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本犬》泠萸

9、第 9 章

　　隔天去上班江小年就把从狗嘴里抠出来的两袋香肠带去了，他先把其中一袋寄存在了地下超市的储物柜里，将另一袋交给了尽心带他的后勤主管。
　　收礼的不嫌礼轻，后勤主管老家也是东北的，比江小年年长几岁，没跟他多客套，笑盈盈的收了下来，道：“等得闲了去家里吃饭，尝尝你嫂子的手艺。”
　　东北人骨子里有股闯劲，为了生活哪里都去，以至于各省都能看到东北人。地域黑也特别“照顾”东北人，地图炮一开就是整个东三省，把以偏概全发挥到极致。其实东北人很热情，七八岁就跟爸妈举家外迁的江小年都没什么乡音了，以前租房住的时候，对门的东北老太太每年腌了酸菜都给他送点过来。
　　江小年应着有时间一定去，和把香肠放进车里的后勤主管一道上了楼，等到下了班从店里出来才把另一袋拿给陈未年。
　　陈未年平时不是每天都来店里，临近年底才来的勤一些。江小年跟他一道下的楼，却没在一楼下电梯，跟到地下二层，让他稍等一下，他还以为江小年有事要反应。半晌江小年提了个纸袋过来，说是老家的特产，让他带回去给家里尝尝，他才知道他是来送东西的。
　　江小年遮遮掩掩倒不是怕礼轻惹人笑，而是怕被新同事当成抖机灵的马屁精，初来乍到还是别显得那么特殊的好。
　　陈未年也没推辞，道了谢便笑纳了，问江小年怎么回去，江小年说搭公交，陈未年便顺道捎了他一程。
　　餐厅里也是两班倒，因为开在商场里，并且是自助餐，开餐闭餐和用餐时间都有时间限制，所以不存在因为一两桌客人而熬到一两点钟的情况。不过试用期里江小年是跟着后厨的时间走，下早班还好，下楼就是公交站，下晚班会比较麻烦，经常赶不上末班车，他就跟顺路的同事拼车。
　　陈未年问他怎么不自己开车，他用玩笑的口吻道：“车位费太贵了。”
　　商场附近不好停车，要么冒着被贴条的风险见缝插针，要么就在地下车库租车位，一个月六百。江小年不是开玩笑，他是认真舍不得花这没必要的钱。要不是因为天气太冷，他就骑自行车通勤了，又省钱又灵便，不用担心堵车。
　　陈未年道：“你开吧，给你报销。”
　　江小年当他开玩笑，还在纳闷儿，老板怎么知道他有车？他没提过啊。
　　江蓠还是每天到公交站接江小年，风雪无阻，而且永远早到。今天江蓠是拎着小浴筐来接人的，入了冬家里就不方便洗澡了，两人就成了大众浴池的常客。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人家够呛营业，江小年就想趁今天下早班带江蓠去洗洗，出门前就交代过了，换洗衣服也提前收拾好了。
　　江蓠一手拎着浅蓝色的小浴筐，一手提着一大包衣服，神情专注的望着一辆辆迎面开来的公交车。私家车自然不能占用公交车位，于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大狗子看到他家年年从他眼前“溜”了过去，再看那车的车标，忽然而莫名的不开心了。
　　江蓠沉着脸走过去，见了陈未年连会把人叫老的陈叔都不叫了，直接叫老陈，语气眼神都不友好。
　　陈未年倒是不以为意，看江蓠拎在手里的东西，估计他们是要去洗澡，对江小年说他朋友的汗蒸房就在附近，问他们要不要去那洗。
　　江蓠不领他的情，又要张嘴讨嫌，江小年用带有告诫意味的语气叫他：“江蓠！”
　　江蓠悻悻地的把已经张开的嘴闭了起来，两眼阴恻恻的盯着陈未年，把牙一龇，鼻子一皱，就是典型的狗咬吕洞宾的表情。
　　陈未年也不计较，他以为江蓠心智有问题，虽然达不到弱智的程度，但也不能当他是心智健全的成年人看待，他的言行举止像个大孩子，或者说熊孩子。
　　陈未年才驱车离开，江蓠就又又又因为他挨训了，于是更更更讨厌陈未年了。江小年说教，江蓠就犟嘴，振振有词的列举了一堆老陈应该被讨厌的理由。
　　江小年被他气的没辙，到了他们常光顾的大众浴池，给还在七个不平八个不愤的狗东西找了个看着就有膀子力气的搓澡师傅，道：“师傅，他吃力，您照着搓掉他一层皮那么搓！”
　　师傅笑着应了声好嘞，等江蓠冲泡完上了搓澡床，把手巾板儿换成了搓澡巾，甩开膀子一顿搓，把江蓠一身深麦色皮肤搓成了殷红色。
　　师傅搓完甩了甩胳膊，笑说：“小兄弟是挺吃力。”
　　大黑狗都变成胭脂狗了，江蓠还翘起脑袋问：“完了？”
　　师傅玩笑道：“要不再给你搓个盐？腌完再去蒸蒸，那就入味了。”
　　江蓠不至于听不出这是玩笑话，但他心里不痛快，存心找茬发邪火似的，腾地坐了起来，神色不善的瞪着人家问：“干嘛？你想吃了我吗？”
　　师傅：“啊？”
　　江蓠：“我奶奶都不吃狗肉。”
　　师傅：“啊？？”
　　打了满身泡沫的江小年赶紧把他家大狗子拉走了，小声说：“别胡说八道。”
　　江蓠哼道：“我才没胡说，你妈本来就不吃狗肉。”
　　江妈是鲜族，江小年第一次带江米团回家的时候，爱说笑的江爸一开门就乐了，说：“哟，带着伙食回来的，快送厨房去，晚上让你妈露一手，他们鲜族无狗不成宴，你妈炖狗肉一绝。”
　　江米团也是听得懂人话的，当时就惊了，开始死活不进去，被江小年连拖带拽的弄进屋之后，它又夹着尾巴钻进了椅子底下，死活不出来。
　　江小年小时候家里也养过狗，是条不知串了几代的狼青串，那狗就聪明，不仅懂话，会看人脸色，还会拉偏架。江妈怎么数落江爸它都充耳不闻，江爸嗓门儿稍大一点它就赶来劝架，站起来用大爪子推江爸，好像在说：“算了算了，多大点事儿啊，不值当的，别吵吵了。”
　　因为它太会来事儿，并且深谙站队的重要性，誓为江妈坚定不移的狗腿子，把还要江妈端着饭碗追着喂饭的江小年比的啥也不是，所以它才是深得妈妈心意的好大儿，它老死之后，江妈很是伤心了一阵子，家里从此再没养过狗。
　　看到江米团这么聪明，江妈不禁想起自家老犬了，掰了块香肠哄它：“别怕，咱家不吃狗肉，出来吧，给你肉肉吃。”
　　江米团迟疑的从椅子底下探出半个狗头，看江妈笑盈盈的很和善的样子，又听江爸在旁边说不吃它，这才慢吞吞的钻出来，贴着江小年的腿坐了下来。
　　江妈把香肠抛给它，它接住但没马上吃，仰头看不让它吃咸东西的江小年，江小年说吃吧，它才把衔在嘴里的香肠吃下去，老两口说这狗真通人性情。
　　江小年当时还说：“什么都能听懂，通人性的都有点邪性了。”
　　没想到江米团成了人之后反而不服管教了，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搅歪理，你说一句，他顶三句，你多说两句，他八句话等着你呢。江小年也不知是他进入叛逆期了，还是自己打他打少了。
　　江小年把浴花丢给他：“早知道你会长成个逆子，当初就让你奶奶把你炖了。”
　　江蓠气呼呼的挤了一大堆的沐浴露上去，边搓泡沫边嘟囔：“你怎么不把我炖了给老陈送去？咬不死他也撑死他！”
　　江小年哭笑不得：“老陈怎么你了，你对他这么大意见？”
　　江蓠道：“我已经说过了，你没听到吗？”
　　江小年：“我听到了，但我不能理解。”
　　江蓠狗眼一翻：“你缺心眼儿。”
　　江小年：“你缺心眼儿！”
　　江蓠一副懒得跟缺心眼说话的模样，转身去旁边的莲蓬头下冲水了。

作者有话说

　　老陈把狗子当傻子了哈哈哈哈~~~~小声哔哔一句，大叔攻挺好的。
狗子：我听到了！
亲妈：额……z'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