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亚特兰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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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特兰大是一个年青的城镇，只比斯佳丽大九岁，是她的同辈，带有青春的莽撞，而且她自己那样倔强而浮躁。＊
它由一条铁路诞生，也和它的铁路同时成长。短短的时间已经从一根打进地里的桩子发展成一个有上万人口的繁荣小城，是全州瞩目的中心＊。来自四面八方、充满干劲的人们，带着他们的希望，热情洋溢地涌进这个城市，并定居在这里。
它曾经是斯佳丽最喜爱的城市。战前的这个城市像她自己一样是佐治亚州新旧两种成分的混合，其中旧的成分在那个执拗而有生命力的新成份发生冲突时往往退居其次＊。另外还有些个人因素：亚特兰大是与她同一年诞生，至少是同一年命名的。
她没有意识到，不仅战前的亚特兰大很像她；经历战火洗礼后的这个城市，旧式体制和传统受到严重破坏，北方“富人”和提包客横行——就如战后的斯佳丽一样。
斯佳丽这次旅行是以看望正在服丧的梅兰妮为由，准备在亚特兰大待几个星期。本来爱伦担心斯佳丽离开自己会重新发病，无论如何都不允许。斯佳丽不依不挠地在父亲身旁缠了整整两个星期，在他耳边不断轰炸：
“可怜的梅兰妮刚失去了哥哥，丈夫又在战场，在她身边的只有不懂世事的姑妈，实在很需要别人的安慰和陪伴。”
“霍妮和她孩子韦德都在十二橡树庄园，整个屋子只剩她和贝蒂小姐两位弱女子。”
“我早应该去看望她，现在才动身已经很不合礼仪。”
“梅兰妮的哥哥是十二橡树的女婿，那梅兰妮就是约翰•威尔克斯先生的子女辈了。父亲您不是和威尔克斯先生交情很好吗？母亲也说对邻居要友善，在威尔克斯先生忙于照看庄园和刚出世的外孙时，我们不是更应该去看望她们吗？”
“父亲你不是说她是一个温和安静的好姑娘吗？那你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些？”。
“和她一起长大的查尔斯已经牺牲了，他们家可是为伟大事业奉献了那么多，不是很值得尊敬吗？我们不是应该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们吗？”
看到父亲还支支吾吾的，斯佳丽甚至威胁若不答应，就把他私下违反承诺跳栏的事情告诉母亲。杰拉尔德无法告之“实情”，在斯佳丽的质问下张口结舌、无力招架、连连败退。
无奈之下，爱伦咨询老方丹医生，在得到“她现在已经很稳定，可能换一个环境，让她注意力转移一下，也是个好方法。”的回应后，终于点了头，只是——她要和斯佳丽一起去。
斯佳丽得知后，悔不当初，几乎是哭丧着脸（当然是在心里）和爱伦上火车。
火车达到后，已处于仲夏的亚特兰大风和日丽，不像她上辈子那次满地积水。火车站的广场到处是大车、私人马车和救护车，车夫的谩骂声、叹息声以及人们的互相问候声震耳欲聋。络绎不绝的军车和救护车赶到列车边装卸给养和伤员，千辛万苦地挤进挤出＊，使得混乱更加严重。斯佳丽站在火车的低台阶上，在喧闹纷乱的车马中，习惯性地寻找彼得大叔的身影。
彼得大叔是贝蒂的车夫，是他们家最忠诚的仆人，救过梅兰妮父亲的命，一手带大查尔斯和梅兰妮，照顾小孩子般的贝蒂小姐①。上辈子，在亚特兰大沦陷前，护送贝蒂小姐投靠梅肯的亲戚，在战后又“弄”到一匹马，护送贝蒂小姐回家。虽然他对于女子行为举止上的标准甚至比妈咪的标准更为严格，常常约束斯佳丽的行为，于斯佳丽却是家人般的存在。
一个瘦瘦的花白胡子的黑人老头，手里拿着帽子，显出一种庄重不凡的气度向她们走过来＊。斯佳丽微笑着在原地等他：彼得大叔，一如往昔啊。
“两位就是奥哈拉太太和斯佳丽小姐吧？我叫彼得，是贝蒂小姐的车夫。贝蒂小姐身体不适，所以没来接您。梅利（梅兰妮的昵称）小姐在马车上等候，这儿人多，我没让她进来。请跟我来。”
爱伦、斯佳丽跟着彼得大叔向马车走去，普里西②抱着主人们的行李，边走边好奇地打量四周。梅兰妮站在马车旁，她那蓬松的黑卷发梳得光光的，心形脸上漾着可爱的欢迎和幸福的微笑。
“恩，是的，威尔克斯先生和英迪亚几乎每天都围着韦德转。他的眼睛跟他父亲一样，也是棕色的。”
“可怜的霍妮还在恢复中，不能过来看你，不过她请我转达对你们的问候。”
“乔•方丹和芒罗家的萨丽结婚了，没有你和阿希礼的婚礼那么热闹——因为乔只有几天的休假，婚礼完就得回弗吉尼亚。婚礼后没有四处拜访，也没有举行舞会。因此，可怜的萨丽，连‘二朝’服都没有。”
“塔尔顿的双胞胎兄弟都在家。是的，他们的伤势并不严重。斯图兰特膝盖受伤，布伦特肩膀上中弹，他们俩都很英勇。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现在布伦特已经是中尉了。他们给我展示了他们的枪，还吹嘘他们的枪法多么地准。”
由于英迪亚和霍妮都不喜欢写信，所以爱伦和斯佳丽在做客期间，把近来郡里发生的大小事告诉贝蒂小姐和梅兰妮。当然，主要是斯佳丽说，然后两位听众为某些内容一惊一咋，失声连连，然后贝蒂小姐习惯性昏厥，大伙又急着翻她的嗅盐，手忙脚乱地，实在热闹得紧。
贝蒂小姐和梅兰妮一样，欢迎她们的来临，并由衷喜爱着斯佳丽。她们不仅钦佩她过人的精力，她高涨的热情，她的身材，她小巧的手脚，她白皙的皮肤，而且还经常赞美她，抚摸她，拥抱她，亲吻她，＊来强调她们对她的喜爱。甚至从她们到达亚特兰大就开始极力劝说她们务必要多住些，即使塔拉不能离开爱伦，就请斯佳丽留下，她们很孤独，住在偌大的房间里晚上常常会害怕，而斯佳丽那么勇敢，有她在就没那么害怕了——如果斯佳丽能住到圣诞节前，那就更完美了③。
斯佳丽在梅兰妮家，精神状态好了很多，晚上竟没有腻着爱伦，让爱伦放心了不少。另外，爱伦感到很新奇，她从来没有看过她的大女儿和其他女孩那么合得来的，因为斯佳丽对她们都不感兴趣，从来就没有过一个女朋友，甚至和妹妹的关系也只是平平，而她从来没有对母亲表示过遗憾。基于竞争的关系，其他女孩对斯佳丽也只是维系表面的礼貌，爱伦也从没发现有一个女孩那么爱她的大女儿。
梅兰妮是个好姑娘，所做的一切是所有南方姑娘被教导去做的那样——让她身边的人们感到自在和满意。梅兰妮像她姑妈那样有一张受宠爱的娃娃脸，这样的娃娃从来只知道单纯和亲切，诚实和爱，她从没注意过粗暴和邪恶，即使看见了也认不出来。她常常只看见每个人最好的一面，并给以善意的评论＊。因为这些自发而真诚的出自宽容心胸的美德，她比城里其他任何人都拥有更多的女朋友和男朋友。
接下去的日子，在梅兰妮和贝蒂小姐的推荐下，爱伦和斯佳丽加入了米德医生的妻子米德太太的医护队和梅里韦瑟太太的医护队。
由于各地的伤员通过铁路，源源不绝地运输到亚特兰大的各大医院，医院人手严重不足。在亚特兰大，每一位或老或少的已婚妇女都在护理伤员，而且以一种斯佳丽认为绝不亚于狂热的热情做着。他们那么热情地履行自己的义务，同样以为斯佳丽也同样沉浸在炙热的爱国情绪之中＊，她们不知道斯佳丽的真实想法：若上辈子她对战争的兴趣十分微弱，只限于为阿希礼可能阵亡而痛苦；那么这辈子，她简直是在强行压抑着对战争的厌恶，特别是看到全城人热忱地为伟大事业贡献，年青小伙子斗志昂扬地上战场时。所有人都以为战争很快就结束了，只要再来一个胜仗，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战争会失败，更无法想象战后的世界是饥饿、穷困、不安、死亡、痛苦和永远卸不下的重担。
此刻的他们，还对战争抱以极其乐观的态度，每天都在歌颂李将军的战绩，想象着指日可待的胜利，积极地投入护理的工作中。
护理的工作，充斥着难闻的气味、恐怖的伤口和赤膊的伤员们。可是羞怯的梅兰妮好像不在乎这些，和爱伦一样对此视而不见④。她不仅照顾满是虱子的伤兵，把手指伸进昏迷病人的喉咙看他们是否吞烟草块时窒息了，包扎断肢，还要从化脓的伤口中挑虫子。有时候，米德大夫给伤兵剜烂肉时，梅兰妮在一边脸色苍白地端着盘子和手术器械。有一次，在这样的手术后，斯佳丽发现她在小更衣室里悄悄用手帕捂着嘴呕吐。然而只要她出现在伤员面前，她就显得温和、仁慈、乐观，医院里的男人们都称她为仁慈天使＊。
很快，男人们的眼睛里又出现了另外一个天使。城里年轻小姐们，由于不便看那些有碍未婚女性身份的情景，是不许参加护理的＊。斯佳丽随着她们专门负责照看康复伤员。小姐们都热烈地向康复者展开大规模进攻，务必让条件好的男人成为她们的情人。而斯佳丽对此兴趣缺缺，虽然她不再像上辈子以寡妇的身份照料重病重伤的男人，伤员中也不乏有吸引力而且出身很好的男人。天知道，她每晚饱受对瑞德的思念之苦，除了义卖会之外，无法获知这个穿越封锁线的船长到底会在哪里出没。作为一个淑女，是不能向别人打听这个名声不好的男人。这次是她最肯定瑞德会出现的机会！只是——她想到，虽然她不再是寡妇，但只要爱伦在，即使她能够参加义卖会，即使她能和其他男人跳舞，爱伦也不会允许斯佳丽和瑞德有任何接触！
每每想到此，斯佳丽就满腔抑郁，寝食难安，对和男人调笑提不起一点兴趣。她这郁郁寡欢的样子，落在伤员眼中，以为她为伤员而忧心忡忡，真正奉献给伟大事业，根本没为自己的个人幸福打算，都称她为无私天使。
当斯佳丽从满脸为她骄傲的梅兰妮口中得知这个信息时，因被人误解的气恼夹杂着可能与瑞德失之交臂的凄凉感，使得她只想把满腹的抑郁全喊出来。当然，到最后，她只能翻翻白眼，由得兴奋的梅兰妮拥着她不断地表示是多么理解她，多么因她而自豪。
没等斯佳丽想到好法子，梅里韦瑟太太以及她的好友埃尔辛太太已经上门，请梅兰妮和斯佳丽照管义卖会上无人看管的摊位。
义卖会，今晚就要开场了，而瑞德，就要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亚特兰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