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素动如笼月，清风冷似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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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皇帝与我们把酒共觞，酒至微醺处，我不由得心生一种好奇的想法：这皇帝，是个怎样的男子？
玉液琼浆，酒香浓烈，不知觉间醉颜微酡。
“朔樱，不要勉强。”一旁与另五人喝得正欢的小酒将我手中的酒杯取走，置于几上。
我向他笑了笑：“没事。”
他看了我一眼，轻叹一声：“还是少喝点。”
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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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麟德殿，朔樱最终还是不胜酒力，碰到床就深深睡去。
翌日，麟德殿
伸了个懒腰后，我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间。我走去敲小酒的门：“小酒，起床了哦~”
房内没有声音回应。
是不是声音太轻了？
我复又敲得重了些，提高了些音量：“小酒，起床了~~你醒了么？”
依旧没有回应。
睡那么死？
我轻轻推开门，小心翼翼走到了床榻前。
除去被随意地掀在一旁的被褥，空无人影。
不在？
我歪着头想了想，还是先帮他把被子叠一下吧。
替他把被子叠好后，我信步走出他的房间，将门带上。
“啊！说起来，晴明也不在呢……”我顿然想起，起床时本应蜷在我房内一张放了软丝绒垫的椅子上的晴明亦不见了踪影。
他们应该是一起出去了吧。
如是想着，我走出了麟德殿。
梅树下，一抹纤瘦高挑的倩影背对着我。只见她轻折下一枝梅花，罗袖初单，华贵烨然的大红宝相花纹绸衣与纯黄色的腊梅相映成辉，煞是好看。
像是察觉到有人在身后看她，她转过了身。
我讶异地瞪大了眼睛——那张脸，和皇帝居然一模一样！
看到了我，她嫣然巧笑，招呼我过去。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迈开步子走向她。
“别怕，我可不是鬼。看你的表情，那么惊恐。”她拍拍我的肩，将手中折下的梅花放到我的手中，声音清脆：“送你啦。”
我怔怔地接过，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抬袖掩唇，轻笑着说：“我都说了我不是鬼了，你怎么还是这幅表情呀？”
我甩了甩头，端详了她半晌，玉瓒螺髻，盛饰华裾，碧玉年华，不像是有恶意之人，便问：“你是谁？”
“九公主。”她笑盈盈答道。
“九公主？”
“嗯！”她接道，“叫我韵便是，与我之间不必拘泥。”
我思忖着她的来历，“这……”
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她瞥了瞥嘴，嗔道：“呀！你这人真是的！难得本公主放下架子想和你交个朋友，你竟这副疑神疑鬼的样子。”她轻盈地转过身，柔荑轻抚上梅树的树干，“我与皇上是同一母妃所生，长得相似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不过也难怪，我同他已不止是一般程度的相像，若你把我们当成是双生子也不为过。”
不是双生子？
我心底大为惊讶，虽说是同一个母亲，但也太过相似了……
“好了，我已解答了你的疑惑，你也该报上名字了吧？”看我仍在低头思索，她忍不住说。
“啊……”我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忙说，“失礼了！我叫秋朔樱，叫我朔樱就好了。”
“哪个朔樱？”
“朔月的朔，樱花的樱。”
她歪了头兀自想了想，继而笑道：“很美的名字！”
我笑了笑：“谢谢。”
“呐~皇兄寻你们来是为了父皇的事么？”她问。
我点头。
“四大臣的哥哥们，你也都认识了吧？”
“嗯，都认识了。”
“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我一愣，不知她为什么要这样问，但还是想了一下回答：“唔……即墨薰是个相当温柔的人。”
她“嗯嗯”地使劲点头。
“漆雕默霞的话……应该说，给人的感觉是很风流……”我又说。
她继续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至于闻人寒，那家伙简直就是一冰山嘛……一天到晚板着个脸……”说到闻人寒，我唯一能想到概括他的词就是“冷漠”，平常几乎连个表情都没有，走到哪都是一张扑克脸。
韵听了，忍俊不禁，笑道：“哈哈！~寒给人的印象还是一如既往地差呢。”
我无奈地摊手，“谁让他都不知道笑一下，冷冰冰的样子拒人千里。”
她敛了笑，神色忧伤地呢喃：“寒原本不是这样的……”
我一愣，“那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
她叹了口气，“寒是上将军，是朝廷内官职最高的武官，那是因为他武功的高超。而他能够当上‘四大臣’，是因为寒通过了‘王臣的试练’。能够参加试练的人必须通过层层选拔，从一开始的三百多人逐步筛减，直至筛选出最后一批精英。当时与他一同参加试练的有二十三人，那些人均是出类拔萃之才。然而最终能够活着通过试练的，便只有寒一人，而他，其实也已经死过一回。”
我不由地蹙起了眉，问：“为什么参加试练必死无疑？既然如此，那闻人寒为什么又活了过来？”
“武官试练的内容……是……《冰寒殁歌》。”
“那是什么？”我不解地问。
她续道：“在试练的地方，有二十三本《冰寒殁歌》。《冰寒殁歌》是世间顶乘武功，是所有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秘籍。据说这武功共有十重，要习得却很容易，如果有资质，一天便可尽数掌握。”
我愈发地迷惑，“二十三本？而且一天就能掌握？”
她点了点头，“每人一本。按照试练的要求，必须在试练期间练成此功。于是这二十三人皆捧了《冰寒殁歌》坐下。想来的确是很容易，不消半日所有人皆已练到了第八重。当他们要练第九重时，却忽然发现本应写着招数的纸上仅有‘欲练第九重，自刎或弑人，需练就无情心，以血染此书’这一句话。所有人都笑了，谁会那么傻去自杀？自杀了以后还怎么练这《冰寒殁歌》？因此所有人都拔出了剑，开始了狰狞的厮杀。一场纷争过后，剩下的还有两人。寒天性善良，当武官并不是为了杀人，那一场杀戮使他痛心疾首。当时剩下的两人中，其中一个是寒，另一个，是他的总角之交，姓易，单名一个辉字。两人皆犹豫着，最终辉敌不过秘笈的诱/惑，挥刀向寒砍去。寒悲哀地看了他一眼，将刀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抹……”
我紧张地瞪大了眼睛问：“最后是他赢了。那他的总角之交呢？”
“没想到寒会自刎，辉怔了半晌。回过神后他将《冰寒殁歌》浸上死去的其他人的血，第九重的纸上渐渐显出了字：‘仅有自刎者才可习得’。辉眼神复杂地看了躺在地上的寒一眼，当即便自刎了。”
“然后呢然后呢？”我的心都被纠起来了。
“辉死后，再也没有醒过来。而寒在辉死后不久，便获得了新的生命。当他复又站起来，他的面前便出现了一道光壁，那光壁上写着：‘仅有自刎者才可习得。此人必性善，人性良知未灭’。另一行上写着：‘殁，终也。亦有自杀之意。冰寒殁歌，即心念不动，持无情冰寒之心，浅吟终末之歌。如若堕落血之深渊，则不可活。杀人于无形冰风之中，不见其影迹，徒留冰凌花一朵。’少许，光壁上的字换过，显出的便是第九重的修炼方法。当寒练成了第九重，已过了近半日。在第十重的修炼中，光壁上写着这样一行字：‘若练就此功，冰寒由内至外’。后来战神蚩尤出现在第十重的修炼中。是他给了寒第二次生命。蚩尤许下诺言如斯：‘予闻人寒不老不死之身，直至其追随的君主归天’。其后蚩尤便进入了寒的体内，成为了寒的护体神，寒自此便有了神之灵力及不老不死之身。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而《冰寒殁歌》对寒的影响便是使他成了现在这个不苟言笑的模样。”
“……”我不知该说什么，听完以后不禁感慨万千。
殁，终也。亦有自杀之意。冰寒殁歌，即心念不动，持无情冰寒之心，浅吟终末之歌。如若堕落血之深渊，则不可活。
既必无情，又不可无情。杀人与自杀，一念之间的抉择，敲定了生死命运。贪婪与自私，人性与善良，孰轻孰重，拿捏若不当，追悔莫及。
为了君主，须替君斩杀一切挡在王者之路上的障碍，但却不可失了真心。即使杀人如麻，也不可泯灭善良天性，若迷失自我，沉恋嗜血夺命，必死无疑。
韵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复而整理了情绪，明媚笑容又攀上嘴角：“好了，那么接着刚才的话题。对褚师家的那位哥哥，你的印象是什么呢？”
脑海中闪过那个慵懒幻魅般人儿的身影。
褚师宵阑。
谜样的人。
“他很神秘呢。给我的第一印象便是难以捉摸，深沉又迷人。”那个人周围，有一种瞬息万变的气场，将他整个人环绕其中，显得神秘莫测。
“他啊，的确是很神秘呢~” 韵忽然凑近我，在我耳边悄声说，“其实宵阑他……”
她忽然不说了，迅速将臻首收回去，笑道：“今天就到这里吧~下次见！朔樱~”
没等我开口，她便轻移莲步，不一会儿已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古灵精怪的女孩子呢~”我望着韵离开的方向，不由地笑了笑。
“朔樱，刚才你和谁在一起？”小酒的声音冷不丁传来，呼吸带着隐隐的急促，抱着晴明疾步走来。
“嗯？那个女孩说她是九公主……”我不明所以地回答。
小酒翠眉一蹙，环顾四周，发现一个侍女宦官都没有，当即问道：“这里的侍从都到哪去了？”
我摇头：“今早我起床时发现你和晴明都不在，走出殿外就看见了那个女孩子，也没在意这些……”
他的眉皱得更紧了。
小酒气呼呼地说道：“朔樱你真是……怎么总是这么大意，如果遇上坏人怎么办？！”他欲怒又忍，最终无奈地拽起我就往殿内走。
麟德殿正殿内，所有婢女宦官都倒在地上。
小酒一个跨步上前，将手放在最近一个婢女的鼻前探了探。他回头对我说：“还有气，看来是被催眠了。”
催眠？
小酒将晴明放到地上，晴明跑开了几步，在我脚边坐下。
小酒抬起右手，手腕上黑色银质手链正中的红色十字形荼蘼花发出红色的光，昏睡过去的人都醒了过来。
我怔了怔，那条手链……和他送给我的一模一样……
只见他一把抓过面前的一个婢女，沉声问道：“是谁把你们催眠的？”
谁知那婢女的脸刷地一红，然后结结巴巴地支吾了半天，我们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于是小酒愤怒了，他恶狠狠地瞪着她，厉声喝：“给我好好说！”
那婢女显然是被小酒给吓到了，结果结巴得更厉害了……
呐~我说小酒……对人家女孩子你就不能温柔点么……
我好笑地在一旁看着他。
后来，那婢女终于战战兢兢地颤声道：“今……今早您离开麟德殿后奴婢便昏昏欲睡，不知怎地就睡着了……直到您刚才将奴才们救醒……”
“我问你，宫里有九公主这个人么？”小酒继续追问。
那侍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惶惶不安地续道：“九……九公主早就……病逝了……”
什么？！
我的心咯噔一下漏跳了一拍，背后忽然感到阴森森的。
晴明忽然跳到我怀里，长而柔软的尾巴带着暖暖的温度。
我有些惊异地看着怀中的晴明，心里却是煦暖如春，之前的恐惧早已一扫而空。
这狐狸，是不是越来越贴心了……
“凭那气味，和四大臣很是相似。”晴明清澈若幽山灵泉般的嗓音响起在心头，我和小酒皆是一愣。
和四大臣相似的气味？
“是个怎样的女子？”晴明问。
“很俏皮。最大的特点是，长得和那皇上十分相像。”我回答。
“说不定是那皇帝自己扮成那副模样。”小酒也用灵魂交流，说道。
我摇摇头，不习惯地也用灵魂说话：“应该不会，她的声音和言行，都是一个绝对的女子。”
“莫不是那夜光杯上的幽灵？”我托着腮想。
“不知道……谁也没有见过她的容颜……”晴明道，“那女子有没有说她的名字？”
“她说她叫韵。”
“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她告诉了我闻人寒当上四大臣的经过……就是将试练的事情告诉了我。”
“试练？她有什么用意……”
“啊！说起来……她原来似乎是要跟我说关于褚师宵阑的事情的，但是刚准备说她就忽然说要走。她走后，你们便回来了。现在想想……应是不想与你们撞见。”我想到韵的欲言又止以及匆匆告别。
“那个女子，究竟是何人……”晴明噫喃。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素动如笼月，清风冷似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