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男单短节目:《FLY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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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季鲤思考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这么回答他。毕竟现在回想起来，去年的中国杯，赢了李诗涛这件事他自己还觉得挺不真实的。而李诗涛也并没有露出任何不快之色，相反也从那时起对季鲤高看一眼，季鲤觉得，自己确实应该感谢他。
没想到李诗涛听见以后笑了起来：“ 我真喜欢你的性格，不像……”
当然，说到这里，李诗涛也及时的刹住了。但是季鲤当然知道他想要说谁的名字，尴尬的笑了笑。
到这里，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木下在季鲤之后出场，大概是因为已经不抱希望了，他反而轻松得很，节目开始前的短暂调整时间里，木下的眼神还在四处漂移，好像在找什么人。
当然，最后他也没找到。木下也不失望，耸耸肩，滑到冰场中央，熟练地摆好姿势，等待音乐的开始。
本赛季木下的短节目选曲选自音乐剧《小王子》中的《Puisque C'est Ma Rose (因为她是我的玫瑰)》，虽然歌词一遍遍重复的都是“独一无二的玫瑰”，但是本质还是狐狸和小王子的对话。
从旋律上来说，偏向抒情，也不知道木下为什么选中了这支曲子，总之，他本人看起来是非常喜欢这支曲子的。
开场没多久，木下就进入了今天第一个跳跃：4F。
本身男单里会跳4F的就不多，作为分值仅次于4A、4LZ的高级四周跳，木下拿出来也是充分的为分数考虑了的。他自知自己4lz不太行，但是有个优势就是他自小受到的训练里，FLIP用刃都是受到严格监督，因此在升入成人组后，木下一直以4F作为自己的招牌跳跃，如果不和森川之明撞上的话，也是能够压得住分数的。
这个4F虽然在高远度方面略有瑕疵，但是毫无疑问用刃天衣无缝。木下的滑行和用刃都是极其出彩的，因此一个4F落冰，立刻能够调整好自己的重心，一串步法滑出，配合手臂动作，不管是分数上还是观感上来看，都是相当不错的。
季鲤和李诗涛也没在赛场上见过几次4F呀，前一秒还相对无言的两人在那几秒钟里都不自觉倾身去仔细观察这个极其罕见的跳跃。
良久，木下已经完成落冰、滑出等等一连串动作了，李诗涛这才把眼睛收回来，咂咂嘴：“真是厉害。”
季鲤也附和了一句。倒不是他想巴结李诗涛，实在是他也想说这句话，李诗涛抢先给他说了。
季鲤在世青赛夺冠那一年，木下就是森川和季鲤之间被忽视的那个铜牌得主。当时的季鲤会跳4lz，森川会跳的种类更是丰富，木下虽然稍长森川两岁，但完全就是没得到过任何关注。
他听见赛前森川气势汹汹的跑到季鲤面前放狠话“我喜欢你的跳跃！”的时候，还以为森川真的是在夸奖季鲤，没想到跟妈妈分享这件事的时候，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真是个笨蛋，不仅滑冰方面比不过那孩子，连脑子都不如森川聪明！”
因此，木下听见别人夸奖他“真厉害”之类的话，都首先默认对方在嘲讽自己。
季鲤不知道，李诗涛倒是清楚得很，他瞥了眼季鲤，眼带笑意：“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我会转达给木下君的哦。”
季鲤看出来他的狡黠，却猜不出李诗涛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
“Personne ne vous a apprivoisée，
（没有人驯服过你们），
Vous n'avez apprivoisé personne，
（你们也没有驯服过任何人）。”
木下当然也浑然不觉不远处的李诗涛在拿自己开涮，这首歌的唱句很短促，他需要不停地调整自己的滑行节奏，以此达到更加良好的合乐效果。
虽然本赛季木下没拿到任何有价值的奖牌，但是终究还是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季鲤很快就把李诗涛怪怪的笑抛之脑后，紧盯着木下的动作。
不得不说，日系的滑行训练确实扎实，不管是森川还是木下，季鲤所见过的滑行技巧都是非常纯熟流畅的。特别是滑行中的变刃动作，他们的重心都控制得非常稳，完全没有僵硬感。如果说季鲤目前勉强可以做到大体上的流畅，那么木下的滑行就是慢放都找不出来不和谐之处的地步。
介于李诗涛在场，季鲤这次闭紧了嘴巴，没有感叹出声。
“……”
李诗涛也觉得无趣，嘴巴里“哼”了一声，继续打算去和暂排名第三的罗伊套近乎了。
“Compte bien plus que tout，
她一个就比你们所有都重要，
Puisque c'est elle que j'ai arrosée，
因为她是我浇灌过的。”
木下在进入连跳之前，慢慢看向了自己的手心，仿佛那儿真的是自己那朵独一无二的花。接着撤掉双手，做好准备，压步，转体。
季鲤有些明白木下为什么会选择这支曲子了。
对每一位选手来说，精心打磨过的节目，都是那朵独一无二的玫瑰吧？
当然，由于木下这个连跳太过紧张，季鲤也没来得及多想，脸就跟着木下的落冰皱起来了。
木下这个4T看起来确实比4F利落好看些，但是落冰的时候有些惨不忍睹。这也算是一件奇葩事了，毕竟一般来说连跳第一跳失误，第二跳就很难连上。
然而木下不愧是长期在打击教育中长大的，竟然若无其事的调整了下姿态，非常迅速的再次起跳。
连跳算是磕磕绊绊的完成了，木下的表情也难看起来。虽然原本就不太指望自己可以在短节目获得什么优势，但是连跳失误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优异的竞技素养还是驱动着木下继续完成自己的节目。
“唉~”
李诗涛倒是毫无异色。他刚刚和罗伊打过招呼，罗伊从前还没见过这样亲切的李诗涛，自然是很激动。不过正兴奋着，听见李诗涛叹了口气，罗伊急忙顺着李诗涛的目光去看场上的木下。
他看了一阵子，眨了眨眼：“哇，他滑得真好！”
语气真挚，眼睛闪闪发光，李诗涛又有点不爽了，所以罗伊再次跟李诗涛搭话的时候，发现李诗涛又变成原本那样爱答不理的态度。
“？？？”
罗伊赶紧拿眼神向季鲤求助。
季鲤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Puisque C'est Ma Rose的结尾处音乐停止，插入一秒的对白，木下完成最后一圈旋转，在冰上站定时，也跟着对白长长叹了口气。
像极了最后拖着尾巴离开的狐狸。
这个连跳失误已经使他确定了自己的失败。
果不其然，他立刻捕捉到了一道沉重得令他抬不起头来的视线。
他撇着嘴角滑出冰场，教练在场边等他。但他立刻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说：“对不起。”
事已至此，教练也只能拍拍他的肩，同情的看着他。
奥运会，至高的赛场，选手们失误后沮丧很正常。但是只有熟悉木下的人知道，他失误后很大一部分的惭愧和抱歉都是因为觉得对不起他的母亲！
在等分的这段时间里，选手原则上是不能离开现场的。木下乖乖坐在等分区，简直是有点像在等待最后的刑期宣判了。
“……”
季鲤也看出木下的不对劲来了。
失望？自责？
季鲤最清楚这是什么情绪，很显然木下并不是被这其中的任何一种情绪困扰。
他在害怕。
于是季鲤转头看了看李诗涛。他也是从方知桃那里得知木下和李诗涛关系不错的。
“嗯哼？”
对方只是歪了歪头。
算了，看来李诗涛是吐不出半句有用的话。
木下黯然退场，不仅是他，就连他的教练都紧锁眉头，似乎十分头疼的样子。
下一个出场的就是森川了。他短节目抽签运气很好，最后一位出场。
当然，森川最后一位出场，不舒服的自然是李诗涛。就在十秒之前，他还在眉飞色舞的评论本届冬奥会的场馆设施。当听到森川之明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李诗涛收住了笑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的那总是笑意盎然的眉眼处，染上了浓浓的紧张。
还是到他了。
李诗涛紧紧盯着那个身影。
森川之明当然也没多轻松。他身上背负的期望不比任何人轻，甚至可以说在李诗涛生活的社会环境之下，是永远体会不到森川所受到的压力的。
上场之前，卢卡再三和森川确认了他的脚没问题，森川慢条斯理的摸摸自己的脚踝：“不会浪费任何一丝努力的。”
那淡定冷静的劲儿，就好像前几天团体赛的时候，因为一个自由滑和卢卡吵得非常难看的人不是森川之明一样。
卢卡也不在意，团体赛过去，他只当森川第一次来奥运会，情绪不稳定。作为他的教练，卢卡自然更关注森川能在比赛中拿出什么表现。
森川也没让卢卡失望。
直到音乐响起的那一刻之前，森川照例还是低着头注视着冰面的。但是一旦音乐响起，不管是什么情绪都从他身上消失了。
冰刀快速的从冰面上滑过去，由于这双冰刀主人绝妙的肌肉控制能力，它们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
看过刚刚木下的滑行处理方式，再看森川，果然是可以看出一定的共性的。然而，森川并非和木下师出同门，在繁复的步法之间，更加注重最后呈现出来的整体效果。
《云雀四重奏》是跳脱精巧的音乐，无疑没有比这更适合森川的了。
李诗涛的眉间越锁越紧。他不想承认也不行，森川的滑行就是精妙至极。
他吐了口气，看了眼季鲤和罗伊，果然，这两个家伙也是瞪大了眼睛在看森川的节目，尤其是季鲤，看样子很想钻到森川旁边去近距离观察。
真不爽。
由于此前森川旧伤复发，短节目要上什么跳跃也是非常受关注的话题。第一跳3A作为森川的强项，自然毫无疑问的完成得非常好。季鲤每次看到，都有种感觉油然而生：“不愧是森川的3A”！
继续完成一组步法后，森川预备进入连跳。
“赌吗？”
李诗涛语速极快的问。
“什么？”
罗伊没听清。
“4T3T？还是……”
不过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李诗涛话音未落，森川已经以迅雷之势，完成了转体、点冰、起跳一系列动作。
是4lz3T。
而且是非常漂亮的4lz3t。森川本赛季一共就跳了一次这个连跳，最重要的赛事上，他就又一次拿出来了。
“……哼。”
森川4lz落冰，整个人都非常稳，完全看不出来旧伤的影响。李诗涛总觉得自己被这家伙骗了，也许他的伤根本没有任何问题呢？也许只是虚晃一枪呢？
接着的3T也算是有力的回应了。森川的脚踝不仅毫无问题，而且稳定到李诗涛羡慕的程度。
也是，哪个选手的落冰脚没点问题？像李诗涛这四年来，右脚受过的伤也算是数不胜数，不过运气比较好，本赛季没有大伤而已。
摄像机扫过全场，森川落冰后在冰上留下的冰痕一览无余，漂亮得令人窒息。最后电视台那边的转播镜头忽然切到了森川的脸上，照出一双毫无笑意的眼睛。
“质量非常高的4lz3t！森川之明这位选手……气势非常的足。”
李桐也忍不住迟疑了一下。
这位选手，本赛季她也解说过不少次了，但是这么冷漠的眼神还是第一次见。
男性解说却像是发现宝藏一般，语气都热烈起来了：“就是这种眼神！李诗涛最强的竞争对手!”
在他眼里，森川和李诗涛才是一对宿敌。也是，森川和李诗涛的不对付大概是人都能看出来，可是这是基于竞争关系基础之上的不对付，无疑是很有看头的。
这年头，哪怕校际比赛都要在赛前放几句狠话，竞技体育，不就是看着点子冲突和竞争的嘛？
于是他来了精神，头头是道的解析起了森川和李诗涛之间的各项利弊长短。
森川的旋转比起李诗涛来，更加漂亮利落，设计的手部动作也比较精巧，最后完成旋转部分起身时，更是迅速调整好重心进入下一阶段，一个音符也不曾漏掉。
此时，音乐已经进入高潮部分，小提琴弓短促灵巧的在弦上跳动，崩得相当紧的同时，俏皮而轻快。森川完全的跟上了这一段旋律，仿佛他脚下的冰刀并不是冰刀，而是正在他手中敏捷演奏的乐器。
当然，这样快速的节奏里，森川用来踩点的标记实际上是穿插其间的大提琴声。这抒情而低沉的声音给小提琴做了底色，也就像是森川滑行中的方向标识。
季鲤也是看过不少次这套《Flying》了，这一次福至心灵，居然捕捉到了藏在急促音符下的标记，如醍醐灌顶。他抬头转头看了看李诗涛，看见他眉间紧锁，居然很合时宜的笑了起来。
“？？”
李诗涛皱着眉头看他，有点莫名其妙。
“没事，我……”
季鲤编不下去，索性转过脸去。
他压不住自己的嘴角！因为这也算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欣赏到森川节目的精妙之处。
森川的最后一个跳跃是4S，这样一来从难度构成上，就压了李诗涛一头。
不过也许是前半段实在太顺利，在这个4S上，森川同样没有做好。他自己的而感觉是可能要被标q了，然而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下一秒，他脸上的惊讶就消失殆尽。
“完成了！”
季鲤心中有个声音很雀跃的喊道。
虽然森川和他的短节目都一样在4S失误，但是季鲤还是忍不住觉得，森川真是滑出了一个好节目啊。
最后森川在镜头里缓缓抬起眼睛，眼中的冷漠终于慢慢散去。
他又一次抬头看向了冰场上方。
“谢谢。”
他说。
身后欢呼声如雷，没有人听到。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男单短节目:《FLY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