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情》青凩

60、尽情

　　纪雅洁和钟启明的婚礼来的突然也恰到时宜。

　　因为并不准备大操大办，再加上又沈杄帮忙打点好了前期工作，一切都似乎变得顺理成章。

　　四月的最后一天，春晖华艳，风光无限。

　　钟启明穿着得体的中山装，纪雅洁挽着他的右手，一齐走在绿茵茵的草地上，接受着亲朋好友们的见证。

　　纪雅洁笑得粲然却紧张到面部僵硬。

　　人到中年，年轻时的憧憬逐渐风化为了犹豫。

　　和钟启明在众目睽睽之下身着礼服的并肩而行是她梦寐以求的幻想，如今实现了心中仍然止不住地嘀咕。

　　生怕别人笑话他们一把年纪了还净出洋相。

　　钟启明察觉到了纪雅洁的不自信，他的温热的左手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相互搀扶，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踏实。

　　纪钟歆牵着许峙的手，走在父母的身后，眼眶湿润。

　　他们演习的未来，对于钟启明和纪雅洁而言是期盼已久的现在。

　　宾客席中，隐约传来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纪钟歆不经意地撇头望去，惊讶地发现了一对意外来客。

　　卓蓝茵的父母坐在某个角落里，满目的慈祥与她对视。

　　他们真的苍老了许多，不再是纪钟歆记忆中乐观开朗的模样。

　　卓家父母似乎来的匆忙，两个人打扮的朴素，甚至未刻意遮掩掉他们因无能为力而生长出的缕缕白发。

　　纪钟歆五味杂陈的回过头，在许峙关切目光的笼罩下，倏尔展颜一笑。

　　原来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婚礼的仪式和流程十分简单，没有煽情的互诉衷肠，唯一特殊的环节，仅有纪雅洁要求保留的抛送手捧花的环节。

　　纪钟歆以为这是纪雅洁为她准备温馨插曲，欣喜之余尽量维持着她的泰然自若。

　　一袭白裙的她站在最前面，瞬间被不知多少着急解决子女婚事的阿姨们围拥，纪钟歆想逃跑时已然晚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纪雅洁并没有将手捧花随意丢出去或者直接交给自己女儿的打算。

　　在人头攒动中，纪雅洁努力寻找着葛迪佳的身影，最终是在钟启明的提醒下才注意到葛迪佳一直在她身旁。

　　拉过想找的人，纪雅洁揽住葛迪佳的腰，举起话筒柔声道，“首先我要感谢我的弟妹，佳佳，给我设计了这么漂亮的衣服。”

　　“但这束花是我们家姑姑钟爱女士让我转交给她儿媳妇的。”

　　“佳佳，你和沈杄的婚礼，家里人没能赶到，对不起，这花是你婆婆亲手摘的，我们俩忙活了一晚上才做好的，手艺太差，你别嫌弃。”

　　“今天借着我和你表哥大喜的日子，当着大家的面，嫂子代表沈杄，对你说一句，纪念日快乐。”

　　在热烈的欢呼与吵闹中，葛迪佳错愕地看向沈杄。

　　纪钟歆瘪着嘴巴跑到许峙跟前委屈地控诉道，“我小叔不讲义气，背着我们搞惊喜。”

　　“重色轻友，鄙视他！”

　　纪钟歆说着恶狠狠地剜了一眼沈杄的后背。

　　许峙哭笑不得哄着她，“我们不和沈杄一般见识，就当他和葛迪佳一样冒傻气。”

　　“嗯！”纪钟歆非常同意许峙的说法，小声地嘟囔着沈杄一点也不懂浪漫。

　　而她没想过，是自己不懂得专属于沈杄的浪漫。

　　婚礼结束后，纪雅洁和钟启明要去一趟墓园。

　　他们该给没能到场的亲人一些交代。

　　沈杄带着葛迪佳和钟爱出门郊游了，剩下许峙和纪钟歆无处可去。

　　两人百无聊赖地沿街散步。

　　有了节日氛围的渲染下，蠢蠢欲动的生机在悄然中迸发。

　　下午的阳光也卖力般释放光芒，绚烂夺目。

　　不知不觉，纪钟歆将许峙领到了曾就读的高中门前。

　　熟悉的保安大爷果不其然地正在阴凉处擦拭着他心爱的摩托车。

　　纪钟歆小跑着来到铁栅栏前喊到，“老张，要不要出去兜一圈啊！”

　　清脆的女声如同学生时期的少女时常的调皮。

　　老张侧过头看清来人，激动地扔下手里的抹布，猛然站起来时险些闪了老腰。

　　“小心儿！你怎么回来了？”

　　隔着黑色的栏杆，一老一小，一里一外，场面无比滑稽。

　　“路过啊！没想到会是你值班，张大爷看到你，好开心啊！”

　　纪钟歆兴奋地只跺脚，许峙在一边难以控制住她。

　　上学时因为老张年轻时的兴趣爱好，两个人成了忘年交。

　　纪钟歆高三难熬的那个阶段，没少窜弄张大爷带他离校，驰骋摩托，兜一圈。

　　老张被她的情绪感染，顺势跟着纪钟歆来回倒腾不是那么灵活的双腿，良久后才留意到许峙的存在。

　　“这是？”老张不怀好意地笑笑，“男朋友？”

　　纪钟歆仰头得意地扫过许峙，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考虑到有阻拦的谈话实在不便，老张赶紧敞开大门，欢迎纪钟歆携带她不知名的家属重回母校。

　　东宜高中依旧如往昔似的，盎然间蕴藏着庄严和数不清的青春机密。

　　老张说高二教学楼的门开着，有学生趁着假期来画板报，纪钟歆可以回之前的班级看看。

　　穿过烘烤脚踝的足球场，走进小路。

　　清风拂来夹带凉爽，纪钟歆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臂，许峙见状连忙从手提袋里翻出事先给她备好的外套。

　　黑色的教练夹克宽大，披挂在纪钟歆的肩膀，显得她整个人小了一圈。

　　她收紧衣襟，垂首莫名其妙地嗅了嗅。

　　许峙蹙眉上前也低下头，边闻边说，“我洗过了，有什么问题吗？”

　　纪钟歆莞尔点头，随手圈住他的腰，调皮道，“我小叔衣服终于还是变成了你的味道。”

　　毫无铺垫的一句话，击中了许峙让他失去防备。

　　他不可置信的试探地问出口道，“你都知道？”

　　“当然啦。”

　　纪钟歆抠了抠许峙脊骨上的伤疤，笑得像个孩子，纯真又狡黠。

　　“对于你的一切，我无法抵抗，对于未来，不停止想象，我会及时到场，无畏乘风破浪……”

　　许峙被沈杄打发来到高二五班门口时，眼前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丰富多彩。

　　由于是特长生，许峙的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游泳池人与分秒争斗，想法设法地与水交好，与同学打交道的机会甚少。

　　所以他难以想象，空间有限的教室内，尽然演绎出了不同的情景。

　　后门前抱着吉他的弹唱，讲台上挥舞黑板擦打闹的嬉戏，交头接耳的聊八卦，求贤若渴的题目交流。

　　摆弄镜子的女孩，空气投篮的男孩。

　　熙熙攘攘地好不热闹。

　　“同学你好，请问钟歆是在吗？”许峙礼貌随便地拦住了一个女生问道。

　　“在！”说起话来脸颊上的肉都会跟着的卓蓝茵指着窗边趴在桌面的背影应和道，“心儿在睡觉，我着急上厕所，你自己进去找她吧哈。”

　　彼时的卓蓝茵只当许峙是个为纪钟歆十七岁生日前来献殷勤的男生之一，几乎没有兴趣多看他一眼。

　　更没想到，缘分有时候总是很奇妙。

　　许峙走进教室后仅有少许人被他吸引，好奇的打量，警觉的抵触。

　　他越靠近纪钟歆，接受到的目光便越强烈。

　　犹如透过没有遮挡的窗，倾数洒落在纪钟歆身上的阳光，晃得许峙刺眼。

　　他下意识地俯身想去拉上墙边懒散摆动的白色窗帘。

　　开怀的外套下摆敞开，纪钟歆的半个身子被遮蔽在沈杄的衣服下。

　　许峙没有注意到，他伸着长臂有节奏的用力，精炼的腰侧揉搓着纪钟歆颅顶的发丝摩擦生热。

　　她极不情愿地将脸颊轻轻抬起，露出的缝隙透不出微光。

　　纪钟歆噤噤鼻子闻到沈杄衣物上特有的木调香。

　　她等了好久，可算是把最想见到的人盼来了，但不知为何被蒙在黑暗里，想必是沈杄在搞怪。

　　于是纪钟歆不动声色地挪动，趁其不备一把抱住那修长腰肢。

　　然而渐渐充盈在鼻腔的清列气息封住了她的呼吸和神经，纪钟歆不敢再轻举妄动。

　　被投怀送抱的许峙显然比她更为不知所措，他的手悬在半空，轻盈的布料在风的协助下从他的指尖逃跑。

　　许峙绷直了身子滞在原地，班里的学生还以为他在摆造型。

　　纤柔的手在旁人见不到的地方不安分的摸索，直到描绘出他的脊背上凸出的具体形状后，才放过他。

　　耀眼的光毫无预兆地与许峙撞了个满怀。

　　他的耳畔回荡着那首未完的歌曲。

　　“你是落在我世界里的一束光

　　向我奔来万物都生长

　　你的温柔如此地张扬

　　也让我如愿以偿……”

　　洒满阳光的书桌上纪钟歆伏案而憩，明眸藏在臂弯里偷瞄了许峙一遍又一遍。

　　恍如多年前许峙离开时她的表现一样。

　　许峙任由她看着，明知她的心思，却假装不经意地问出了和当年同样的问题。

　　“朋友？还是男朋友？”

　　纪钟歆也不急着回答，她反倒有些好奇地问许峙，“如果当初我选择了前者，你打算怎么办？”

　　“认命呗。”许峙嘴角噙笑，一如往常地慢条斯理道，“这辈子栽你手里，大不了奉陪到底。”

　　如果一个人既符合你的理想，又符合你的眼光，那么有没办法，你必定会永远喜欢他。

　　“我曾经无数次想过，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如果会是我，那我该有多幸运。”

　　“现在想想，我确实很幸运。”

　　许峙俯身贴住纪钟歆的额头温柔地唤她，“心儿。”

　　“嗯？”纪钟歆娇媚的应答。

　　他将她拥入怀中，纪钟歆清楚地聆听着许峙的心跳，待他缓缓开口道，“不过多久，永远是我，没有如果。”

　　在这个暧昧浮沉的年代。

　　爱是克制与张扬并存的矛盾体。

　　我的心扉被撞开。

　　你的错认如韶光似梦。

　　从此以后，我爱你，你尽情享受。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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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有三章，会在某个特殊的日子前更完，下本写小叔沈杄和葛迪佳的故事，《太傻》等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