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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交换 ...

  •   玫瑰花了好一会才明白了月季话里的意思,当即有些不敢置信地用枝刺戳了戳自己,从枝梢处传来的尖锐疼痛让玫瑰不得不承认这并非梦境,可月季的话又着实叫她感到荒诞:“你莫不是真做了噩梦被魇着了,怎么大清早的就说起胡话来?”玫瑰说着又要伸出枝条去想察看它当下的状况,却不料被月季轻巧地避开,难免面上有些郁郁,“是不是那黄玫瑰又偷摸着跟你说了什么胡话?这玫瑰园从来没有过什么牡丹,你可别被她给带坏了。”
      “我并非在园内见到的它,”月季摇了摇头,仍是心有余悸的模样,“总之,你先帮我将她叫醒,就说,事关牡丹。”
      “就算这真的有用,你自己吼一嗓子不就行了?”骄矜的玫瑰本不想做那跑腿传话的蠢事,但见月季怯生生汗涔涔好似随时都会暴毙的模样,到底还是心软地点点头,“算了,瞧你这小脸煞白的虚脱样,还是好好休养着吧。”
      玫瑰直觉月季接下来要说的事没那么简单,所以也没蠢到真的大咧咧地隔空喊话,而是分出根系慢慢地往院子中央移动。
      她本就是被娇惯着长到这么大,吃穿用度无不优渥精致,几乎未受过什么苦,对根系的控制自然不如月季那般熟练精准,只是分出根系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可要避开这满园闹腾的花花草草便有些困难了,因而玫瑰的注意力被自己的根系分去了大半,无暇顾及月季那边的小动作。
      见玫瑰被自己支开,月季这才暗暗地松了口气,露出先前被紧紧捂住的部分。
      那是一节枯萎到了极致的根,焦黄且干瘪,可怜兮兮地蜷缩成团,月季能清楚地分辨出根上的每条纹路和绒毛,感受到这条根濒死前绝望的挣扎,可它却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半个时辰前——
      在墙的那端,月季的根虽然被抢走了近乎全部的营养与水分,可到底能靠着与主根的联系活着,这院里的焦土比荒原干涸了千百倍,根本不会,也不可能有什么草木能在这里活下去,可月季的根却好似对此处有着无限的向往,它并不在意自己的养分刚刚被土壤给尽数掠夺,反而恋慕地蹭了蹭身旁干燥贫瘠到可以称之为砂砾的罪魁祸首,甚至萌发了想要长长久久地留在这里的荒诞想法。
      这才是,我还是种子时,就在渴望的地方。
      你疯了,抬头看看你身后的墙,在这里我们根本活不久!
      月季的根却是铁了心,反驳道:
      得了吧,我就是你,我想的也就是你在想的,只不过是你不敢说,才借了我的口!
      不知是怕养分耗空,还是担忧引起那亭中神明的注意,总之月季半是逼迫半是诱哄地将它抽了回来。
      可一回到玫瑰园,它就以可怖的速度衰弱干涸,月季就是输入再多的养分都是徒劳,这条根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就是花神在场,也无济于事。
      生老病死,时至则行,乃天道所定,万物遵循,就连花神,也不可忤逆。
      月季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条昨夜还是水灵灵的与它拌嘴的侧根一点点地变成了焦黄的干尸。
      身为草木,最忌惮地便是留着条无用的坏根,因而月季不得不狠下心,舍弃了它。
      先前被捂着时候到还能留个全貌,眼下暴露在息壤中,别说是被土粒摩擦,仅仅是与空气的接触,都叫它化为了齑粉,散落在土层中,就连月季都辨别不出了。
      如果说折枝断叶在草木看来已然是疼痛难忍的,那么平白无故地断了一条根,哪怕那仅仅是条须根,并不会伤及根本,但对于月季而言,就像是清醒地看着自己跨越刀山火海,历经油烹煎炸,而这份几乎快将它的神魂撕裂的痛楚,将持续到替代的新根长出来后,方能停歇。
      这或许就是它私自越境要经受的惩罚,但月季却没有后悔,或者说,就连那节受尽折磨而死的根在彻底没了气息前喊的也只是痛,怨的也不过是月季将它强行押解回玫瑰园的行为。
      “早知这么痛,倒不如留在那边了,就是死,也能死得快活些。”
      ……
      “今日这是怎么了,”传完话的玫瑰似有所感,忍不住用枝条碰了碰月季,狐疑道:“你就够奇怪了,那黄玫瑰竟也破天荒没睡觉,甚至就连息壤里的水分喝着都是又苦又涩的。”
      “或许,是你睡了太久晃了神的缘故。”月季顿了顿,终究还是好心地没有告诉可怜的红缨她刚刚喝到的可能是“尸水”这个不怎么美好的真相。
      “真的?”玫瑰却并未因月季的三言两语打消心头疑虑,就在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黄玫瑰的声音蓦地响起,打断了玫瑰。
      “你这月季找我便罢了,为何偏偏要提起牡丹来诓骗我这老人家?”
      她的声音很是低沉沙哑,带着极大的压迫感,玫瑰在这园内呆了这么些年,从未见过如此严肃甚至是愤怒的黄玫瑰,不禁有些惴惴。
      “我只说我看到了牡丹,”月季却并未被吓到,又或许是昨夜受到的惊吓多到让它早已麻木,因而当下面对着黄玫瑰的质问,它的声音依旧是平和的,“至于那是不是你的旧友,我不知道。”
      黄玫瑰没有说话,它的根在息壤中浮浮潜潜,反复打量着月季,终于以某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看到了被月季遮掩起来的断面,这才肯接着出声,语气虽不再像先前那般冷硬,却也谈不上温和。
      “从我这里得不到多少你想要的东西。”
      “一点点,就够了。”月季却是发出了“咻咻”的笑,笑声极轻极软,带着几分稚气,像是刚出锅的奶糕,引得它身旁的玫瑰一怔,突然意识到自己身旁的月季,不过是个懵懂的也很容易满足的幼崽。
      “我想知道,那堵墙是什么,墙的后面是谁,还有,你当初提到的那个神明,他犯了什么错。”
      “你的问题太多也太难,我没法回答,还是再想想吧。”
      “没关系,”月季还是笑吟吟的,“您可以随便挑一个回答我。”
      狡猾!黄玫瑰忍不住腹诽,不论是当年的牡丹,还是现在的月季,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什么随便挑一个,这小月季问的分明就是一回事!
      见黄玫瑰久久没有回话,月季便又点了把火,“天道在上,你总不会要违背自己的承诺。”
      “你既想知道,我便都告诉你,”黄玫瑰冷笑一声,“那堵墙可是自鸿蒙初化时便存在的巨兽之皮所制,更是由天道亲手所设,若是有谁敢擅自私闯,少不得要搭上性命,而当年的神明犯下的错,不外乎一个情字。”
      “至于你问墙那边是谁,我想,就没必要再回答了。”
      “情?”月季有些不解地重复。
      黄玫瑰这下却是真的惊了,它诧异地看着瘦小的月季,“怎么,你这小月季对此还有什么疑惑不成?”
      “情是什么?”被质疑的月季不耐地甩了甩枝条,“我为什么要知晓这些?”
      “你说,你不懂情爱?”
      黄玫瑰闻言,忍不住纵声大笑,好似是听到了什么荒诞到了极点的事,她甚至笑到连叶片上的露水都兜不住,一颗接着一颗地跌落在息壤上。
      直到她笑累了,这才抹着枝条,恹恹道:
      “不懂也好,情之一字,最为伤神,不是爱而不得,便是得而复失,还是留待那些人类去折腾罢。”
      月季听不懂,却也莫明不愿接着这个话题再深究,左右想知道的也都得到了回复,它察觉到黄玫瑰隐瞒了很多事,却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她嘴里得再撬出更多的信息了。
      “我见到的牡丹花通体血红,唯独苞片边缘是淡金色的,会是你的旧友吗?”
      黄玫瑰深深地看着月季,又好似在透过它回忆着什么,就当月季以为她不会再回复的时候,她又出声了:
      “我倒真的希望,你说的那牡丹,会是我的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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