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丘山六安

3、沉浸的苏醒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屋子里只有壁灯亮着，康译恒伸出一只手，在昏暗暧昧的灯光中，挡住了林麒的双眼。

　　那双眼睛永远都透着平静，带着清冷陌生，却又独属于他的冷冽浪漫。他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就被这双眼吸引。他曾经想过，如果能让这样的一双眼一直看着自己，如果能让他的眼里亮起不一样的光芒……

　　可是当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他喜欢的却成了他退却的理由。他无法从这双眼里找到他们在一起的证据。和他在一起的认知，仿佛只是自己的错觉。他常常怀疑，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吗？他真的拥有这个人吗？

　　“为什么？”

　　林麒扣住挡住自己视线的手，不知道对面这个人为什么突然说出这句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好像最近一段时间康译恒总是问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但是在他恢复视线的时候，却看到康译恒自欺欺人地用手臂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撇过了头。

　　他动了动放在康译恒腰上的手，去拉康译恒的另一条手臂。理所当然地，他没有拉动对方保护自己的脆弱外壳。

　　“你在难过什么。”林麒问。他当然看得出来康译恒的难过，却茫然于对方的情绪变化。

　　他看到康译恒的嘴唇几次张阖，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看着他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他看到他的难过如同一件又一件厚重冰冷的衣服将他层层包裹。他想倾身上前，给他一个细密绵长的轻吻。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林麒看着康译恒，一手抚摸着他脆弱的脖颈，一边以极其冷静的语气说道：“我不想你难过。”

　　长久的沉默，只余呼吸轻微的声响。昏暗的房间暧昧不再，那些让人欢喜的气氛被黑暗一丝丝吞没，残留热情的余韵，被房间的冰冷包裹。

　　“我是真的拥有你吗？”

　　听到这个声音，林麒怔了怔，但依然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当然。我们是认真交往的不是吗？”

　　康译恒轻笑了一声，像是敷衍地回答：“是啊。”

　　林麒觉得今天晚上的康译恒又开始变得奇怪，好像总是想求证什么。他皱着眉头去扒拉对方搁在眼睛那块儿的手臂。因为是突然的举动，康译恒没有防备，那双微红的眼就这么突兀地呈现在林麒面前。

　　康译恒有一丝恼怒，他愤愤地看向林麒，不期然又撞进那双他迷恋又恼恨的双眼：“是，我们认真交往，可是你真的有认真喜欢我甚至爱我吗？！”

　　林麒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又有些被误解的委屈：“我怎么不爱你了？只要有时间我就和你在一起，这还不够吗？”

　　空气慢慢干燥起来，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年轻气盛，噼里啪啦地撞在一起。

　　没有人退步，他们就这样僵持着，等着对方态度软化。

　　然而一直到林麒离开房间，两人谁都没有退步，也没有人开口。

　　林麒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康译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有出声，一直到最后，房间里终于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想，他们是吵架了吧。

　　康译恒躺在床上，看着昏暗的天花板不断回想晚上的一切。明明一切都很好，林麒回家了，他们有了独处的时光，分明是很好的一件事情，可是最后怎么变成吵架了。

　　康译恒反复思索，将林麒说过的所有话拆成一个字一个字的去分析，最后得出总结：林麒说的也是对的，在他的心里，自己也是重要的，只是不是绝对的第一位，而是和事业并列的关系。

　　康译恒翻了个身，心想：这不是我想要的，林麒并不像我爱他那样爱我，可是我们确实是相爱的。

　　越想越觉得头痛，闭着眼却又睡不着。

　　外面的天已经很黑了，抬头望天的时候，林麒内心，油然而生一种辽阔又孤寂的迷茫感。

　　他模糊察觉和康康的关系似乎有什么问题，可是他仔细想来，又找不到问题所在。他只能在康康询问那些奇怪问题时，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然后照常生活。

　　但是那些答案，似乎没有效力。

　　他是真的喜欢康康，可是最近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对他。

　　他不太擅长处理争吵，各自冷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林麒回头望了望他和康译恒的小家的方向，半晌，还是沉默着，踏着初晓的晨光上楼了。

　　在过度反刍的漩涡中反复挣扎的时候，康译恒模糊听见开门的声音，但是头痛欲裂，脑子在昏睡的漩涡中保持着一半的清醒，却挣扎着起不来。

　　床的一侧微微塌下去了，一个带着微寒的怀抱将他搂住。

　　即便头脑混沌，他依然能清晰分辨出，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康康，我们不吵架好不好。”

　　康译恒没什么力气回答，只按照习惯，动了动身体，调整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然后心好像就定了，脑子里的一切想法都没了，整个人直接下一秒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