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本犬》泠萸

94、忘年（五）

　　父女俩回家前先去了趟超市，陈琼拿了一大盒好时，美其名曰送爸爸的情人节巧克力，结果结账的是爸爸，拎回家的是爸爸，吃巧克力的是她。
　　陈未年在厨房做晚饭，她在外面吃零食看电视，摆脱了女帝的掌控，小卒子就翻身做主子了。
　　公主嫌她手欠，总扒拉自己，躲她远远的，怎么叫都不靠前。
　　陈琼丢下薯片起身抓它：“小嗲精，你还挺双标的，过来给我抱抱！”
　　公主烦死这个卸下淑女假面浑然一个熊孩子的小丫头了，竟然跳上了对于它来说还有些高不可攀的猫爬架。
　　陈琼够不着它，悻悻道：“不给抱拉倒，我找绒球玩去。”
　　绒球是条白战船，只能在水族箱里徜徉，不能抱在怀里揉搓，陈琼顶多丢点鱼食进去，单方面和它互动一下，很快便觉得无聊了。
　　陈琼进厨房帮忙，陈未年不用她，拿了罐可乐给她，让她出去玩。
　　陈琼喝着可乐长吁短叹，感慨父亲这么温柔这么会宠，单身至今太没天理了。
　　陈未年都被女儿当面夸又温柔又会宠了，当然不会说，他让她出去玩，是对她煎个鸡蛋惊动了消防员的事记忆犹新，至今看她靠近灶台火源都不踏实。
　　陈琼感慨完就出去等开饭了，刚坐下来就听门铃作响，她放下可乐出去应门，开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捧红玫瑰，她借着门灯的光亮看清那张比花还好看的脸，惊道：“你怎么来了？”
　　宁深看到她也是一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托了托怀里的花，笑道：“不明显吗？”
　　陈琼则沉了小脸，压着声音说：“你搞没搞错？我把你当朋友，你还惦记着泡我爸？我爸不跟你玩，想玩找别人去！”
　　宁深疑道：“不惦记你爸我干嘛跟你做朋友？”
　　陈琼不确定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把自己耍了，即便他是开玩笑，陈琼也没法付之一笑，她把人往院子里推：“惦记也白惦记，我爸不喜欢你，快走！”
　　宁深只是脸生的精致漂亮，身型则高高大大，哪里是她一个小姑娘能撼动的？陈琼推不动他，又气又急，忘了压低声音：“你走不走？不走我报警了！”
　　宁深摇头：“不走，我有话和你爸说。”
　　两人正推搡着，陈未年就循声出来了。宁深越过气愤的小丫头，看向陈未年，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那张挂着笑容的脸简直能叫百花失色：“陈叔叔，情人节快乐。”
　　陈未年没想到他会再来，他以为在那样不留情面的拒绝了对方之后，两人大概此生都不会再有交集了。但无论如何，人来了，他总不能真的让女儿报警。
　　陈未年道：“陈琼，你先进去。”
　　陈琼看了宁深一眼，那个眼神里饱含警告。
　　宁深眨了眨眼睛，把提在手里的纸袋递了过去：“帮忙拿进去，我亲手做的，别偷吃哦，给你爸爸做的。”
　　陈琼气闷的要死，恨不能连他带东西一起丢出院子，但也只能恨不能，父亲的感情问题本就不该由她这个做女儿的插手，她也没能力管。
　　陈未年这次没有不胜其烦的赶人，他对门外的青年说：“我以为我说的足够清楚了。”
　　“很清楚，今天听听我怎么说可以吗？”虽然宁深用的是征询的语气，但摆明不会被轻易打发走。
　　陈未年略一犹豫便点了头。
　　“我能进去说吗？外面很冷，花都要冻坏了。”宁深吸了吸鼻子，眼神澄澈而温软，好像柔软无害的小动物。
　　陈未年却清楚他并非什么无害的小动物，只是擅长用这种柔软无害的伪装蛊惑人心。
　　陈未年没放他进门，只让他稍等一下，进去跟陈琼说了一声，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
　　这是怕引狼入室吗？门都不给他进。宁深看着挽着大衣出来的陈未年，莫名的笑了笑，怕引狼入室，就不怕被狼叼走吗？
　　情人节的晚上，餐厅和咖啡厅都是情侣的专场，陈未年估计只有茶室能清净些，花了点时间找到一家门庭冷落的茶室，不想进门就碰见熟人了，陈未年寒暄了几句，这才带着亦步亦趋的宁深上楼。
　　宁深太惹眼了，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怕冻坏不肯留在车里的那一大束玫瑰，服务员拿着茶水单进来，忍不住瞄了他好几眼。
　　宁深脱掉外套交给服务员，礼貌一笑：“谢谢。”
　　小姑娘脸都红了，说着不客气，帮他把外套挂起来，转身回来继续点单。
　　“陈叔叔，我还没吃晚饭，喝茶会醉的。”
　　“我们是来喝茶的吗？”陈未年话是这样说，还是在点完茶后加了两份点心。
　　“把我给你做的巧克力带过来就好了。”宁深笑盈盈的看着陈未年，“我练习了很久，浪费了不少材料，唔，其实也没浪费，味道可以品相不好的成品都被我吃了。叔叔，你看我胖了没有？”
　　点完单的服务员趁着回身关门又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站起身来，还要把包裹着修长腰身的内搭撩上去，让“叔叔”看个仔细。
　　陈未年无奈道：“坐下。”
　　宁深这才放开拎住衣摆，重新落座，两手交叉擎着下巴，眉眼盈盈的望着陈未年：“陈叔叔，我没来的这段时间有人趁虚而入吗？”
　　陈未年虽然单身多年，但并非没有追求者。他只是年纪稍长一些，各方面的条件都属中上，用陈琼的话说，我爸就算变成大叔，也是有颜有内涵的优质大叔，和油腻的中年大叔是两回事。
　　“你是来查岗的吗？”女儿还在家里等他，陈未年不想多做耽搁，“你要说什么，说吧。”
　　“你看我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吗？”宁深把垂下来的额发抄起来，将眼睛露出来。
　　“看出来了。”哪怕无奈，陈未年还是被逗笑了，“所以你是特地来给叔叔展示你的新美瞳吗？这也不是新的吧，之前就看你戴过。”
　　“不是美瞳，这是天生的。”宁深揉了揉眼睛，再将澄澈的蓝眼睛睁大，“你看，揉不掉，黑色的和茶色的才是美瞳。”
　　“所以呢？”
　　“我想告诉你，我是少数民族，我们族最大的特点就是专情，对伴侣从一而终，至死不渝，你们拿来许诺，我们拿来履行。”宁深定定的看着他，浅蓝色的眼睛却给人一种极深极浓，可以洞穿心防深入灵魂的感觉，“这样你可以给我个机会吗？”
　　“还有这种民族？”陈未年却不为所动，“叔叔见识浅薄，只听说过枪杀出轨配偶不用负法律责任的国家，没听说过传统是专一的少数民族，你也不用科普了，叔叔不想了解。”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宁深没想彼时为了逍遥度日，不被父母催婚，索性在家庭聚会上把柜出了的自己，竟然会像那些恨娶的痴男似的，为了赢得一个人的信任不惜指天发誓。这是报应吧？报应他此前的轻率浪荡，以至于真的遇见了想要认真的人，却被当做贪玩的小孩，没有真心的花花公子。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们也……”
　　“我说的就是真的，只不过在你成为我的伴侣前，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听我把话说完。”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用重复了，今天你听我说好吗？”宁深不想再听他重述两人如何不合适了，索性打断了他的话，让他听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