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似骄阳》叶安宝

20、第020章

　　除夕那天，乔筝和姜甜甜还是决定去看向小圆。

　　早上，乔筝给向小圆打了电话，问了地址。

　　爷爷奶奶让乔筝给小孩子包个红包，顺便买点东西。

　　对这个出生半年的小女孩，乔筝是有感情的，毕竟向小圆坐月子时候，基本是她和姜甜甜在照顾向小圆和小女孩。这一个月，每天早晚给小女孩洗澡穿衣服，基本是乔筝在干。

　　小婴儿的身体太小太软了，姜甜甜和向小圆两人都不是很敢碰，就怕力气大了，弄疼小婴儿。

　　有人说，大人对孩子的感情，更多来自后天照料和付出，照顾孩子时间越长，对孩子感情就越深厚，因为可以体会到那份辛苦。

　　想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乔筝深有体会。

　　她对小女孩的感情，不单单因为那是好朋友的女儿，也有她曾经照顾过的情分在。

　　过年期间，锦城的人少了很多，乔筝和姜甜甜买了一箱苹果和几个柚子，还有一箱橘子，打车去了向小圆居住的地方。

　　文回在城中村租了房子，住在那里的大多是外来打工者。

　　一个单间，有浴室和厨房，加起来不到二十平米，没有阳台。

　　他们住在二楼，乔筝到附近又给向小圆打电话。

　　然后，向小圆出来接她们。

　　门口的走廊上摆了很多鞋子，光线不好，挂着很多大人和小孩子的衣服，乔筝看了一眼，跟着姜甜甜进屋。

　　床是上下层，上面一米二宽，下面一米五宽，靠着门口摆放着。

　　小女孩穿着厚厚的衣服，躺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

　　旁边书桌上有一台电脑，正在播放着多年以前的搞笑僵尸片，一对老人坐在小板凳上，边看边笑，文回坐在他们身边，也在笑，偶尔会和他们说几句话。

　　要不是早知道文回的父母来了，乔筝和姜甜甜一定会以为那是文回的爷爷奶奶。

　　乔筝愣了一会儿，直到向小圆提醒她和姜甜甜叫人。

　　怎么称呼，很是尴尬。

　　不可能跟着向小圆叫妈，叫阿姨呢，又觉得太老，叫爷爷奶奶乱了辈分。

　　最后，乔筝和姜甜甜叫了叔叔阿姨。

　　两个老人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乔筝和姜甜甜把买过来的东西放在床边，姜甜甜就去抱一直躺在床上哭个不停的小女孩，温声安抚着。

　　房子太小了，姜甜甜只能抱着孩子去了外面昏暗的走廊。

　　向小圆已是去了厨房，她蹲在那里继续洗菜。

　　乔筝挤了进去，双臂抱胸，靠墙站着，垂着头看两只手泡在冰冷凉水里的向小圆。

　　那一刻，乔筝难过得想哭。

　　她舔了舔唇，偏头看发出阵阵笑声看电影的三个人。

　　向小圆已是把香菜和白菜洗好了。

　　她把角落里绑着的母鸡抓了过来，在鸡脖子那里拔毛，露出白白的鸡皮来。

　　她把菜刀拿了过来，叫乔筝：“给我拿个碗。”

　　乔筝看到旁边透明塑料箱子里的碗筷，拿了一个碗，递给向小圆。

　　向小圆放在地上。

　　她下手干脆利落，看着已是很有经验，菜刀对着鸡脖子划了一刀，抓着使劲挣扎的母鸡放血，血放干后，母鸡彻底断气。

　　乔筝无声叹口气：“菜市场和超市不是都帮杀鸡吗？”

　　“我婆婆不让，说不浪费这一块钱了。”

　　乔筝冷笑。

　　她又问：“什么时候学会的？”

　　“几个月前，第一次那只鸡到处跑，一屋子都是血，多杀几次就习惯了。”

　　后面的半个小时，乔筝就看着向小圆烧开水，烫鸡毛，拔鸡毛，剖腹去内脏，再剁成块。

　　忙完后，她又开始洗别的菜。

　　这些都是今晚的年夜饭。

　　姜甜甜抱着小孩子在外面，她觉得走廊太黑太暗了，抱着小孩子下楼去马路边。

　　等向小圆洗完菜，乔筝说要离开。

　　向小圆往文回那里看了一眼，她愣了愣，两只湿漉漉的手在棉服上使劲擦了擦，这才小声道：“好。”

　　乔筝已是走到门口，站在走廊上，她看着周围昏暗的环境，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向小圆出来后，乔筝把羽绒服口袋里的两个红包拿了出来，她递过去：“我和甜甜给孩子的，明年大年初一，我们就不过来了。”

　　向小圆沉默片刻，她接过红包，放到自己口袋里。

　　然后，她拉乔筝的手指。

　　两人的双手碰上那一刻，乔筝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乔筝的手柔软白嫩，还有着淡淡的温热。

　　向小圆的手粗糙薄红，冷得像是冰块。

　　“以前我的手也和你的手一样。”向小圆低声说：“干了几个月的家务活，手就变成这样了。”

　　乔筝看她的腹部，想着里面有个孩子，她偏过头去：“走吧。”

　　下了楼，两人看到抱着孩子坐在一张旧椅子上的姜甜甜，姜甜甜朝她们笑了笑，继续逗怀里的小女孩。

　　乔筝和向小圆面对面站着在说话。

　　“你怎么打算的？真要把这个也生下来？”乔筝皱了皱眉：“他爸妈和他那个样子，值得你这样吗？”

　　向小圆垂头：“你还小，所以你不懂，等你以后有了孩子，你就懂了，我是为了孩子。”

　　“乔筝，我虽然是很累，看想到我过不久会有两个孩子，我就觉得一切都值得，当妈妈的不可能不爱自己的孩子，我不想我的孩子没爸爸，我希望他们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长大。”

　　“所以呢，第二个生下来，六个人挤在这里，你公婆睡上面，你们四个睡下面。”乔筝恨铁不成钢：“你明明就有小聪明，为什么会把自己的人生过得这么糟糕，你才不到十七岁，有了两个孩子后，你的一生都是围绕孩子打转，你还有时间去学习，去工作吗？”

　　“我喜欢当家庭主妇。”向小圆已是不想聊这个了：“今天中午我应该留你和甜甜在这里吃饭，可……”

　　后面的话，向小圆没说，乔筝猜得到。

　　可向小圆没有做主的权利。

　　她连留表妹和朋友在这里吃饭的权利都没。

　　乔筝盯着向小圆的额头：“算了，我和甜甜先走了。”

　　姜甜甜听到这话，把小女孩给了向小圆。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乔筝拉着姜甜甜离开，走了十几分钟，出了城中村，到了外面的马路上。

　　很难打到车，公交车也很少。

　　乔筝和姜甜甜在站台等了很久，才等来一辆公交车，上车后，两人坐在一旁。

　　乔筝想了想说：“你以后找对象别和小圆一样。”

　　姜甜甜微微惊讶，她不可置信盯着乔筝的侧颜，她想不明白，乔筝为什么会和她说这样的话？

　　在她的思想里，她和乔筝将来是理所应当在一起的。

　　为了她们的未来，她高一就有在努力存钱，她以后会努力赚钱，她会买房子，就她和乔筝住在那里，她们两个人的家。

　　乔筝装作没察觉到姜甜甜的视线，她把手机摸了出来，登录Q，进入向小圆的空间。

　　乔筝发现，向小圆以前发的上千条对文回表达爱意的说说，都被她删掉了。

　　她的每一条说说，都和孩子有关。

　　说说里只有孩子，再没文回，也没其他人。

　　乔筝握着手机，头垂得很低。

　　到小区外面的站台，和姜甜甜说了一句话，乔筝下车。

　　姜甜甜呆呆地看着乔筝的背影，直到乔筝跳了下去，她没回头看她，而是朝小区大门口走去。

　　姜甜甜想起以往，乔筝一定会回头朝她笑，朝她挥手。

　　所以，乔筝是不喜欢她了吗？

　　她对她没有除了友情之外的感情了吗？

　　厨房里，乔薇和父母在准备今天午饭，见乔筝回来，乔薇把几个菜端到餐桌上。

　　乔筝叫她：“妈。”

　　“见到小圆没有？还以为你们几个要玩到很晚才回来。”乔薇把筷子给乔筝。

　　乔筝把四人的筷子摆放好，她说：“见到了，她没时间，要弄年夜饭。”

　　乔薇没多问，又去厨房了。

　　她已是和徐道森离婚，离婚的原因很简单。

　　徐道森早就和那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女人同居，一段时间后，女人问徐道森要二十万块钱，徐道森没有，女人带着孩子走了。

　　没几天，徐道森被一个家里有钱的女大学生看上。

　　即使四十多岁了，徐道森看着比同龄人年轻很多，长得帅，身材高大，看着像是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

　　徐道森被年轻的姑娘热烈直白追求着，那姑娘去乔薇的单位闹，说她怀了徐道森的孩子，乔薇不离婚，她就自杀。

　　到时乔薇就是杀人凶手，一尸两命。

　　乔薇的领导都被惊动了，纷纷站出来劝她离婚，乔薇无奈之下只能离婚。

　　徐道森和那个女人结婚了。

　　她离婚了，乔爷爷乔奶奶是高兴的。

　　乔筝也很高兴，但她只高兴了几天。

　　乔筝发现就算离婚了，她妈妈对她爸还是念念不忘，每天都要提起他。

　　吃了午饭，乔筝回卧室刷题。

　　年夜晚很丰盛，一家人边吃边看春晚，凌晨过后才睡觉。

　　初二，乔筝和爷爷奶奶还有妈妈去了海岛旅游。

　　高二下学期开学，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高中生活平淡而又充实，每天都是写不完的试卷，刷不完的题。

　　休闲娱乐就是学校举办的运动会和艺术节，每个学期一到这两个节日，一定是最让学生们放松的时刻。

　　六月，一年一度的高考到来，两天之后，乔筝和姜甜甜正式进入高三。

　　这个暑假，学校只放了25天假，其他时间一直在补课。

　　九月六号，姜甜甜十七岁生日。

　　那天是礼拜一。

　　晚饭时间，乔筝把准备好的礼物给姜甜甜。

　　姜甜甜打开，是红绳子手链，和两年前乔筝送给她那一条一模一样。

　　那时候，她就想过，另外一条手链在哪里？乔筝是不是留着自己以后戴？

　　但这两年，她没见乔筝戴过手链，她也没问乔筝。

　　姜甜甜没有想到，这款情侣手链中的另一条会是她十七岁的生日礼物。

　　“这和我手上这一条一样啊。”姜甜甜甩了甩自己的左右，待乔筝看过来时，她说：“你看看，真的一样。”

　　乔筝点了下头：“嗯，你有两只手，正好一只手戴一条。”

　　她说完这句话，已是低头，把课桌里的一套英语试卷拿了出来，又拿了铅笔，开始做选择题。

　　姜甜甜站在旁边，她咬了咬嘴唇，默默把首饰盒盖上。

　　她垂了垂眼，几秒后，抬眼看乔筝。

　　她想，是不是她会错意了？

　　乔筝只是把她当朋友。

　　就她以为她们之间超越了友情。

　　姜甜甜闷闷不乐回自己的位置坐好。

　　教室里还没多少同学，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总是往乔筝那里看，看着看着，姜甜甜眼睛湿漉漉的。

　　她把脑袋搁在课桌上，想了这几年的很多事情。

　　其实很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了。

　　她和乔筝一起长大，从几岁到十七岁，她们经历那么多事情，大部分事情不去刻意想起，就会被掩埋在记忆最深处。

　　有些事情，她会天天想起，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她想起08年那个夏天，乔筝对她唱的那首歌。

　　那时候她们不过十三岁，她最喜欢的女歌手正当红，这一年，她的一首歌曲名字成为高考语文题目，又让这首歌更加爆火。

　　她一直很喜欢这首歌。

　　那是八月三十号，乔筝刚从国外回来，她去找乔筝，和乔筝说了这件事。

　　然后，乔筝对她唱了这首歌。

　　姜甜甜发现，她现在还是能够那么清晰地想起乔筝对她唱歌时的模样。

　　乔筝脸庞稚嫩白皙，眼睛漆黑明亮，眼底有笑，唱歌的几分钟里，乔筝的眼睛一直盯着她。

　　而她，就是那时候发现自己对乔筝心动了。

　　她想抱她，想摸摸她。

　　她确实扑过去抱了乔筝，乔筝也抱住她。

　　那晚，她们躺在一张床上，她说她暑假打工的事情，乔筝说自己在国外的事情，她们说到凌晨四点多才睡着。

　　现在呢？

　　姜甜甜想，好像没有什么是能够永恒的。

　　那个女歌手，她依旧喜欢，依旧经常听她的歌。

　　但她现在在娱乐圈已是不火，像是消失了一样。

　　十三岁的乔筝对着她唱歌时，一定也是很喜欢她的，满眼都是她。

　　十七岁的乔筝已是不喜欢她了，有的只是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