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笥往事》顺乘一舟

16、家仆含冤揭秘

　　天阴了下来。
　　几人在朱门外徘徊着，女子道：“大仙，请进去吧，家里没人。”
　　听门内几只狼狗狂吠，几人皆不敢进入。
　　漂亮小妾小碎步跑了进去，回头道：“你们快进来，狗是栓了铁链子的。我去给你们端茶倒水喝。”
　　进了客堂，秦用见几人皆攒着袖子，摸脸挠头地杵在长榻旁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便反客为主道：“都坐下吧。”
　　几人才坐了下来。
　　木俨四处观望着优雅大气的堂内陈设，精致极巧。蒙古风韵的左墙右壁，天花板上深蓝螺旋云式的点缀，绿木桌正上方挂置的白羊头骨，屏风旁的悬挂烛台，温暖的火炉，还有螺旋式楼梯口……
　　堂内充满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香味。
　　漂亮小妾步伐轻快，将茶杯搁到秦用面前。
　　“大仙啊，喝点茶。”
　　秦用：“谢谢姑娘。”
　　秦用品了一口意思了下，便开始开始环顾四周。忽然，他的目光定在了书柜上的圆铜铁盒上，这铁盒充满着一股邪气，让秦用看着很是不对劲。
　　好巧不巧的是，书柜上的圆铜铁盒就在这时掉了下去，在地毯上溜了几圈。
　　“砰。”
　　秦用盯着盒子，蹙起眉毛。
　　这盒子邪气凛然。
　　漂亮小妾莞尔：“原来是盒子掉下去了啊。”于是起身去捡。
　　“别去！”秦用制止。
　　漂亮小妾赶紧定住脚步。
　　“啊！怎么了大仙？”
　　秦用喝道：“都别过去！
　　“这盒子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邪气这么重！”
　　女子道：“不知道。这是前天带回来的，听说好像是什么粉……”
　　秦用又问：“谁的东西？”
　　女子：“周掌柜的。
　　“他老人家不让我们碰这东西，说是有毒，撒多了会上瘾的。”
　　木俨也坐不住，在客堂内外瞎溜达。秦用也没管他。
　　“咚咚！”房门内传出一声闷响。
　　木俨一个没注意，险些将袖珍瓷器碰倒。
　　“喵啊啊啊啊啊！！”
　　木俨猛地一激灵，吓得跳了起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只西伯利亚森林猫。
　　卧槽！这猫咋和地板一个色啊啊啊？！
　　那猫被吓得不清，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狼狈而逃。
　　“木长存！过来！”
　　听到秦用在“召唤”自己，木俨尴尬地摸摸鼻子，滚了过去。
　　秦用低声训斥：“不要乱动别人家的东西！”
　　木俨扭着腿，背着双臂贱兮兮道：“我知道～”
　　“坐这，不要乱跑。”
　　“哦。”
　　结果，垫子还没坐热，木俨觉得无聊，又溜走了。
　　屋内的一阵闷响戛然而止。
　　木俨每次路过屋门，都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说不出来的奇怪香味。
　　这不是堂内的那种香吗？更浓了点罢了。
　　“嘎吱——”
　　屋门开了。准确来说，屋门是自己开的。
　　出于好奇，木俨伸着脖子往里面瞅了一眼。
　　奇怪的是，一间屋子怎么会连个窗户都没有？
　　木俨的两条腿不受控制地向房间内走去……听他们还在谈话，他就轻轻将屋门关上，然后循着香味源蹲了下去。
　　床底有一个长红木箱，它的长几乎和正常人的身高差不多。
　　这红木箱怎么这么像口棺材？
　　“嘶……”
　　木俨越发觉得不对劲，背后一阵凉飕飕的。但他的好奇心还是驱使着他拖出木箱。
　　于是他费了好大劲才将木箱拖了出来……
　　拖出来后，他整个人几乎要石化了。
　　这简直就不是什么箱子，这就是一口标准板正的棺材！
　　木俨热血直冲脑门，瞬即屏住了呼吸，眼都不敢眨。
　　到底该不该向秦用说自己捞出了一口棺材呢……这说起来也忒玄乎了吧！况且能睡在这种环境下的真不是一般人。
　　是把棺材推回床下呢，还是放这不管呢？
　　木俨提醒了自己，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找茬破案解决问题的，好不容易找到个让人匪夷所思的东西，推回去干嘛？
　　大巧不巧，正当木俨盯着棺材不知所措时，秦用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
　　“这怎么会有口棺材啊？”秦用有些惊讶。
　　木俨才回过神来：“啊啊？”
　　秦用问：“它一开始就在这吗？”
　　木俨拖长了音答道：“它一开始就放在床底下——我好奇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就把它捞了出来。”
　　秦用才发觉到，整间屋子确实充满了一股香味，但这香味好生奇怪，难以确切描述。
　　漂亮小妾跟着秦用，却在门口停了脚步，见地上斜摆着一口棺材，目瞪口呆。
　　秦用扭身就问漂亮小妾：“这是怎么回事？”
　　女子将漂亮小妾一把拉过来，漂亮小妾动作异常僵持。两人眼睁睁地望着地上的棺材，而不知身旁的漂亮小妾早已吓得脸色苍白。
　　秦用：“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棺材的来头吗？”
　　两人迷茫地摇头。
　　女子开口了：“……这是周掌柜的寝屋，他老人家从来不让我们进去的！”
　　“那里面是装了什么吗？怎么有一股奇怪的香味？”夜吟寒好奇地问。
　　秦用向女子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木俨拍拍腿，站了起来：“我也想问。”
　　女子迟疑不决。这可是周掌柜的物品，他老人家发火了可就不好了。
　　可是这是在破案。
　　她许久才道：“……要不，打开看看？”
　　话音一落，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给秦用腾了一块很宽的位置。
　　秦用有些无语，他看了眼乖乖站在一旁的木俨，什么也没说。
　　棺材板被慢慢打开……
　　一具女尸手搭在小腹之上，躺在里面。她身着朴素旧白单袍，胸前沾染着斑驳的深红色血和明显的刀口。她凌乱的头发乱糊在她的脸上，煞白的脸颊上血迹依旧未干，表情十分绝望，长着嘴，像是要说些什么。看着让人恐惧而心酸。
　　殊不知，逝者生前也是花容月貌。
　　可以观察到她的小腹有明显隆起。
　　她的嘴中塞了布包的，像香料一样的东西，味道逸散遍了整个屋子。
　　几人骇然。
　　漂亮小妾大惊失色：“阿鹿！”然后激动得想要扑上去。
　　女子起初以为是漂亮小妾认错了人，自己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她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泪水喷涌而出。
　　女子：“阿鹿不是回家养胎了吗？怎么在这里呢？！”看着她身上的血迹，女子哭的更惨了：“怎么成这样了啊……”
　　与其一直哭下去，还不如趁早破解问题。
　　秦用问：“这位阿鹿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女子抑制住眼泪，抽泣道：“她是我们家唯一的丫鬟。我们把她当姐妹一样。”
　　看样子，她们的关系真好。
　　漂亮小妾：“为什么会在掌柜的床下？除了掌柜可是任何人不让进来的啊，莫不是……”
　　说到这，漂亮小妾的心咯噔一下，她没再说下去。
　　女子的表情复杂，她越想越恐惧，慌道：“怎么会，你肯定想多了！”
　　秦用：“事情再怎么发生，也只有当事者晓得。现在她遇害了，只能让她用她的身躯来告诉我们一些线索了。”
　　接着秦用心想：这也是锻炼木俨的一个机会。便使唤木俨：“木俨，去把阿鹿嘴里的东西取出来。”
　　木俨光是看到这一副尸体就犯恶心，更别说去帮尸体取嘴里的东西了。
　　“师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秦用挑眉：“木长存！”
　　哪有师尊是这样的嘛！
　　木俨心中不由地吐槽：师尊，您……是想杀了我吗？！
　　终于，木俨还是去做这件对他来说艰巨的任务了。
　　木俨紧闭双眼，迅速将东西拿出来然后丢在地上，僵着双手跑了出去。
　　“呕……”
　　秦用紧跟了出去，道：“看把你恶心的。快去把手洗洗……这活以后可没少的。”
　　大院门被敲响，陈旧斑驳的朱门发出“晃当当”的声响。
　　“汪汪汪！”
　　漂亮小妾听到这熟悉的开门声，眼都亮了。
　　“是掌柜！掌柜回来了！
　　“掌柜今日回来的好早啊……”
　　女子道：“我去迎接。”
　　漂亮小妾拦住女子道：“姐姐，我去！”
　　这边，周掌柜和周有用正聊着天，周掌柜见漂亮小妾迎来，又听狼狗们对着屋内狂吠不止，随口问漂亮小妾：“家里是有客人吗？”
　　漂亮小妾应道：“掌柜真是料事如神！”
　　夜幕降临之时，大家都回来了。
　　秦用等五人与周掌柜一家十口围在厅堂。
　　漂亮小妾介绍：“周掌柜，这位是秦大仙秦惟阵，是他见我们姐妹俩落难，救了我和姐姐；这位是他的徒弟木长存……”
　　秦用主动问好：“周掌柜，近来无恙？”
　　“很好很好！还得多谢大仙您救了两位小女，周某感激不尽！”周掌柜满怀感激。
　　“那么，我们就进入正题吧。”秦用继续：“周掌柜可知道最近僵尸潮肆虐全城？百姓不堪其苦，民不聊生。上级为了制解药来派我等人想尽办法查明僵尸潮的来源。”
　　木俨心想：城主他们不知僵尸潮的来源在何处，但是派秦用来查明情况，是相信秦用的实力。
　　周掌柜：“嗯。”
　　“可毕竟这是一件大事，凭一己之力无法查明，故‘挨家挨户’询问查访。这次僵尸潮的性质就是被人用极强的法力制造成的，并不是普通的流感。”
　　周掌柜：“嗯。”
　　“所以为什么被感染僵尸潮的人咬了后，十天半月才能恢复原样，若是被咬了后脖颈，则命不久矣。药物目前无可解，但施法却可以。”
　　周掌柜：“嗯。”
　　“这件事对家国百姓都很重要，所以我希望所有人都配合此次调查，一起找线索。有话就说，实事求是。不隐瞒，不欺骗，对吧？”
　　周掌柜：“嗯。”
　　“若是有任何隐瞒诈骗，一旦事情查明，后果自负。”秦用加重了声音，缓慢道。
　　周掌柜：“嗯……”
　　木俨心想，这老头怎么老是嗯嗯嗯的，不说一句完整的话吗？
　　接着，秦用指着地上的圆铜铁盒道：“周掌柜，我方才感知到你家这铁盒邪气甚重，想必里面装着什么邪物吧？”
　　周掌柜摆手笑道：“大仙这是多虑了，我这房子里，哪来的什么邪物！
　　“这铁盒里装的是奇香粉，盖味儿用的。”
　　秦用：“盖的什么味儿？”
　　周掌柜面不改色地道：“其实也不是盖味儿，只是想熏陶下家里的空气罢了。
　　“大仙说这普通铁盒邪气重，是有什么说法？”
　　想了半天，周掌柜才反应过来，赔笑道：“哎呀，您瞧瞧我这脑子！大仙就是做这行的，这是感知到的。”
　　秦用浅笑而不语。
　　木俨开口道：“周掌柜，请问那间屋里的棺材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掌柜问：“是……哪间屋子啊？”
　　漂亮小妾应道：“您那间啊。”
　　“啊？！什么……棺材？”周有用疑惑地看向周掌柜。
　　周掌柜几乎是异口同声：“啊？”
　　几人一起进了周掌柜的屋子，围成一圈。
　　木俨盯着周掌柜问道：“这具尸体又如何解释呢？
　　“想必周掌柜家里防备严密，不会有外人随意进入吧？”
　　周掌柜道：“木长存所言极是。我派人在离门外不远之处地板下安了东西，踩到那块地板时便会带动屋内发出声响。”
　　秦用笑了：“周掌柜真是个聪明人！”
　　木俨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在路过屋子时会听到“咚咚”的声音了。
　　“这三天之内没有任何陌生客人来家做客吧？”秦用问。
　　周掌柜道：“除你们外就没有了。”
　　秦用道：“既然这样，就不排除外人作案的可能了。”接着又问：“你们家里人每天全都回来住吗？”
　　周掌柜：“对。”
　　“包括周有用？”
　　“没错。”
　　就在这时，秦用听到了幽幽的声音。
　　“……大仙……”
　　秦用循声望去，见身着白单袍，水灵灵的女人正一个人可怜巴巴的蹲在角落里抽泣，望着尸体。
　　秦用微微抬手示意，请她站起来。
　　众人见秦用正朝着一个地方摆手，都好奇的望向那处角落。
　　见秦用这些怪异的行为，木俨心知肚明了，他这是在用特异功能和死者进行对话。
　　秦用看着棺材里的尸体，又看看她，问：“姑娘，你就是阿鹿吧？”
　　阿鹿点头。
　　秦用眉头紧蹙：“那请你告诉我……”
　　还没问完，阿鹿便十分激动地道：“是周掌柜！他亲手拿着把匕首刺了我！周掌柜和周有用净干些鬼祟不正当之事……
　　“前天晚上，除了周掌柜和周有用外，剩下的人一起去外面吃了大餐。他们回来的晚。因为家里乱糟糟的，我一直收拾到很晚，那位小妾和她姐姐都劝我别收拾太晚了，早点休息，我应了声好。待我将烛台整理干净后，已经是凌晨了，黑灯瞎火的，我没办法，便去取了一根白蜡烛点上，那时，忽然听到楼梯口的脚步声，我想着，是谁半夜三更还没睡觉，抬头一看，楼梯口有两个人影，再拿烛火照着定睛一看，是周掌柜和周有用，两人手里还举着酒盏，在商量些什么事……
　　“周掌柜往我这边瞟了一眼，开始对周有用说：‘有用啊，眼看僵尸潮的事已经小有半年了，是不是该适当控制一下呢？’周有用轻笑一声，说：‘大伯，您急什么。自从僵尸潮后，物价飞涨，咱们赚了许多……啧，要是城主知道咱们有解僵尸潮的魔药，那咱又能大赚一笔了！’听到这，我很吃惊。”
　　秦用微微点头，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正常人连门都不敢踏出去，而他们家人却可以“坦坦荡荡”地走出家门了。
　　秦用接着问：“那他们是如何防止自己人被感染的？”
　　阿鹿含泪解释：“他们每回出门都会往身上撒上很多香粉，周有用声称是染上香气保平安的。我猜，这和香粉是脱不了任何关系的。
　　“包括我的尸身不腐，恐怕和嘴里塞着的香粉也有关系。
　　“而且他们平常撒香粉的味道和圆铜铁盒中的是一样的。”
　　秦用：“你是为什么被杀的？”
　　阿鹿：“烛光暗些，他们嘀咕着：有人啊。
　　“他们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向我走近。我不知所措，勉强的带着微笑应付着他们：‘您们有事吗？天晚了，快休息吧。’
　　“周有用阴险一笑：‘都听见了？’看了看我隆起的肚子，抚摸着，又轻轻弹了几下，有些惋惜地道：‘亲骨肉啊，爹对不住你。’
　　“你说……大仙你评评理啊！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这般人啊！
　　“我故作镇定，问他们听见什么。他们商量，既然被别人听到了，且家里也刚好收拾干净了，那就不好意思了。谈罢，周有用把我拽到楼梯口，摁着我的肩膀，强吻我。我哪能受的住这刺激，一怒之下狠狠咬了他的舌头。‘欸你丫的，咋还咬我舌头？！’周有用惊讶了，话还未说完，周掌柜一拳将我打在地上，我的头磕到了柱子上，好疼啊。他拿着匕首，将我刺了。事后，他们便将我的血迹清理的干干净净。
　　“那天清晨，当大家问我去哪的时候，他们俩面不改色的说我身体不舒服，回家住几天，东西就先暂放到这里了。”
　　通过对话，秦用终于知道了香粉的特殊作用。
　　这时周有用道：“大仙果果真真是大仙，做法就像发呆似的，都不带眨眼的。”
　　秦用皱了皱眉，理都不理的。一会，清了清嗓子道：“好。接下来我们具体分析这具尸体。
　　“通过情况来看，她的胸口有明显刀口，排除自愿配合他人可能，她是不可能自杀的，而是被砍死的，但目前我们并未找到凶器在何处。通过以上分析判断，凶手就在你们之中。”
　　漂亮小妾皱着眉问：“可大家都很心地善良，和蔼可亲的，怎么会干出来这些事情？”
　　秦用冷呵呵一笑，道：“有些人看似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实际上什么杀人灭口的事都能做的出来。
　　“我问你们，发现阿鹿不在的那天，凌晨你们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漂亮小妾应道：“我确实听见了！当时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了呢，就没再去管。”
　　女子道：“当时我太困了，做了噩梦被惊醒了，在发癔症，还以为是幻听。”
　　周掌柜舔着厚着脸皮跟着道：“可能是我家养的猫把烛台打翻了吧。”
　　秦用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直戳了当：“都别装了。”
　　几人被冷不丁的几个字泼得骇然。
　　秦用问周掌柜：“周掌柜，你说，为什么可能是猫打翻了烛台而不是其他东西？
　　“或者换种说法，你敢确定就不是因为其他事情而发出的动静声吗？”
　　莫名的压抑感瞬间充满了整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