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滑】桃与鲤》寒露低垂

40、“新星”们之四

　　季鲤一边揍阿莱一边质问他，到最后阿莱也开始求饶了，季鲤却忽然笑了出来。

　　“如果你没那么过分的话，我应该还是不至于揍你的。”

　　他没有再揍阿莱，而是打开门让阿莱出去。

　　忽然到了光亮处，阿莱却不敢反击了。他有点畏缩的看着季鲤，但还是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别说是在阿莱眼里，就是在方知桃眼里，季鲤也是个可爱礼貌的孩子，动手打人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但是对于季鲤来说，像阿莱这样死皮赖脸困扰他的也不多见，他一股热血上头，提起拳头就揍了他。

　　林霖早就听见他们的动静了，但是也当没听见，猫在厨房准备明天的早餐。他也是少年时代过来，比任何人都了解季鲤的心情。

　　没多久，他就听见楼梯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探头出来一看，果然是阿莱，他连外套都没穿就夺命狂奔一样逃出了这座房子。莫斯科的冬天，不穿外套可能是真的会冻死人的。林霖还是不忍心看他这样，于是拿着外套追了出去。

　　阿莱也果然被冻得瑟瑟发抖，只不过才逃出来几秒，他就发现外面下雪了。

　　所以林霖追出来把外套给他披上时，阿莱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但他不敢再季鲤假门外久留，而是抱着自己的外套一溜烟跑了。跑到拐角处，他回头看了一眼林霖，却惊悚的发现季鲤站在二楼的落地窗那边注视着自己，赶紧缩回头，加快速度溜走。

　　林霖看他逃跑的样子就像条狗，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是季鲤没笑，他打阿莱时不小心砸到了那个书柜的边缘，现在指关节还痛得要命。更加倒霉的是，他今天晚上的课程还没开始上！真是恼火到不行。

　　其实他也知道自从阿莱第一次被揍以后，阿莱在冰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虽然季鲤对阿莱好感全无，但是要是阿莱真的受到暴力困扰，他找奥列格帮忙交涉也是可以的。然而阿莱这个人实在是欠揍，他想要季鲤帮忙却用错了方式，就连季鲤都忍不住开始理解他那位师兄了。

　　实在是太烦了！

　　第二天阿莱又没来冰场，晨间训练以后季鲤脱了冰鞋去找奥列格，想请他找阿莱正式的谈一谈，纠正一下他那动不动就招惹别人讨打的破习惯。他还是心软了，因为别人可不会像自己这样揍一顿就完事了，如果阿莱不改，将来也不用再谈什么滑冰了，他做人都很难。

　　正巧这天奥列格有事不在冰场，于是季鲤就找到他的教练马克。马克和伊利亚正相谈甚欢，大概是因为今天那个讨厌鬼不在，他们两人的神情也轻松了不少。

　　看见季鲤，马克也很高兴，因为他觉得季鲤这孩子挺有礼貌而且很可爱。

　　季鲤和他说了阿莱的事，马克原本喜气洋洋的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起来了一样：“说实话吧，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而且因为阿莱来冰场之前签了合同，马克也很被动。虽然在阿莱的国家，花滑就像天外来物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市场和培育体系，但是阿莱自己的家庭倒是很有些名望，因此才能支持阿莱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送他去学花滑。当然，阿莱本身资质倒意外的不错，当时奥列格也是看他在没经过什么顶级专业训练的情况下也还算是可塑之才的份上，才把他带回了俄罗斯。知人知面不知心，甚至在奥列格也仔细考察了阿莱的家庭背景和滑冰经历的情况下，也没料到阿莱竟然是这样的性格。

　　季鲤很理解马克，就像当初马克也理解自己的跳跃的困难之处那样。

　　不过他没有要马克做出决断，毕竟这对马克来说有些为难了。他只是说给马克身边的伊利亚听罢了。果然，伊利亚听完就皱起眉头，小臂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

　　可是季鲤没有继续挑唆他去找阿莱动手，只是好像无意间提起他听说阿莱的叔叔在莫斯科工作。

　　马克也没说什么，他不可能去找阿莱家人说这些，因为作为教练和选手闹出矛盾，不管怎么样也不是什么好事。他需要这份工作。但是，季鲤注意到伊利亚若有所思，他赶紧随便跟马克聊了几句别的，然后功成身退离开了。

　　据新闻里所说，阿莱的训练大部分是他家里支持的，季鲤也只是试试，并不确定这是可行的方法。

　　季鲤回到冰场的时候，奥列格也到了。他正巧看见季鲤从马克那边过来，就问他怎么回事？季鲤也不想告诉他，就敷衍着说，马克他们请自己去看电影。

　　奥列格看着他：“什么时候？”

　　“我拒绝了，因为我什么时候都没空。”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没空，也是因为根本就不存在那场所谓的电影。

　　奥列格猜到他在撒谎，但是耸耸肩：“今天开始第三段合乐练习。”

　　一听到合乐，季鲤的精神立刻紧张起来了。

　　别的事情尚可不提，但是关于训练的事，季鲤已经下决心不会含糊。

　　《爱之悲伤》的第三部分包含旋转和一个连跳，因此步法还不算太多。奥列格抱着胳膊在冰场旁边看季鲤练习了一遍，心情愉悦。因为当时有几个旋转动作不够饱满，奥列格还特意给他提了点建议，但是后来的中国杯和俄罗斯杯，他还是照样耷拉着双手，旋转时好像很是吃力的样子。这样的旋转观感不好，当然也不合乐。《爱之悲伤》节奏轻快悠扬，不是真的要表演者苦着脸表现得很“悲伤”。相反，奥列格对季鲤的要求是尽力保持面部微笑，虽然并不能期待季鲤拥有对于爱情的深刻理解，但是微笑适用于所有场合，即使是像少年维特之烦恼，也不免因为心爱的姑娘而苦涩一笑。

　　季鲤似懂非懂，但是他也照做了。旋转对他来说并不吃力，只是也不容易，所以他还破费一番功夫来维持自己的表情。几遍滑下来，季鲤的脸都笑僵了，他捂着脸滑回场边，趴在挡板上。奥列格有些好笑地戳戳他的脸，季鲤立刻条件反射一样笑了起来。

　　这感觉并不好受，季鲤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脸，气鼓鼓的告诉奥列格：“我可能一星期之内都不会笑了！”

　　奥列格温和的回答：“不，孩子，休息时间结束你还得继续笑。”

　　“啊！”

　　季鲤哀嚎。

　　中场休息结束，奥列格果然又提醒他：“想象一下，你在舞会上遇到了你的初恋。”

　　季鲤：“……”

　　他黑了黑脸，但是并不打算告诉奥列格自己被分手的事情。奥列格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但季鲤始终耿耿于怀，至今还没放下，只要有人提起，他的心就像被人莫名揪了起来一样狠狠的悬着。

　　其实他大概可以猜到一些田珠珠的想法，也没有一味的抱怨她如此绝情，因为理智告诉他，田珠珠说的所有理由都是合情合理的。但是这份悸动和欣喜并不能如此快的被抹消掉，季鲤告诉自己时间可以带走一切。

　　不过也不知道奥列格是不是真的从哪里知道了季鲤被分手的事，他这句话神奇的刺激了季鲤的情绪。季鲤滑向冰场中央准备继续训练的时候，奥列格忽然喊住了他：“好，就是这个表情。”

　　季鲤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惊悚地发现自己竟然在笑。抬头看奥列格，还发现这男人眼中滑过一丝狡黠。

　　“不要总是用这种方式啊喂。”

　　季鲤默默吐槽了一句，接着还是带着这样的心情开始了下半场的练习。

　　所谓的《爱之悲伤》听起来婉转动人，季鲤总算有些尝到了苦中带涩的滋味。

　　脚下的冰刀或急或缓的在冰面上刮过，随着音乐的起伏，慢慢融化成一个又一个舞步。季鲤当然没参加过这种舞会，但是那随音乐沉浮身体的感觉，真的就好像是他短暂而青涩的初恋一般，悄悄的心动，又悄悄的回归平静，在这段音乐的结尾处长长的沉了下去，像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虽然拿这样的情感融入表演，好像并不是季鲤选择这支曲子的本意，但是却意外的适合他。旋转动作结束，季鲤站在冰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虽然一遍又一遍的旋转，他早就有些累了，但是异样的情感涌上心头，季鲤为了不让奥列格看出来自己情绪的低落，只好使劲扯着嘴角，微笑起来。

　　这也太离谱了，竟然想着这样的事情来滑冰！季鲤觉得冰刀没在刮冰面，反而是在割自己的神经。

　　对于奥列格来说，初恋这样的事情早就随风远去了，但季鲤毕竟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孩子！他的初恋还新鲜如昨，没法做到像奥列格那样坦然又大胆的回忆其中的甜美与苦涩。

　　奥列格见他情绪低落，拍了拍他的手背劝解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不愉快，你也应该记住它的美妙，否则接下来的你应该怎么走呢？”

　　“唉。”这样的情绪被别人发现终究还是不太好意思的，季鲤挠了挠头，“我想不通，我们谁都没有做错，而且互相喜欢……应该……为什么……”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段恋情，从开始到结束都是田珠珠提起的，季鲤完全是被动的状态。如果说最开始他还是心动不已，结束的时候只是因为感觉不适合或者矛盾，那他也就认了，但是结束得那么猝不及防，可真是叫他留下的更多的是心理阴影，而不是快乐。

　　“而且我已经后悔了……如果不是恋爱的话，我们现在还是很好的师兄妹吧。”

　　也许本来就是一个错误。他很喜欢从小到大和田珠珠斗嘴或者互相鼓励的时候，但是唯独恋爱的时光，简直让他想到就立刻黑脸的程度。

　　奥列格也觉得有意思，虽然不太礼貌，但他又问了些关于田珠珠的问题：“你们很早就认识了？”

　　“对啊，大概是青年组的时候吧。我那时候还在练三周跳呢。”

　　当时两个孩子还在夸口说一定要参加奥运会，拿奥运冠军。季鲤有些惆怅，如今他们两人确实都在备战奥运会，但是已经天各一方了。

　　“听起来很不错的关系，也许你的感觉是对的，你们压根就不应该恋爱。”奥列格神色严肃，他从小就理智而清醒，对于恋情有些冷淡，甚至于他的前妻都是因为他对待婚姻太理性而提出离婚的。所以剖析起十七岁少年的恋情，也是很一针见血。

　　季鲤还是觉得这有些荒谬，因为他的心动是真实存在的，但同时他心底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一个声音表示认同。他没有回答奥列格，只是脱了冰刀套又回到冰场上去。

　　“抱歉……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吧，我觉得它可能干扰我的训练。”

　　不过一旦被提起，这种情绪一时之间就难以消除。季鲤又尝试了几遍合乐动作，奥列格见他无精打采的，再也没有刚刚被激起情绪时的神采，只好让他忘了合乐这件事，去练习练习跳跃。

　　季鲤也是这么想。他本来约了哈珀在半小时以后见面，因为他想要把自己的4lz+3T完善一下，同时用4lo替代掉4T单跳，以便在选拔赛时更具有优势。眼下哈珀还没来，奥列格也没有其他选手，所以他就待在旁边继续知道季鲤。

　　从温哥华回来以后的这几天，季鲤还没有成功跳出过完美的4lo，这始终还是一个挑战。他先是尝试了几个3lo找找感觉，接着就义无反顾的开始用尽全力往四周奔去。

　　第一跳季鲤就摔了，他没立刻起身，而是坐在冰上原地甩甩头，似乎想把什么奇怪的想法甩出去。

　　第二跳，季鲤倒是落冰了，只是冰场边上装着的人工智能提示这个跳跃属于存周。季鲤早习惯了被判存周，低声说了句什么又滑回去。

　　不比那优雅多情的合乐训练，跳跃训练大多时候是枯燥无味的。季鲤摔了几次以后就什么也不想了，满脑子里都只有“跳”！

　　简单直接，标准明确，季鲤练习跳跃时确实是没什么感情可言。除了成功跳出来会感到快乐，那些失败的时刻，现在的他也感觉不到一丝懊恼了。失败了就继续练习，反正无数次跳跃的教训已经给了他充足的理论储备，至于身体能不能做到理论所需，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但是总算也是找得到方向的训练。

　　奥列格在他十米之外的地方看着他跳，不禁也跟着季鲤的跳跃眉头紧锁。每次季鲤起跳的时候他都不由得跟着缩起肩膀，整个人除了足部没有用力，几乎是跟着季鲤的动作同步收紧身体。

　　再一次摔倒以后，除了因为尾椎骨撞了下冰而咧了咧嘴，季鲤也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见惯了以前摔倒就要忍不住捂脸懊恼的季鲤，奥列格还有些不太习惯。

　　“要休息一下吗？”

　　奥列格征询季鲤的意见。四周跳耗费的体力巨大，即使练习到现在也并没有完全成功的，对于选手的精力也是巨大的消耗。

　　但季鲤只是摇了摇头，他还没觉得累……总觉得下一个就是成功的4lo了。

　　哈珀匆匆赶来的时候，季鲤正端着手臂从最后一个跳跃中滑出。这个落冰真的很稳，一般如果落冰不太完美的话，选手很快就要放下浮足来维持身体平衡以免摔倒，季鲤却在冰上单足滑出了一个有缺口的圆。

　　奥列格又跑去看机器显示，上面显示着季鲤滞空的圈数是3.75周左右，如果季鲤的跳跃像某些人那样pre再狠一点，几乎都要过周了。

　　旁边围观的教练们也发出惊叹，季鲤听见他们的声音还以为自己总算堪堪足周了。就像刚开始成功跳出4lo时那样，于是也滑了过来。

　　“啊？”

　　一看之下季鲤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惊叹。

　　奥列格听见他这熟悉的语调，总算感觉原本的季鲤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