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似骄阳》叶安宝

14、第014章

　　打开卧室的门，爷爷和奶奶坐在沙发上看新闻，不远处的餐桌上，摆放着两盒鲜牛奶和两份早餐。

　　乔筝和爷爷奶奶打过招呼，拿起书包和早餐出门，到了外面，她把早餐给姜甜甜，两人站在走道上边吃边等钟意出来，在八点十几分时，旁边的门终于打开了。

　　钟意背着书包，手里抱着个篮球，看到乔筝和姜甜甜，他直接愣住。

　　“等多久了？”他问。

　　“吃早餐的时间。”乔筝甩了下手里的垃圾：“走了。”

　　钟意朝姜甜甜点了下头，姜甜甜笑。
　　两人虽是表兄妹，但看着都很冷淡。

　　钟意先下楼，走在前面。

　　乔筝和姜甜甜走在后面，两人走得很慢，还在轻轻说着悄悄话。

　　到小区外面，几人分开，姜甜甜走路回家，乔筝和钟意走路去地铁站。

　　路上，钟意突然道：“甜甜好亲近你。”

　　对他这个表哥，姜甜甜并不亲近。

　　当然了，钟意也不亲近他妈妈这边的亲戚和小孩，他和他爸爸那边的亲戚和小孩关系更好。

　　和乔筝关系好，是两人从小就是邻居，习惯了。

　　“那当然了，谁叫我们都是女孩子呢。”乔筝微笑，得意道：“你没发现我人缘特别好吗？”

　　钟意点了下头：“发现了。”

　　白天又是在补习班度过，晚上回到家，乔筝也没去找姜甜甜的心思，刷了两张试卷，洗了澡她就睡下了。

　　今年的中秋节和国庆节离得很近，总共是七天假期，九月三十号开始放假。

　　快到月底时，锦城开始降温了。

　　白天有太阳，穿一件短袖就行，但在晚上和早上，就需要穿外套或者是长袖，各大服装店也卖起了秋装和冬装。

　　锦城的秋天十分短暂，也就一个多月的样子，甚至，有时候这座城市都会在夏天时一夜入冬。

　　二十号，乔筝在学校吃午饭时，接到乔薇的电话，她有点意外，犹豫几秒钟，才按了接听键。

　　“筝筝。”乔薇叫她：“我和你爸假期要回乡下看望你爷爷奶奶，你一起去吧。”

　　乔薇的声音透着疲惫：“就当是妈妈求你了。”

　　乔筝沉默，她看一眼坐在她对面的姜甜甜和向小圆，她压低声音：“好。”

　　乔薇挂了电话。

　　乔筝在心里叹气，餐盘里的饭菜都不香了。

　　乔薇不爱她这个女儿，她只爱徐道森。

　　就算乔筝再讨厌徐道森，她也不得不承认，徐道森是好看的，不然当初乔薇也不会对他一见钟情。这么多年，不管徐道森做了什么，乔薇都能原谅。

　　乔筝对爸爸那边的爷爷奶奶，她接触不多，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

　　是爷爷七十岁大寿，那时候她读五年级。

　　乔筝是乔爷爷乔奶奶带大的，乔爷爷乔奶奶在哪里，乔筝就在哪里。

　　每一年他们都会去看另外的女儿，他们会带乔筝一起去，所以这十多年的寒暑假，乔筝不是在M国就是在Y国，最大的好处就是她英语口语越来越流利，那些表弟表妹学的东西，在暑假期间，几个姨也会让乔筝一起学习。

　　寒暑假她都见不到爸爸那边的爷爷奶奶，更别说周末看到他们了，再加上爷爷奶奶还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他们还有很多孙子孙女，乔筝姓乔，他们一点都不喜欢乔筝。

　　乔筝上次见他们时，她就很不开心。

　　爷爷七十大寿，摆了几十桌，来了很多人。

　　乔筝在堂姐的卧室睡觉，结果吃饭时候，没一个人想起她，没人叫醒她，她被迫饿肚子，她和妈妈说自己饿时，乔薇脸色很冷漠，爷爷奶奶很不高兴，还讥讽了她几句，最后是堂姐给她煮了一碗面。

　　以前回乡下见爷爷奶奶的记忆是哪样的，乔筝没印象了，但上一次很不好。

　　她还记得爷爷奶奶看到她时的表情，不耐烦，甚至可以说是刻薄。

　　可是，那是她的爷爷奶奶。

　　晚上，自习结束，乔筝回到家。

　　周静娴还没睡，坐在椅子上看书，见乔筝回来，她把书本放下：“筝筝，奶奶有话和你说。”

　　乔筝提着书包过去，在奶奶对面坐下。

　　乔薇给乔筝打电话后，也给周静娴打了电话，说了假期乔筝跟着他们回乡下的事情，还说希望乔筝在乡下住两天。

　　周静娴见乔筝低着头，两只手在玩书包带子，她道：“你妈妈的意思是想要你假期和他们去看看老人，那是你爷爷奶奶，百善孝为先，就算他们再不是，你也要好好对待他们。”

　　乔筝点了一下头。

　　周静娴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她递过去：“这是两千块钱，周末你叫上甜甜和小圆，让她们陪你去买衣服，给你那边的爷爷奶奶都买一件羽绒服，见到他们，你就说是用你省出来的生活费买的。”

　　乔筝手指没动：“奶奶，我有钱。”

　　“你有钱也拿着。”周静娴和乔松鹤一向对乔筝大方，每个月最少会给乔筝两千块的生活费，零花钱也是几百几百的给，在乔筝生日和过年期间，他们都会给乔筝丰厚的红包。

　　三个姨也一样，她们会经常给乔筝红包，得知乔筝期中和期末考试考得很好，她们也会给红包奖励乔筝。

　　所以，和同龄人比较，乔筝不缺钱，就算她爱买一些用不着的东西，但每个月依旧可以剩下一笔钱，她都存了下来。

　　乔筝把那两千块钱拿了过来，见她收钱了，周静娴满意地点点头：“回房吧，早点睡觉。”

　　周六晚上，从补习班出来，乔筝和钟意说了自己要给爷爷奶奶买羽绒服，钟意陪乔筝去，两人去了附近很大的服装店铺。

　　乔筝的爸爸那边都是高个子，她爷爷的个子就很高。

　　给爷爷挑选的羽绒服，乔筝让钟意帮忙试穿。

　　最后，她给爷爷买了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给奶奶买的是枣红色的长款羽绒服，从服装店出来，乔筝发现外面的风有点大。

　　她搓了搓双手，有点冷。

　　“呆几天？”钟意问她，他停顿了下：“我也要走亲戚，我爸妈说带我去隔壁城市旅游，估计要在那里呆三天。”

　　乔筝狐疑：“这么久？我应该呆两天。”

　　隔壁城市是红色旅游城市，乔筝从小就被家长和老师带去，她都不知道去过多少次了。

　　钟意抬头望着夜空道：“是啊。”

　　假期一到，乔薇开车，带着乔筝和徐道森就回乡下了。

　　只是，这次回乡下的经历和上次一样，并不好。

　　乔爸爸那边的爷爷奶奶让乔筝改姓，乔筝和乔薇不愿意，最后吵了起来。

　　中午吃饭时候，孙辈总共是六个人，爷爷奶奶准备了七个鸡腿，但他们故意一个不给乔筝，乔筝当场摔了筷子，背着书包就走了，表姐徐明明过来追她。

　　她陪着乔筝在村口等去县城的公交车，和乔筝说她身上没一分钱，她爸妈在逼着她相亲，她想跑出去打工，问乔筝借一千块。

　　锦城工资一直不高，即使它是省会城市。

　　七月初，锦城刚刚提高了最低工资标准，主城区提高到850块一个月，下面的市区提高到800一个月，加班费是八块五一个小时，这还是按劳动法的地方，但大部分普通工作，还没这个工资。

　　徐明明在县城一家工厂打工，底薪是七百一个月，加班费只有六块一个小时。

　　每个月的工资，她都给了她爸妈，她们一个月给她50块的零花钱。

　　乔筝看了徐明明很久，有好几分钟，她才从书包里拿了一千块钱给徐明明。

　　后来，车来了。

　　乔筝坐车去了县城，在县城转车回到家。

　　爷爷奶奶看到她回来很是意外，他们给乔薇打了个电话。

　　乔筝和乔薇在电话里吵得很凶，他们都说她馋那个鸡腿，说她不懂事，一个鸡腿才几个钱，她想吃自己可以买很多。

　　乔筝无力地解释很多次，她挂了电话，跑到卧室关上门哭了很久。

　　她气的是爷爷奶奶不能平等对待她的态度，都是他们的孙子孙女，他们都有，为什么不给她一个？也把她当孙女看待呢？就因为她姓乔，没随着她爸爸姓徐，所以就不是他们的孙女了吗？

　　乔筝把自己关了三天，刷了无数张试卷。

　　四号，姜甜甜从外公外婆家回来，约乔筝出去玩。

　　乔筝用手机登录Q，她给向小圆发消息。

　　【你在哪里？我和甜甜要出去玩？一起吧？】

　　【城南那边新开了一家火锅店，我们去吃火锅，你看行不？】

　　【小圆，看到消息回复我一下。】

　　大概等了半个小时，向小圆终于回了消息，她发了一个地址过来。

　　乔筝看不懂。
　　【你在这里？】
　　【在干什么呢？】

　　向小圆：【我不打算读书了，我和孙哲在一起了，我这几天和他们住在一起。】

　　向小圆：【昨晚和他们去玩了，我们一群人包了个大包厢，你知道要多少钱吗？要一千八，加上酒水，昨晚花了四千多。】

　　向小圆：【这种日子，我以前都不敢想。】

　　向小圆：【和他们在一起，我很开心，乔筝，你和甜甜不要劝我，我不读书了，你们帮我把学校的书本拿回来，我就不去学校了。】

　　乔筝第一次认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她把手机给姜甜甜，姜甜甜看完消息，也是一脸震惊。

　　她们三个除了假期，其他时间都在一起。
　　姜甜甜也没想到，假期才多少天，向小圆又和孙哲在一起。

　　明明那天晚上，向小圆当着她和乔筝把这两人给删了，一再保证绝对不会加他们。

　　向小圆是什么时候又加上孙哲，并且和他在一起的，乔筝不清楚，姜甜甜也不知道。

　　“乔乔，怎么办？”姜甜甜扯了扯乔筝的裙摆：“咱们和大姑说吧。”

　　乔筝思考了会：“我们先去找她，能够劝她回来最好，要是她还这样，我给大姑打电话。”

　　乔筝和姜甜甜坐公交车去找向小圆，从城区最繁华的中心区到临近郊区，终于，在一家自建房外面，两人看到了向小圆。

　　和向小圆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女孩子，十分瘦小，头发看着很长时间没洗了，她的手一直搭在胃那一块。

　　向小圆看到乔筝和姜甜甜，她笑，介绍道：“这是燕子，十四岁，初一都没读完就出来了。”

　　乔筝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看这个叫燕子的女孩子，燕子朝乔筝笑了一下。

　　向小圆带乔筝和姜甜甜上楼，孙哲和他的那群兄弟们租了二楼，总共是六个房间，住在这里的有男有女，孙哲和刘一淼，向小圆还有燕子四个人住一间，燕子是刘一淼的女朋友。

　　房间很小，二十个平方左右，一张床，旁边还有个地铺。

　　向小圆说：“我和燕子晚上睡地上。”

　　燕子身体好像不舒服，她一到房间，就躺在地上，瘦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两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腹部。

　　向小圆见她这样，她撇撇嘴，看着姜甜甜说：“咱们别理她，说我们的就是了。”

　　“表姐，我们出去说。”姜甜甜拉了拉向小圆，她看乔筝，乔筝对姜甜甜点了一下头。

　　姜甜甜和向小圆出去了，这座自建楼是六楼，她们去了顶楼谈话。

　　屋子里只剩下乔筝和那个叫燕子的女孩，乔筝站在门口，低着头在玩手机。

　　“姐姐。”燕子虚弱的声音传来，她叫乔筝。

　　乔筝抬眼看过去，燕子不知何时坐起来了，靠着白色的墙壁。

　　想着她才十四岁，乔筝有点心软：“怎么了？”

　　“我和你说几个秘密，你可以给我买个炒米粉吗？我昨天和今天都没吃东西。”

　　乔筝想到向小圆发的消息：“他们昨晚出去吃吃喝喝没带你吗？”

　　“没有，向小圆说不喜欢我，她刚来，大家都在讨好她，她让他们不带我，他们就不带我去了。”燕子看着乔筝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听到孙哲和刘一淼商量，让向小圆把她的同学介绍给他们认识，最好是城里独生女，他们说十几岁的女孩子最好骗了。”

　　乔筝问她：“有提起我和刚才那个姐姐吗？”

　　燕子点头：“有，他们问向小圆，问你和那个家里有没有钱？有几套房子？”

　　乔筝不知道燕子说的是真是假，只是在对上燕子可怜兮兮的表情时，她有点可怜她。

　　“你等会，我去给你买吃的，你还要吃什么？”

　　燕子：“一个炒米粉，一瓶水就行了。”

　　乔筝去外面，找了一家粉面店买了一个炒米粉，又在隔壁的蛋糕店买了一袋面包，之后，她买了两瓶水上去。

　　她把东西给燕子后，燕子狼吞虎咽吃起来。

　　乔筝从钱包里拿了一百块钱递过去，燕子愣了愣，接过。

　　“怎么不读书？和他们混在一起的？”

　　燕子说：“我爸妈不管我，爷爷奶奶总是打我骂我，跟着他们好歹不要挨打，等我十六岁就不跟着他们了，我到时就可以找个工厂上班，存点钱后，我想自己开个餐馆。”

　　她朝乔筝笑得很甜：“姐姐，我做菜很好吃的。”

　　“你现在应该回学校把初中读完。”乔筝劝她。

　　燕子摇头：“我死都不回去，我讨厌学校。”

　　她往外面看：“以后你和那个姐姐别过来这边了，别和我们一样学坏，向小圆和我提起过你们，说你们成绩特别好，她还说你一定可以考上A大和B大，所以她不敢把你介绍给孙哲和刘一淼认识，但她想把那个姐姐，叫姜甜甜对吗？她想把姜甜甜拉到我们这里来玩。”

　　燕子垂头：“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的，可你给我买了吃的，还给了我钱，其实这钱，你给了我也没用，会被他们拿走的，我要是有地方去，我也不想和他们混在一起。”

　　乔筝垂了垂眼，她没说话，只是看自己搭在一起的双手。

　　燕子也没说话，她把那个炒米粉吃完，又吃了一个面包，喝了几口水。

　　然后，她就躺回去了，闭上眼睛睡觉。

　　乔筝去门口站着玩手机，大概半个小时，姜甜甜和向小圆才从顶楼下来，两人脸色都不好看，向小圆看到乔筝，瞪她一眼，她气呼呼进了房间，坐在燕子旁边。

　　“我们走吧。”乔筝握住姜甜甜的手，姜甜甜看向小圆，她张了张嘴，乔筝朝向小圆摇头。

　　她拉着姜甜甜出了房子，两人下楼，走了几分钟，到了马路上，去了最近的站台。

　　“甜甜，我们去警局报警吧。”乔筝一脸认真，她盯着姜甜甜的眼睛说：“报了警，我就给大姑打电话。”

　　姜甜甜想到向小圆在顶楼和她说的那些话，向小圆叫她也别读书了，过来一起，说她现在多自由多有个性多开心。

　　姜甜甜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向小圆变成这样了？

　　“她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姜甜甜声音哽咽。

　　“可能学好难，学坏太容易。”乔筝低声说：“我现在和你一样，脑袋也是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