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玉》白露栖木

46、第四十六章

　　二月十九这一天，镇北侯府二小姐出嫁，天还没亮沈蕴玉就被杏儿叫醒了。

　　沈蕴玉坐在妆奁面前，看着镜子中面色比之前好了一些的自己，她不过服了那解药一个月，可不知为何，她近日来总觉得身体有些倦怠，不知道是否是开了春的缘故。

　　方才也是杏儿喊了她好久才醒来，她手中握着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着垂在胸前的那缕青丝。

　　杏儿一边将一朵浅紫色的绒花斜插在沈蕴玉的发髻上，然后问她：“小姐，今日二小姐出嫁，不如穿那件雪青色的裙子？”

　　那裙子是去年岁末楚老夫人见她平日里穿的都是蓝色青色的裙子，所以特意请了外头的裁缝铺子给她做的，但是沈蕴玉一次都没有穿过，她穿惯了那类颜色的衣服，所以那套雪青色的裙子倒也没有拿出来穿过。

　　其实沈蕴玉已经忘了那件襦裙长什么样了，她刚要问就见叶容鸢拿着那件襦裙给她看：“沈姐姐，这裙子的颜色真好看，今天就穿这件吧。”

　　说着她看了一眼沈蕴玉头上戴着的那几朵绒花，笑道：“而且裙子的颜色也跟你头上的绒花很相配。”

　　沈蕴玉看着叶容鸢手上的那件做工精致的襦裙，沉默半晌，道：“那便穿这件吧。”

　　一切穿戴整齐，吃过小厨房做的早膳后，沈蕴玉就朝沈妧妧所在的院子去了。

　　临出门的时候，又见那个丫鬟抱着插了桃花的瓷瓶往屋里来。

　　“大小姐。”那丫鬟向她行礼。

　　沈蕴玉目光落在那鲜艳的桃花上，问道：“这桃花还没谢吗？”

　　“这几日就谢了，小姐若是喜欢花，园里还有其它的。”

　　沈蕴玉嗯了一声，示意她进去放好，自己则带着杏儿出了屋子，往沈妧妧所在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都是刺目的红色，沈蕴玉心里下意识排斥这个场景。

　　等她进了沈妧妧的房间，就见穿着大红喜服的沈妧妧正靠在林氏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林氏有一搭没一搭地安慰着她，而楚老夫人正坐在一旁，她的脸上也隐隐有些不舍，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孙女。

　　喜娘在一旁劝着沈妧妧莫要哭花了妆容，但是效果甚微，她面上有些焦急，眼看着时辰就要到了，不能让新娘子再哭下去了。

　　“祖母，母亲。”

　　沈蕴玉走过去，她拿起被放在桌面上的喜帕，喜帕上绣着鸳鸯并蒂芙蓉，她伸手抚摸了一下上面的图案。

　　“母亲，让我来劝劝妹妹。”

　　林氏见到沈蕴玉手中的喜帕，对上沈蕴玉面无表情的脸，她暗自咬了咬牙，现在的沈蕴玉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回府柔弱无依的人了。

　　沈妧妧还在抽泣，她并没有发现身旁的人已经换了。

　　“哭够了没？”

　　身边清冷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沈妧妧怔怔地抬头，才看见近在咫尺的是沈蕴玉，一瞬间她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但是还是被沈蕴玉铺捉到了，她冷淡地说道：“今天是妹妹大喜的日子，妹妹应该要笑才对。”

　　她心中有个疑惑，明明之前接圣旨时沈妧妧脸上的高兴不似作假，为何短短的一个多月，她就变得不想嫁给太子了？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别得意，我日后就是太子妃了，我要是想对付你还不是简简单单地事？”沈妧妧红着眼睛，压低声音对沈蕴玉说到。

　　“是吗？你忘了容然还在我手上，”沈蕴玉轻笑一声，“你这么着紧他，想来也不希望他有任何闪失吧。”

　　沈妧妧瞪着眼睛看着她：“你！”

　　沈蕴玉站起来，将喜帕盖在沈妧妧的头上，然后靠近她的耳边轻声道：“吉时到了，妹妹安心出嫁吧，侯府还有我在呢，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替你好好照顾好母亲的。”

　　最后的几个字沈蕴玉特意加重了语气，她看见沈妧妧的身体抖了一下，她往后退了一步，对喜娘道：“宫里的仪仗想来也到了，麻烦你了。”

　　“大小姐客气，这是我该做的。”

　　说着喜娘就上前扶着沈妧妧往外走，沈蕴玉陪着楚老夫人跟在身后，直到出了镇北侯府，等新娘入了轿子，沈蕴玉心中才松了口气。

　　总算是将沈妧妧嫁出去了。

　　太子大婚，皇帝宴请朝臣以及大臣家属，所以镇北侯府也要进宫，快到傍晚的时候，沈蕴玉和楚老夫人等人坐上马车，这个时候太子与太子妃已经走完了大婚仪式。

　　进了宫他们跟其他朝臣没什么两样，男女宾客分别安排在了永庆殿和流华宫，这次沈蕴玉坐在了楚老夫人的身边，有人来给楚老夫人敬酒，沈蕴玉替她挡了，不多时她便有了些醉意。

　　她平时很少喝酒，所以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几何，突然喝了好些酒，头便有些发晕，楚老夫人见状，再有人前来敬酒便推拒了。

　　“央央？”

　　楚老夫人见沈蕴玉单手撑着头，像是醉了一般，于是试探地唤了她一声。

　　沈蕴玉觉得头有些晕，她不想楚老夫人担心，索性对她说道：“祖母，我想出去醒一下酒。”

　　“去吧，别走太远。”说着楚老夫人又看向杏儿，“跟着你家小姐，莫要让她吹太多风着了凉。”

　　杏儿点了点头应了声好，便扶着沈蕴玉出了流华宫。

　　出了流华宫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沈蕴玉被夜风吹得清醒了些，她拂开杏儿扶着她的手：“前面有个小亭子，到那边坐会儿吧。”

　　她不喜欢觥筹交错的地方，刚才坐在流华宫觉得吵闹，又加之她喝了酒，一时脑子乱哄哄的，才会找了个醒酒的借口出来。

　　这个小亭子建在一个荷塘边上，因为现在才开春的缘故，荷塘里面只剩荷叶的残枝，杏儿不知从哪儿拿来的灯笼，正举着往那池子里照去。

　　沈蕴玉倚着栏杆坐着，不知道为何，她身体有些疲倦，在昏昏欲睡之际突然听见身边的杏儿兴奋地朝她喊道：“小姐，这里面有好几尾红色的鲤鱼！”

　　她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就见杏儿正以一个极其危险的姿势在看着池子里的鲤鱼，她忙拽了拽杏儿的衣服提醒她：“杏儿，这样太危险，别看了。”

　　“没事的小姐，我会凫水。”杏儿盯着池子里的鲤鱼说道。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沈蕴玉也跟着探出半个身子往下看池中的鲤鱼，有好几尾鲤鱼将半个头伸出水面，朝她张开嘴仿佛求她投喂，样子看起来很是呆萌。

　　她陡然看见在红色的鲤鱼中出现一尾金色的鲤鱼，她囔囔道：“金鳞岂非池中物。”

　　沈蕴玉弯了弯嘴角，对杏儿吩咐道：“杏儿，你去找宫人要一点鱼食。”

　　杏儿给她留下灯笼就去找宫人要鱼食了，没有杏儿照着，沈蕴玉看不见池中的鲤鱼，她顺手抄起放在一旁的灯笼，学着杏儿的样子照着水面，很快又有一群鲤鱼朝着光源游来。

　　沈蕴玉聚精会神地盯着池中的鲤鱼，也不知道是醉酒的缘故还是别的，渐渐地她觉得身上越来越疲惫，眼皮也跟着不听使唤地要阖上......

　　“你在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冷冷地一道男声，沈蕴玉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手差点没拿稳灯笼，她重心一个不稳，眼见着就要往池中倒去。

　　那人急忙上前拽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回拉了一下，沈蕴玉就这样软软地倒在了一个带有淡淡松香的怀中。

　　沈蕴玉原本想要挣扎起身，鼻尖处骤然闻到松香，她便也没有挣扎了，抬头就看见燕绥面上似乎带了怒气，等她眨了眨眼睛再看，燕绥已经恢复了平日里温润地模样。

　　沈蕴玉嗓音轻柔地问他：“殿下怎么在这里？”

　　他松开沈蕴玉，正要出声训斥她，才发现今晚的沈蕴玉好似跟平日里不太一样，她少见的穿着精致华美的衣服，一张脸灿若芙蕖，就连头上的绒花也黯然失色。

　　她的脸颊绯红，说话时也是跟平日里的声调不一样，眼睛里像是含了秋水一般，水光潋滟。

　　燕绥皱了皱眉头：“你喝酒了？”

　　沈蕴玉乖巧地点了点头：“我替祖母喝了几杯酒。”

　　“殿下，”她往前凑的离燕绥很近，近到燕绥都能闻到她身上酒香和梅花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她仰起一张脸认真地盯着他，“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在这里。”

　　燕绥看着她，眸色变深了一些，心中已经了然她喝醉了，他朝她露出一个勾人心魄的微笑，“你说呢？”

　　沈蕴玉看着他左眼睑下的那颗痣，她下意识伸手朝燕绥的脸伸去，在燕绥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用食指轻轻点在了他那颗痣上。

　　“殿下，你真好看......”

　　乍然被带着凉意的指尖触碰到，燕绥被她碰到的那处像是被烫到了一般，他眼睛紧紧盯着身前的少女，眸色幽深。

　　“沈蕴玉，”他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微哑，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圈住了她的腰，“你这是在勾引我吗？”

作者有话说

　　沈蕴玉：谁勾引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