想着。
　　也许是因为这个形态，释放的力量远比小怪时候的多？
　　他的嘴角以不易察觉的角度撇了撇，嘲笑着自己的胡思乱想。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喜欢对着红莲的背影发呆，也许是妄图从那个冷漠的神将身上寻找一些什么东西。就好像在月色明亮的夜晚寻找一颗不知在何处的星，苍茫昏暗的天空中，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寻找的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要寻找的在不在目光所至之处。
　　六合却仍是执着地望着红莲。
　　会离开晴明，主动来到昌浩身边也是这个原因，也许晴明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对于六合的擅自行动并未横加干涉。

　　晴明也很希望，这个沉默冷漠的神将，可以敞开自己的心扉。
　　无论是因为什么人。

　　“你们回来了。”太阴清脆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随着一阵足以将四名斗将吹飞的狂风到来，太阴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幼女形态的神将胆怯的看了红莲一眼，太阴结结巴巴的说：“天空叫我赶快送你们过去，那边的结界出现了好多缺口……”
　　察觉到她的紧张，红莲扭开了头轻轻哼了一声，不再将金色的眸子对着太阴。可是太阴却更加无措，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虽然早已经习惯了被人厌恶，可是这样被一再强调着也令人很难过。
　　红莲忍着没有再皱眉头，静静地看着远处。

　　狂风顿起。

　　转眼间，五名神将已出现在异界与魔界交界的大悬崖上，俯视着下面不断嚎叫的魔物们。天一、朱雀还有天空面色凝重地望着远方的边境。如果仔细去看，可以发现天地之间有一道透明的网，将魔界与异界的领地分隔。可是现在结界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天空回了回头，望着四名斗将：“……这样的缺口，在边境结界上出现了几十处。这是最大的一个。”
　　在魔界与异界的边境处，有着由四名守护神将不断维护修复着的结界，用以阻挡魔族的逆袭。可是只过了短短的两百年时间，居然就出现了这样的疏忽。
　　“……也许是那些家伙里面出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呢。”勾阵喃喃说道，漆黑凌厉的眼眸中闪烁着森然的光芒。不断有魔物试图爬上悬崖，一脚将一个怪物踹了下去，青龙斜眼看着天空：“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天空以威严的眼眸望着四名斗将，说道：“将魔物赶回他们的领地，然后由我和天一来修复结界。”
　　勾阵默然抽出了笔架叉，不再抑制自己的神气；青龙皱了皱眉，也拿出了那把比他自己还要高的大镰刀；六合轻抖手腕，银枪已在手。
　　天空扭头看向红莲，伸出了手。
　　红莲静默地看着他的掌心，面无表情地缓缓摘下自己头上的金冠。
　　“切”了一声，青龙一脸厌恶的扭开头。勾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属于神将•腾蛇的恐怖而巨大的力量，是十二神将时刻忌惮的危险、是令人恐惧的存在。而在晴明、笠斋、昌浩的事情之后，这力量又变得令人厌恶。其拥有者红莲也被神将们不由自主的恐惧排斥着。即使近几年有所好转，顽固如青龙天后还是无法彻底原谅红莲。
　　而发现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得不依赖自己所鄙夷的腾蛇的力量这一事实的青龙，心中自然愤懑难平。

　　冷漠地瞥了青龙一眼，红莲并未多说，转身跃下了悬崖。绯红的斗气划出一道淡色的幻影，又消失了。他的无动于衷令青龙更加愤怒，不愿输给红莲，青龙也跟随他跳了下去。
　　对于这两个势同水火的同伴一向无奈，勾阵只有苦笑着叹了口气，对天空说：“真是没办法呢。”
　　天空虽然脸上没有表情，却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虽然是第二斗将，可是勾阵事实上却是四斗将中不折不扣的领导者。腾蛇与青龙不够冷静，而冷静稳重的六合又总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勾阵只好承担起精神领袖的责任。

　　默默为自己的处境叹了口气，她扭头看到六合站在崖边，垂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勾阵问道。
　　“想起来很多年前的事。”六合语气单调地回答。
　　扬起了一丝笑意，勾阵拨了拨在风中有些凌乱的头发，笑道：“说起来，我也想到了以前的事情呢。”
　　知道六合不会接上自己的话，她如自言自语一般地继续说着：“想起了没有腾蛇在的时候我们的第一场战斗，之后从来都没有再受过那么重的伤了。”

　　六合听着她的话，只是轻轻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应了一声：“嗯。”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是神将苏醒以来的第一场战斗。那个时候腾蛇还未苏醒，只有三名斗将在战场上苦苦支撑。战胜归来，勾阵，青龙，六合三人尽是伤痕累累，濒临死亡。可是那场战斗之后不久，腾蛇就苏醒了，从此再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说起这个来，我记得在那之前六合你没有现在这么冷漠。”勾阵突然说道。

　　勾阵的记忆深处还残留着初次见到六合时他的模样，那是一个有着茶褐色长发与秀气面孔的神将。她苏醒的时候，刚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他望着自己，黄褐色澄澈的眼睛如熹微的黎明。明明面容冷漠，语气平淡，从那双眼睛里面却流露出温柔的色彩。

　　动了动唇角，六合用没有丝毫感情起伏的声音回答：“……你记错了。”
　　“哦？”勾阵微微扬眉，未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个人一同跃下了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