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情》青凩

25、尽情

　　许峙决定在生日前夕离开德国，程晗对此表现得毫不在意，仿佛给予了他来又去最大限度上的自由。

　　倒是葛迪佳在许峙面前流露出了难以言说的落寞。

　　病房门前，他们二人并肩而立，透过小窗看着床铺上熟睡的程晗，她那么优雅，那么安静。

　　“他这次来时又向我求婚了。”葛迪佳口中的他不是别人正是沈杄。

　　许峙在德国停留的数日，从未听到葛迪佳念叨起有关沈杄的话题，如今临行前突然提起，似乎像是赌气一样。

　　“既然都动摇了，为何还要吊着他？”许峙缓了一口气，平静地问道。

　　“什么叫吊着？”葛迪佳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反问，齐刘海衬得她着实可爱，然而仅限于她开口说话时的状态。

　　“我不止一次告诉他，如果他可以带我回国，让我和他结婚不成问题，他每次都会反过来对我说‘结了婚就可以回国’。”

　　“他好像至始至终也没搞清楚，姐姐我甘愿把自己搭进婚姻的坟墓里不过是为了逃离这里，倘若我嫁了他后，和程姨似的过着守活寡的日子，那结婚于我而言有何意义？”

　　“总之我们俩话不投机，八字不合。”

　　葛迪佳的话随如此说着，可她不停绞手的动作，明显是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

　　许峙收回远望母亲的视线，瞄着葛迪佳的侧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是真心地替好兄弟沈杄委屈，但葛迪佳有一点说得不错，他们的确话不投机且各执各的道理。

　　宽慰过葛迪佳后，许峙没有与程晗道别便登上了最后一班飞往国内的航班。

　　荒凉的心如野草逢生，随风恣意着狂烈。

　　许峙落地西港已是午夜，他和纪钟歆原本约定见面的时间是明天，特意提前一晚回来，不过是许峙习惯了独自迎接子时的到来。

　　记忆里，除了小时候程老得空时许峙才有机会庆生，否则旁人也是无暇顾及，最多不过简单的一句问候。

　　长大以后，朋友多了，对个人来说有意义的某天大多变成了大家聚在一起喝酒、吃饭、K歌、泡吧的特殊由头。

　　到底有多久未曾认真地为新一岁的自己欣喜，许峙也不晓得，如同大多数不被偏爱的小孩，尤记得收到陌生人零点发来祝福时的第一反应不是感动，却是闪过片刻的难过。

　　棚户区的老旧居民楼一如既往地深夜中喘着粗气，道旁的路灯比不上游荡的夜猫的瞳孔明亮。

　　许峙抹黑数着台阶，楼梯间里充斥着的油漆味道十分刺鼻，让他不得不警惕。

　　他于十七岁逃避至此，次年用了程老爷子赠予的高额成人礼买下了这间老屋作为他在这个世界上堪比家的落脚地。

　　走到家门口，许峙弯腰捡起地面上滚落到脚边的蓝色喷灌后，终是见怪不怪。

　　想来是隔壁王叔夫妇为堆放哪些拾来的“宝物”影响了谁家的利益招致如此“报复”。

　　许峙掏出钥匙插入锁孔，扭转时依然充满顿感，看来是该浇油了。

　　他当初买下这处房子后，仅仅改东了室内的装修，刻意没换掉这铁皮防盗门为的是看起来入乡随俗一点。

　　“吱呀呀”的摩擦音干扰着沉睡的片区，无人气恼。

　　许峙拉开门的那一刻，刺眼的灯光冲破笼罩他周身的黑暗，令他不自觉地惊在原地。

　　然而错愕的不单单是许峙一人，此时屋子里的四个人皆是齐刷刷地怔愣。

　　面面相觑间，仿佛全在无声地控诉着许峙：谁叫你突然没回来的？

　　整点报时的钟表“滴滴”报告，预示着新的一天启程了。

　　纪钟歆俯着身子站在客厅的中央，她闻声首先反应过来，抓起鞋柜上摆放好的礼炮跑到许峙皱紧鼻子吃力地扭转着手腕，奈何她的力气实在太小，再加上紧张的情绪用不对力气。

　　出于好心许峙随手接过她手中的红色纸棒，想帮她一忙，奈何另一只手占有他物，一时倒不开手。

　　正在他弯腰准备放下喷漆罐时，礼花绽放，因为倾向纪钟歆的缘故，那道柔嫩的女声清亮地传入耳畔。

　　“许峙，生日快乐。”

　　准时准点，二十一岁的许峙难得听到了那振聋发聩般的祝愿。

　　厨房里的沈杄、张皓和肖子益相继回过神来，三个人留意到眼下的形势后相互推搡着彼此，跌跌撞撞地朝玄关处走来。

　　主要的是他们谁也没忘拿起那根属于自己的武器。

　　“嘭嘭嘭嘭”陆续响起，炸出的彩带飘落在许峙的肩头，恰在秒针流逝到下一分钟前，他第二次听到了那句，“许峙，生日快乐。”

　　热闹完毕，相视一笑的一瞬间，张皓和肖子益激动地在背后碰了碰拳，两人被沈杄命令着来帮小侄女准备给许峙的生日惊喜，尽管寿星不按套路出牌，好在是有惊无险。

　　沈杄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要不是纪钟歆机灵，他们这一大群可真是白忙活了一场。

　　许峙出国的当天，沈杄刚到公寓纪钟歆就缠着他拟定活动计划。

　　说实话，那时的沈杄怎么也没想到纪钟歆会为许峙准备惊喜。

　　最近几天，沈杄真是异常地好奇他不在的那段时间，许峙到底是施了什么魔法能雕像变得鲜活。

　　要知道除了亲人以外，纪钟歆何曾为他人费心至此。

　　“打铁要趁热”理智的思维提醒着沈杄顺势地再推一把。

　　于是在过去的一周，他任劳任怨、心甘情愿地陪着纪钟歆东奔西走，采购、布置，费财不说，沈杄已经欠下了数不过来的人情债。

　　白天他硬着头皮调动酒家里包括典染的所有人出力，晚上再换成张皓和肖子益接班。

　　此刻许峙置身于的花花世界，正是众人合力的劳动成果。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沈杄搭上许峙的肩问道，目光扫过纪钟歆时忍不住打趣，“我侄女头一次给小男生准备惊喜，那么辛苦，你打算怎么犒劳她一下啊？”

　　纪钟歆闻言娇嗔地瞪了沈杄一眼。

　　许峙垂眸轻笑，“与你何干？”

　　“好好好。”

　　沈杄举手投降，不愿留在两人中间自讨没趣，转而拉着另外两只“电灯泡”出门觅食。

　　忙活了多日，总是到了享受之时，借着许峙生日，兄弟们势必不会轻易绕过他。

　　沈杄出门前，不忘吩咐道，“茶几上的红酒是染姐送你的礼物，麻烦醒一下，过会儿大家品尝品尝。”

　　彩色气球装扮过的墙壁盘旋着淡淡花香，氛围被渲染的温馨。

　　许峙抬起手背轻轻推着纪钟歆的腰，示意她先去沙发那边。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门口的狼藉，许峙走到纪钟歆年前，他的掌心支撑在膝盖上，平齐了视线后才说道，“谢谢你了，小朋友，为我的生日如此费心，想要什么犒劳？”

　　纪钟歆蜷缩了手指，频闪地睫毛，微微收紧的眉心似乎表示着她听到许峙有关“犒劳”的问句时的无语。

　　“我不要什么犒劳，你……”纪钟歆低下头低语了两个字，“算了。”

　　她的付出从未想过要回报，许峙要给，不过是不愿担她的情。

　　任何一种形式的情谊。

　　纪钟歆的反应令许峙失笑，不打算做过多的解释，他只是扬起嘴角，点了点纪钟歆的额头，柔声说了一句，“坐着等我。”

　　她乖巧地颔首，待许峙走到阳台上，偷偷地将手探进背带裤的口袋，丝绒布的小口袋还在。

　　窗外黑茫茫的一片，月亮不知躲进了那朵云彩里安眠。

　　白光灯通明的客厅，隔断的透明玻璃犹如单向的镜面，纪钟歆只能看到她自己。

　　小花园里的洋桔梗紫的神秘，粉的柔媚，黄的高贵，对比着零星的几株白花追求者单调的永恒。

　　许峙拿起盆边的剪刀，利落地贴跟下手，不一会儿手中便攒够了一束花，不多不少，正好九支。

　　方才得来的那罐蓝色喷漆几分钟前许峙还在心里暗骂它碍事，现在可算派上了用场。

　　室内的光点紧挨着彼此落在玻璃窗上，留着了组织单手喷花的侧影。

　　收紧的下颌线亦显得专注。

　　不多时，白色洋桔梗的花瓣边缘镶上了一圈细碎的蓝色。

　　晚风慢慢吹，阻止了漆料侵占纯白蔓延着的脚步，同时保留了浅薄的芬芳。

　　月亮露出弯弯的边缘，许峙满意地扬起嘴角。

　　纪钟歆没想到许峙再出现时手中会突然多了一束花。

　　“喜欢吗？”他勾了勾唇角，率性地笑问。

　　“送我的？”纪钟歆真的是又惊又喜。

　　“不然呢？”许峙反问，顺势坐到纪钟歆的身侧，示意她拿出礼袋中的红酒，“犒劳你的，收下吧。”

　　收到无数次鲜花的纪钟歆是从许峙这里明白了一点——喜欢你的人即使很多，有人送你白玫瑰，但有人送你碎冰蓝。

　　牛皮纸的手提袋推向纪钟歆时已然变成了花篮。

　　她用目光仔细地欣赏着，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

　　“怎么了？”许峙蹙眉，“有味道？”

　　纪钟歆赶忙摇头，“没有，很漂亮，这是什么花？”

　　“洋桔梗。”许峙卖弄似的停顿，“现在被我改成了碎冰蓝。”

　　纪钟歆不精通花卉，自然对此不甚了解，她只晓得每朵花似乎都有被赋予过的特殊含义。

　　“碎冰蓝的花语是什么？”

　　许峙沉默了半晌，蹙眉回应道，“忘了，好像是什么星辰大海。”

　　纪钟歆的眼依旧如明星璀璨，可以倒映出属于她的整片宇宙。

　　人类视界里色彩即是物质的本色或是反射。

　　天空和海洋互相照面吸收着同一种光线，它们看似对立，可地球何尝不是个立体的圆。

　　彼此吸引是世界运转下引发的效应。

　　纪钟歆挣扎了半天才移开她流转的视线。

　　青葱般的指尖又一次伸进口袋里面，缓缓地拿出那一方绒布包装的礼物。

　　她咬住下唇，找不到聚集点，闪躲游移，排练过无数次的话语都跟着思绪分散跑远。

　　许峙单手支撑在沙发背上，姿态优雅，眼底藏着说不出的痞气。

　　“哐”铁门板由外被强力撞开，典染带着酒家里的所有人闪亮登场。

　　典染端着插有数字蜡烛的蛋糕最先出现，断后的史兴特意合上门后，才发号施令道，“一、二、三！”

　　“许峙，生日快乐！”

　　落在最后刘小小手机突然响了，他连忙接通，退后着离开，随即关上了那道铁门。

　　楼道里的热风扇动翅膀，熄灭了摇曳的烛光。

　　典染沉下脸不语，只是史安忍不住吐槽道，“刘小小在搞什么，许峙还没许愿呢。”

　　史兴赶忙掏出打火机重新燃了火苗。

　　众人一步步上前，不知是谁关闭了灯，高度恰好的沙发背挡住了纪钟歆和许峙的身体。

　　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女孩柔软的指腹正摩擦着他的脉搏，一时间紧张到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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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事先通知，明天请假，家中有事，望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