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做腻了做皇帝吧》露华清

12、一厢情愿

　　宣佳来时在门外碰见陈熙，听他说制毒一事不会迁怒于她，细问之后才知道元夕与陈熙这次交谈的所谓真相。
　　元夕收敛了笑意，将桌上一封信郑重的递给了宣佳，话语斟酌再三才开口。
　　“宫外传来消息，你父亲今早于府中自尽，你母亲正在丞相府上安排后事。”
　　接过信件，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时，宣佳明显愣了一下，脚下差点没站稳。
　　她打开信件，上面记录了丞相府的一切，她看着那句丞相三尺白绫自缢家中的话，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着转。
　　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元夕赶忙起身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的将人拥到怀中，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她的背。
　　她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躲进元夕怀里的那一刻，眼泪再也无法抑制。
　　等怀里人的哭声逐渐下去以后，元夕松开了拥着人的双手，动作轻柔的擦拭着宣佳脸上的泪痕。
　　“佳佳，你可以随时出宫，不回来也没关系，我不会为难丞相府任何一个人。你可以去寻你的自由，不必担心我会因此迁怒。”
　　元夕做好了准备，也打算好让宣佳自己决定自己的去留。
　　她努力遏制自己想要强留下宣佳的冲动，让理智一直充斥着自己的脑海。
　　宣佳现下一心想回丞相府，可听到元夕的话也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唇角抿了抿，虽然她现在没法分心顾及其他事，也还是给元夕留了句话。
　　“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元夕点点头：“好。”
　　虽然在心里认定了宣佳不会回来的，可到底元夕想给自己一个希望。
　　“我等你回来。”
　　她看着宣佳离开御书房，看着那消瘦的背影远去。
　　她的宣佳最近半年多越来越瘦，她每每都要看着那人吃好多东西，然而却不见那人身上多一点肉。
　　若是以后她不看着宣佳吃饭，宣佳是不是就要更瘦了？
　　想到这里，她就心疼的很。
　　她站在那里好久好久，直到宫人禀报有人求见，然后她就看到元宁从门口走来。
　　“堂姐安好。”
　　元宁向她行礼，她却没心情再去跟人做戏。
　　“有事？”
　　冷冷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疲惫，她转身坐回到椅子上，用手支着脑袋。
　　“堂姐看起来很累啊，是因为陈熙吗？”元宁语气显出惊喜之意，眸色的亮光清晰分明。
　　之前元夕给元宁出了道选择题，他最后选了权利，如今元宁也给她出了一道选择题，他倒要看看他的好堂姐会在爱与权中选择什么。
　　元夕瞧了他一眼，又低头拿起桌上的奏折看起来。
　　“有事说事，没事就出去。”
　　她压抑着心中的烦闷，而元宁却故意要激怒她，他丝毫不在意元夕的态度，反而愈加兴奋。
　　“当然有事，堂弟来给堂姐添个堵。原本我以为你将紫芙嫁给我是要报复我，现在我才想通，原来堂姐将这枚棋子亲自送给了我，你说，宣佳会不会因为紫芙与你心生嫌隙？”
　　元夕笑了一下：“原来，这就是你一直引以为傲的智谋？堂弟以为，在宣佳同意朕将紫芙送给你的那一刻，她们之间的情谊还会存在？”
　　元宁摇摇头，依旧神情自若：“堂姐无情无义，也以为世上所有人都同你一样？你不妨再好好想想，你爱的宣佳最是温柔善良，她当真能完全割舍与她有着十几年情谊的人吗？”
　　拿着奏折的手顿了一下，看向元宁时眸中含了怒意：“是堂弟小瞧了我们之间的情感，你大可试试看，朕和宣佳会不会真的翻脸。”
　　“堂姐这么有底气，是觉得宣佳永远不会离开你吗？”
　　奏折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了，元夕摔下奏折，“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看到元夕发火的人终于心满意足：“堂姐，这世间诸事无趣，还是那句话，我们来日方长。”
　　元宁行礼离开以后，元夕的心情越发的差。
　　她招来宫人去盯着丞相府，又听着宫人回复宣佳的一举一动。
　　听到那人冷静的安排着葬礼，照顾着母亲，却在灵堂前哭的泣不成声。
　　她很想去安慰她，可是，丞相大概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她要给逝者以尊重。
　　之后，她听到那人认了紫芙为义妹，听到丞相夫人认了紫芙为义女。
　　元宁同她说的，她又哪里会不知道。
　　她的宣佳啊，重情重义，紫芙跟她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情谊之深，根本无法轻易割舍。
　　或许，宣佳会因为跟自己两年多的情感而放弃离开吗？
　　元夕不敢奢望。
　　她又开始批阅起奏折，挥手不再让宫人盯着丞相府。
　　宣佳在丞相府处理好所有事已经是第二天了，出了丞相府，她一刻不停歇的回了皇宫。
　　进屋时，看着元夕悠悠转醒，她叹了一口气：“你该把我送给陈熙的，这样你辛苦筹谋来的江山才会稳。”
　　元夕才刚醒，尚有些睡意朦胧，眼前有些着急的宣佳给她一种不真实感，直到触及人的手腕，元夕才稍微清醒一些。
　　“你不该回来的，我说不会为难丞相府上任何一个人，就一定会保证他们好好的。你完全可以去寻你的自由，肖仪景将你关在这后宫两年多，你没有一天不想离开。”
　　两人说的不是一件事，宣佳又急又气的抓过来元夕的手：“陈熙手握十万北伐军，你这时候激怒他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元夕安抚的拍了拍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宣佳：“陈熙不会反，现在的大梁百姓已经承不住再换一个皇帝的动荡了。陈熙他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做对不起大梁百姓的事，两年战友，我自认了解他一些。”
　　“可本来只有外患，如今又添了内忧，姐姐不怕自己的位子坐不稳吗？”宣佳握着元夕的手紧了紧：“既然我已经杀了陈安，我可以再给陈熙下毒。”
　　宣佳说话的神情很认真，元夕赶忙按下她的手。
　　“佳佳，今年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不想你的手再沾血。而且，黎国和北蛮都对我大梁虎视眈眈，陈熙现在还不能死。”
　　现在大梁能对抗北蛮的将帅除了她元夕，就只剩一个陈熙，可元夕面对黎国无暇分心，陈熙的存在在北伐军中就极为关键。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替我顶罪？不值得的，丞相府的势力早就归顺与你，你完全没必要因为我得罪陈熙。”
　　宣佳不需要任何人替她顶罪，何况这个人是元夕，是如今的大梁皇帝。
　　她不理解一向理智步步为营的元夕为何这么做，陈熙先前就已经查出怀城的毒出自她宣佳之手，若他再查下去就能知道毒和奸细都是她安排的。
　　元夕初登基，面对前朝诸多质疑和外来侵略，她需要拉拢陈熙，那么对于她最好的做法就是把宣佳送给陈熙处置。
　　可元夕非但没那么做，反而将仇恨全拦在了自己身上，宣佳不敢深思其中原因，只能心怀愧疚的看着元夕。
　　阳光闯过窗户落在宣佳疲累的身上，元夕将宣佳拉到床榻上躺好，又唤来了宫女洗漱换衣。
　　宣佳就默默躺着看元夕洗漱，倔强的想要得到元夕的什么答案。
　　直到元夕洗漱完以后，见宣佳依然盯着她，她开始给宣佳讲起了自己的从前。
　　“我嫁给肖仪景两年，他总是觉得我不爱他，于是往后宫放了一个又一个美人，就只为了让我吃醋，让我低头服软。”
　　“因为肖仪景很爱你，爱到想要你整颗心都在他身上。”
　　对于宣佳的解释，元夕并未反驳，她继续讲到：“成就我战神之称的那场北伐战役中，我杀了朴滔唯一的兄长，后来为了让我承认大梁战神输给了他朴滔，为了让我给他死去的兄长道歉，于是他千方百计想让我嫁给他，甚至是想让我爱他。”
　　“朴滔恨你杀了他兄长，却也真的爱着强大的你。”
　　“习瑞在大梁当过七年质子，我恰好陪着他度过了不如意的七年，他跟我说长大后要娶我，后来他回到黎国夺权成功当了皇帝，如今他不满足只当黎国皇帝，便又来筹谋我大梁江山。”
　　“习瑞与你青梅竹马，纵然他处于权力巅峰，也会想要来爱你一次。”
　　“我十六岁领兵北伐，战场凶险，人心冷漠，我曾看着北伐的兄弟一个一个倒在战场上，我与陈熙更是救过对方无数次，我与他并肩作战两年，感情甚笃，可是他的父亲却是我的杀父仇人。”
　　“上一辈的恩怨不该带到这一辈，你没杀陈安，陈熙也不该恨你，若他得知真相，也还是会爱你。”
　　元夕的脸上始终没有动容，仿佛她讲的这几个人同她并无关系。
　　“可是，肖仪景爱我却不只爱我，朴滔爱我却更爱他兄长，习瑞爱我却更爱权势，陈熙爱我却更爱大梁百姓。佳佳，你觉得他们是真的爱我吗？”
　　元夕问出口的话仿佛很真诚，可细细观察她的情绪又好像没有一点儿灵魂。
　　宣佳并未察觉到元夕的变化，因为她听得有些困了，虽然嘴上还会回应着元夕的话，可那双眼睛已经撑不住的闭了好一会儿。
　　在睡过去之前，她回她：“是爱吧，在爱人之外，人总要再爱些别的才不会显得自己是一厢情愿。”
　　“你觉得他们爱我，可我与他们始终背道而驰。他们都是一厢情愿，我又何尝不是。”
　　元夕换好装后坐到了宣佳旁边，此时的宣佳已经渐渐睡去了，嘴上还无意识的重复着元夕方才说的话。
　　“一厢情愿……”
　　她轻轻的抚摸着宣佳姣好的面容，有些苦恼的喃喃细语：“为何你能看懂他们的心思，能懂我所有谋略和梦想，却不来解读我的心呢？”
　　原来她的宣佳并非不懂情爱，只是不愿意去懂自己的情爱。
　　“或许这样也好，你该是自由的。”
　　收回眷恋的眼神，元夕迈步去了金銮殿。
　　在面对朝堂上越发波云诡谲的局势下，元夕尚且还能游刃有余的处理事情，只是心情越来越沉重。
　　早朝结束回来，她陪着宣佳吃过早饭以后，屏退了所有宫人。
　　“佳佳，我跟你说件事。”
　　元夕说过要宣佳自己选择的，合该也要她在知道真相以后，再做出她不会后悔的选择。
　　“什么事这么严肃？”宣佳说着给二人都倒了杯水，神情也跟着正经起来。
　　“丞相……”元夕看了宣佳一眼，又匆忙移开了视线，“是我逼死的。”
　　她没继续去看宣佳的眼神，她知道对方现在一定十分惊诧。
　　“你说什么？”宣佳的语气里带着不可置信的怒意。
　　“我前日说了句气话，你父亲当了真，昨日凌晨才会自缢而亡。”
　　元夕说完这句话后便听到茶杯落在地上的声音，碎的惨不忍睹的瓷片尸身静静躺在地上。
　　“气话？你说了什么？”宣佳还在保持理智，可元夕知道，对面的人在发火的边缘。
　　“前日早朝我宣布立你为后，可你父亲怎么说都不愿意你再待在皇宫里，我一气之下就让他以死来换你自由。”
　　元夕抬眼去看宣佳，入目的便是一双一双赤红的眼眸，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宣佳，眼中含了杀意。
　　她赶忙去拉过宣佳的手，却在对方挥开时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她攥紧了自己的手：“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句气话，我也没想到，他真的会自尽，佳佳，对不起……”
　　“你……”宣佳开口的语气都要比平时冷上数倍，她缓了口气，抬眼请求元夕：“让我自己想想好吗？”
　　元夕没再说话，她看着这样的宣佳，自己的心也越发煎熬。
　　过了很久很久，宣佳叹了口气。
　　“我父亲毕竟因你而死，我没办法不恨你，也永远无法做到原谅。”
　　听到心上人终于再次开口，元夕原本就紧张万分的心，此刻被刺的生疼。
　　不知是不是错觉，元夕好像在一霎那闻到了淡淡的香味，那味道很是熟悉，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现在也没多余的精力去想别的，她的耳中现在仿佛只能听到宣佳的声音。
　　宣佳将藏在袖子里的手松开：“余生我都会将此事记在心里，或许哪一日狠下心便会给你下毒。若你后悔要娶我为妻，你现在也依旧可以将我交给陈熙处置，以此巩固势力。”
　　她们给彼此都出了道选择题，而答案也早在她们心里出现，只等向对方吐露心声。
　　“大婚会在半个月后举行，届时陈熙会去边境。”元夕话语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这是我的选择，所以，你做好你的选择了吗？”
　　元夕说着话，忽然感觉头有些昏沉，手脚也变得无力。
　　她觉得宣佳的脸在视线内越发模糊，伸手过去，她抓住了那人扶过来的手。
　　在完全晕过去之前，她听到她心爱的人清冷又温柔的话。
　　“自由和元夕，原本若要我选，我也还是会选择元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