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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教授 ...

  •   玫瑰最近总会时不时地察觉到月季落到自己身上的,若有似无的视线,但等她看过去时,这家伙总是不动声色地将枝条偏向一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饶是玫瑰再骄矜,再爱炫耀自己的美貌,也不喜被这般偷偷摸摸的打量。
      这小月季又在捣鼓什么?
      玫瑰闷声忍了好几日,却未曾见它有所收敛,甚至因为自己的好心退让,教这小月季愈发地得寸进尺,变本加厉了。
      就在昨晚,月季甚至大咧咧地将枝条和根系探到玫瑰这里,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盯着她看了整整一夜!
      玫瑰被它看得浑身发毛,后半夜接连做了好些个噩梦。
      忍无可忍的玫瑰决定主动出击,就在月季又将视线转移到她身上时,玫瑰难得出手迅疾如电,困住了月季企图偷窥的那根枝条。
      “你这几日老是盯着我看干嘛?
      “我.....我”偷看被受害者捉了个现行的月季嗫嚅了好半晌也没能给出个明确的答复。
      它还未曾忘记自己刚来玫瑰园的时候,被众花问及为何不开花时自己的回答,眼下才过了多久,自己便改了主意,饶是淡定如月季,也难免有几分羞赧。
      “你什么你?”红缨不满的哼唧道“我又没凶你,好好的怎么还结巴起来了?”
      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月季只得强行压下心中的懊恼,坦诚相告,“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花。”
      “看花?我的花当然是这玫瑰园里最美的,你大大方方地看就是了,我又不会藏着掖着。”玫瑰闻言忍不住昂首挺胸,将那开得正艳的花苞又向上托了托,可随即又察觉到了几分蹊跷——园里也不是没有草木羡慕地看着玫瑰的花,可甚少像月季这般魔怔到日日看,夜夜看,有空没空都在看。
      实在是……怪异!
      拜月季先前坚定咬死不开花的形象实在是深入花心的缘故,玫瑰并没有将这反常行为同观摩学习联系起来,而剩下的解释便指向了另一个同样离谱且惊悚的可能。
      “那个,虽然,虽然你我是邻居,关系看着是比园内其他草木都要更亲密些,”玫瑰有些艰涩地开口,“但你可别想着能\'近水楼台先得花\'的美事!”
      “你就是,再喜欢我,也别想得到我的花。”
      “......”月季没想到玫瑰的猜测会如此不着边际,当即也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开口进一步解释,“我只是为了看看你是怎么开的花,并非是…要夺取。”
      “哈?三足金乌今天是打西边出来了吗?”玫瑰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你这铁树竟也想着要开花了?”
      “嗯。”月季不想过多谈论它想开花的缘由,只好任由对方打趣。
      玫瑰倒也没揪着月季先后不一的行为不放,除却惊诧,她更多的其实还是欣慰。
      这才对嘛,身为草木,开花是天性,这小月季可算是认识到了自己应该走的道路了。
      然而——
      “嗯...”玫瑰将月季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后,却是摇了摇茎秆,“不妥不妥。”
      月季便疑惑地看向她。
      “若是真愿意,就不妨再等等。”玫瑰垂下花枝,用嫩叶轻轻摩挲着柔软滑腻的花瓣,郑重道:“分化花芽会耗费体内极大的养分,你这弱不禁风的小月季必然会受不住,还是再长大些吧。”
      别说是玫瑰,就连月季都怀疑自己细瘦的枝条能否承受得了一朵花的重量。
      何况它的花是要在墙对岸开放的,所消耗的养分必然是多到了极为可怖的程度。
      稍有不慎,它就会搭上性命。
      但已经直面了自己的执念和渴望后的月季,每分每秒都处在极度的焦灼中,又怎么甘愿再在这玫瑰园虚耗时间。
      它不知道这种鼓动又酸涩的情绪从何而来,但它却...不想再等待了。
      因而月季俯首,闷声道:“我只开一朵的话,应该不妨事。”
      “笨蛋!”玫瑰没好气地用长枝条轻轻地打它,“你当花是想开就能开的吗?”
      “不好好做准备的话,等落花的时候有的是苦头给你吃的!”
      是了,花朵终究是会落的,月季抬头,看着眼前披红戴绿水灵灵的红缨——这株看着正常,实则怪异的玫瑰。
      她的花,总是一朵接着一朵地开,稍有萎靡就会被红缨不留情地舍弃。
      “红缨,”月季的声音突然放得很轻,“花落的时候,会痛吗?”
      “......”玫瑰沉默不语。
      眼前似乎又浮现起往事。
      夕阳下,俊秀少年曲腿坐着,握着块生丝制成的软帕,哼着南乡的传统小调,慢悠悠地替玫瑰擦拭叶片。
      他的衣着打扮看上去就像个风流轻浮的纨绔子弟,可手上的动作却是温柔极了。
      “缨缨,你的花可真漂亮,”程远道爱怜地抚摸着玫瑰翡翠绿的叶,语带遐想“明年这时候,你再多开一些好不好?”
      玫瑰被他这“睹叶思花”的恶劣行径气到茎中的水都要断流了,忙不迭要将自己的枝条抽回来。
      不开!明年一朵花都不开了!
      “逗你的,”程远道杏眼弯弯,“我们缨缨哪里都好看。”
      “不开就不开,我可舍不得缨缨承受那落花的痛苦和委屈。”
      玫瑰闻言愣了,对于草木来说,开花是天性,是本能,是命令,花落的时候自然是疼痛的,可唯有眼前的人会舍不得自己疼痛,会轻柔地抚摸自己说不开就不开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根茎酸酸涨涨的,彼时的玫瑰并不知道自己这是长出了情思,入了红尘,只想着如果是为了程远道,就是落花,好像也没那么痛了。
      反正,反正…他总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偶尔...偶尔开那么一两朵也,也不是不行。”玫瑰有些别扭地改了口。
      “就知道缨缨最在乎我了!”程远道低呼,末了却又忍不住轻轻蹙眉,“但我可不想要缨缨怀上宝宝。”
      他早就不是那懵懂孩童,也知道自己这独占欲来的好生无理,但只是稍微想到缨缨会别的花粉染指,程远道便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灼痛。
      “改明儿我就叫花匠将这院子里的花都迁到别院。”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就是一朵花,都要完完整整地独占,“缨缨为我开的花,那就是我的,才不会叫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玷污呢。”
      流氓!!
      缨缨的花真漂亮,比大哥的枪穗还红!
      别哭了好不好,有没有花,缨缨都是天底下最漂亮的。
      缨缨,缨缨?
      ......
      “其实没多痛,”玫瑰收敛神思,淡淡道:“只比断根痛上一点点。”
      不过是体内的一部分被抽离而已,花本来就是要落的,能被夺走的东西,自然是没那么重要。
      月季识趣地没有再多嘴。
      不过玫瑰向来没心没肺,很快便收拾好了情绪,叽叽喳喳地将自己多年的开花心得倾囊相授。
      “咱们草木开花前一定要想好什么样的花,开多大,多久,体内的营养够不够……”
      ……
      说的嗓子都有些干哑的玫瑰终于停了下来,好一会才从土壤中补充完水分的她看着眼前趴在草甸上听得很是认真的灰扑扑的月季,忍不住伸出枝条掐着它的茎,逼月季仰望自己。
      “其实对于我们来说,开花是本能,时候到了自然就会知晓,所以,先前我和你讲的你其实都不比记住。”
      “?”
      “你要记住的只有一条。”
      月光下,玫瑰的声音凉得让月季的呼吸一窒。
      “我们是草木,最忌讳的,就是为了谁去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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