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肖诸君》黑蓝色

43、辰年

　　辰年

　　日子过的很安稳，三人都没是时还会相约到山上散散步看看景色什么的。

　　直到那天，子凝突然发现玄族死因的不对劲，怎么想都不合理。

　　那天保护者在长玄山找到一只异常强大的妖异，确认那是子凝的某位年纪近百岁的长辈变成的。保护者聚集起一支剿妖队伍，子凝和晏江旋都加入了，但哥哥有事无法参加。

　　他们花了整整一天才将大妖异和它身边一群小妖异都清理掉，那一只长辈变成的妖异几乎是子凝这辈子遇过的妖异中数一数二的难缠，连子凝他们这么大一群灭妖异精英都颇觉吃力。结束后大家都狼狈不堪，带伤的带伤，中毒的中毒。

　　子凝呆呆的看保护者替变成妖异的长辈超渡，以免它再度复活成妖异。

　　晏江旋说待会保护者会把长辈的尸身全部烧掉，装进坛子里带回玄灵地，让长辈在所有玄族人安眠的地方──玄灵树根下好好睡下。

　　玄瑀祺曾跟子凝大概解释过玄族灭门经过，一个新年全家团聚的夜晚遭遇突袭，馥南宫出动所有大佬使用他们夺来的法器仙珠，并联合大量玄族仇人（大部分都是馥南宫煽动或是自导自演栽赃玄族弄出来的仇人）一同突袭玄族。

　　一个晚上玄族被屠族，也因为玄族覆灭造成天地阴阳的失衡妖异横空大量出现，族人也因为这失衡、再加上没有实时超渡，几乎全数变成了妖异。子凝他们玄族族长双亲加上几位长辈撑到最后舍命拖延敌兵，玄瑀祺才得以抱着还是婴儿的子凝跟着保护者巡夜人离开。

　　然后那个巡夜人保护者将子凝托给同是巡夜人顾元宥，让顾元宥将子凝带回白羽观，并对外界宣称是顾元宥将子凝救下并只有一位幸存者，让子凝在草族和白羽观庇护下成长，使外界对只是婴儿而且在优良道观成长的子凝放下杀心，保护者则将能力可以躲在暗处玄瑀祺抚养成人。

　　可是不对，子凝强烈的发现当年的灭族绝对不只馥南宫加上寻仇者集结这么简单。看光是这位长辈变成的妖异就如此惊人，它生前一定不是随便就可以杀掉的普通人，必定精通道术或武术，更别提比它年长的其他人了。

　　道士只要五术山、医、命、卜、相中的山术研习的好，年纪破一百五十是有可能的。子凝相信玄族中一定有这样的人，只是他们年纪大了不愿意当家所以才交给子凝的双亲。

　　就算馥南宫有仙珠实力吓人，这些人也不太可能在一个晚上就被灭掉、连称一个晚上等援兵的时间都没撑住！

　　到底是谁、是什么，能协助馥南宫在一个晚上突袭成功，灭了玄族这样一个古老的大族？

　　“灭族经过绝对不只哥哥跟我说的那些而已对不对？”子凝脸色苍白的仰头看着晏江旋，将他微惊的神色尽收眼底，“是什么在帮馥南宫？让我们这个古老的大家族全数覆灭？”

　　“……这我不能告诉妳。”脸上带伤的晏江旋是一贯的平稳，他安静的对子凝说道。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是玄族的核心人物，我更是身上留着玄族血、玄族的一份子！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别激动，“晏江旋伸出手来抹去子凝脸上的血污，子凝眼中浮现的攻击性情感让他有些吃惊，“这些事玄瑀祺说必须由他来告诉妳。”

　　子凝退开了几步，犹豫的神色像是想在离开前问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转头快步离开。晏江旋静静的看着子凝消失在林子间的背影，示意几位保护者跟上去。

　　终于走到了这么一天。

　　有些事情虽然总有一天必须知道，但那些，知道还是比不知道伤人。子凝越是晚一些知道，越是可以保有对那个人的纯粹情感与记忆。

　　那个在子凝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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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凝找到玄瑀祺时，他正和其他保护者门派的掌门讨论事情，看到子凝一身血污和那阴沉的神色他们不约而同一愣。

　　“灭门那一晚，哥哥你还隐瞒了什么没告诉我？”

　　子凝站在门口，没有预警的批头就是这么一问，让现场的保护者都尴尬了。他们清着喉咙纷纷告退，偌大的大厅只剩下子凝和玄瑀祺兄妹二人。

　　阴暗的天色，无言对恃的两人。玄瑀祺自座位上站起身来慢慢走向子凝，时间彷佛停滞。

　　“古族一直都是互相保护一同维护天地平衡的，我族与草族尤其交好，但是过去世人大都误会我们，因为馥南宫设下圈套制造我们的敌人与谣言，但不只那样……”玄瑀祺走进子凝，将她凌乱的颊边头发勾至耳后。

　　子凝眼中难掩急切焦急，“然后呢？”

　　“玄族新年团聚围炉那一夜，馥南宫抢来一颗仙人之珠，是像古玄之珠那样拿到就可使用极大力量的仙珠，他们让仙人以为盗珠的是我族，引来仙人一同将我族灭族。”

　　子凝微颤，她还没听完心中就有了底。

　　这世上除了古老的战仙之外谁还有力量将一整个古族一夕间屠灭？

　　“是菊天人。”她勉强挤出这明知故问的几个字。

　　“是的，馥南宫已经拿到天人菊古珠了还打算一并拿下菊天人维系性命、还可以增幅天人菊古珠的“天人菊魂珠”，连带我族的古玄之珠一起，甚至还可以替皇族除去两个心腹大患。”

　　玄瑀祺说这些话时神情冰凉，子凝终于明白自己以前在哥哥他们面前提起子遥时，他们为何都不约而同的楞一下。

　　仙人无情无欲与自然合而为一、不理世事，在误会的情况下灭了玄族，但血海深仇怎能不恨？尤其是当时十二岁已经懂事的玄瑀祺。

　　“后来菊天人被我族重创差点被馥南宫得逞，幸而菊天人逃脱向草族寻求庇护，但菊天人也因为伤势过重变为一个三岁男婴。但馥南宫还是一口气拿走我族上下百多条人命、古玄之珠、天人菊古珠，本到尾声的皇族力量大增，暴力夺取灵眽支持他们龙脉，多活了这二十多年，短时间还不会江山易主。”

　　在玄瑀祺冰冷的神色中子凝彷佛可以看见二十多年前那个火焰滔天的夜晚，家人们的怒吼尖叫还有地上的尸体，地狱般的一个夜晚。

　　子凝不解的轻声问道：“既然菊天人是草氏古族一员，那为什么草族的人不阻止？”

　　她一直相信悲剧应该要有理由，但虽然她这样问玄瑀祺，自己这样一路这样走来也已经渐渐无法继续相信了。

　　“菊天人数百年前还未成仙时是草族之人，菊有草字头本属草族，但成仙之后就为天地守护菊岛、为天人菊之力和那座岛而活。草族比我们古老庞大，有好几位这样我们没有的仙人，“玄瑀祺走出门看着玄族的这一片宅子，淡淡解释道：“这样的仙人是不受控制的，但在草族有难时会出手帮助所以草族不能坐视不管，最后是草族守护道观白羽观的白羽真人菊天人要去抚养。”

　　其实菊天人根本不需抚养，待天人休养够了年纪也够了自会觉醒成凡人难敌的战仙菊天人，习依将幼儿的菊天人要去除了保护之外当然别有其他意图。

　　就不知道这出发点良善的意图对大家的未来，究竟是好是坏？

　　“子遥……”子凝无意识的呼唤了那个人的名字，神情破碎。

　　是谁陪着她度过最孤冷的童年？是谁在子凝所有脆弱的时刻拥抱她？是谁为了子凝的伤发怒伤神？是谁温热的亲吻她的胸口？是谁流下了那一滴泪？又是谁一再来到子凝梦中寻她？

　　临走前无能为力的将她的手交给荀青亦的那个，是谁？

　　是管子遥，是菊天人。是子凝的爱人，也是她的仇人。

　　大雪纷飞中回眸望她的那只大虎竟也成了一种残酷的景象。子凝捂着脸发出断断续续的哀鸣，泪水滚烫的自指间滑出。

　　如今，神竟然连她珍藏的记忆都要剥夺都要窜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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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羽观守在结界口的师弟妹看到红着眼神情凝重的子凝，不解惊讶的纷纷让路。连听说子凝回来特地要来闹她的千琴、子柔都被这样的子凝给吓住。

　　“怎么了？子凝？谁欺负妳？左雁年是不是？”子柔被子凝这少见的脆弱模样吓到了，在她身边团团转焦急道：“说出来，让姐妹们抄了他家！”

　　子凝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摇头：“不是，我是来找习依师父问些事情的，不用担心。”

　　“习依师父在孙紫静那里。”千琴指着西边一栋，忧心说道，“快去吧，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们知道吗？”

　　“好。”子凝口是心非的轻声笑道就往那去了。

　　两位师父知道子凝来了，只是没有料到是为了如此凝重的理由。

　　子凝到时两位师父席地而坐，孙紫静正在替习依用指甲红花擦指甲，看到子凝那双眼猩红的严肃模样两人都有些楞。习依难得是人形，一头白色长发披散于肩与地，鲜红的额上图腾和双眸像鲜血一样鲜艳。她一身红袍，正忧心的猜测子凝的来意。

　　“我是来跟妳确认子遥的事。”子凝轻声说道。

　　“唉，“孙紫静叹气的站起身来，虽然这是她的地方但这副情势她不得不走啊！且走了也好过要对子凝解释子遥的事呀，“我走了，你们说吧。”

　　孙紫静离开时带上了门，房间里剩下习依和子凝。习依看到子凝还呆呆站在原地，有些无奈好笑，她拍拍身旁的位置：“傻孩子，来坐下呀。”

　　子凝这才到习依身边坐下，她几乎是恍神的问道：“哥哥跟我说的那些，包括菊天人灭掉玄族，都是真的？”

　　“是的。”习依平静的答道。

　　习依可以看见子凝本来已经微红的眼又像火一般烧红起来，滚烫的泪大滴的掉，双唇颤抖，眉皱成一种伤心欲绝的形状。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我们搭档？”

　　“为了不要让悲剧与复仇再度上演，“习依温柔的将子凝拥入怀中，轻声说着：“我要让你们成为朋友，让妳长大成人、子遥觉醒成仙人后都不会对彼此挥刀相向，那时我还怕你们两人会不合，特地安插了青亦那好相处的孩子跟你们搭档呢。”

　　“子凝，妳说，我是不是想太多了？结果妳和子遥根本没有不合，还成了恋人。”习依拨去子凝的眼泪，对她苦笑道：“妳和子遥两人牵手来对我和紫静、山平说你们在一起时，真的吓了我们好大一跳，我们怎么都没想过你们会相恋。”

　　子凝也记得那时，那个午后微阴，子遥牵着她的手神色平静温柔她的脸却红的像火烧。子遥对师父宣布两人恋情时的侧脸、还有他的嗓音子凝都记得一清二楚，彷佛就在昨日一样。

　　记忆像是狂卷的风，有人在耳边吶喊。

　　子凝想起子遥第一次觉醒后神情蒙上的阴霾，她一直以为子遥是害怕菊天人的力量，如今才知道是因为子遥接触到菊天人屠灭玄族的记忆。那时起子遥望着她的神情就开始有了担忧，担忧菊天人会突然觉醒杀害自己的恋人。

　　所以子遥才自己决定要提早离开白羽观到菊岛去，然后大家怎么叫他回来过年都不肯。

　　只有兔年那次子遥回来了，菊天人却也突然出现以血和花瓣横扫了白羽观。

　　习依抱着子凝轻轻摇晃，安抚着哼着歌，像子凝小时候那样。

　　“子遥身体里有两个意识，菊天人的，还有他这一世觉醒前为人的意识。他一直在为了我们、为了大家压制菊天人。”

　　“怎么没有人告诉菊天人事情的真相，还让他一直记恨着玄族？”子凝靠在习依膝上，眼中带泪的问道。

　　“菊天人不喜欢凡人，连草族的人都不喜欢，一见到附近有人就会离开行踪难以掌握，他只在杀戮时停下，“习依轻声说道，语气严肃，“上次为了白羽观大众安全无法告诉他这一切，所以下次他对你们发起攻击时，就是你们让菊天人知道一切、一起反攻馥南宫的时刻了。”

　　子凝伏在习依的腿上，泪水无意识的坠落。

　　好久以前千琴师姐曾偷偷跟子凝说菊天人在沿海徘徊的事，千琴师姊认为一定是子遥想来见她，还说要替子凝求师父成全她和子遥。子凝苦笑，她知道仙人两者相恋是没有结果的，子遥的意识迟早会消失，菊天人也会忘了她，但子凝还是心中偷偷温暖了一阵。

　　如今知道了一切，才明了菊天人在沿海徘徊不回菊岛不是因为子遥想见她。

　　菊天人想杀她，而子遥在阻止菊天人。

　　管子遥……子凝的青梅竹马，她的前恋人，一个在子凝心中有着极大分量的存在。子遥大概在菊天人将一切真相大白前都无法放心的消散在菊天人体内，就那样对抗着菊天人，执着着。

　　如果没有认识子凝，子遥大概很早就可以没有牵挂的消散在菊天人体内了吧？毕竟子遥只是菊天人觉醒前一个过渡的时期，古老战仙菊天人觉醒前□□暂时的主人。

　　一度以为可以和子遥两人安安静静的一生相守于白羽观，牵着彼此的手一起老去，没想到如此平凡的心愿在命运面前却是一个不可及的可笑白日梦。

　　要是世界是一张白纸那有多好，最初的两人就可以拿起毛笔在上面勾勒一座小乐园，没有纷扰没有仇恨没有前因后果。

　　也不会有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