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敲门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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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佳丽辗转反侧时，隐隐听见寂静的大街上有个声音远远传来。‘爸爸回来了。’她从床上溜下来，走到窗口。在街道两旁交供着的树木，在朦胧的星光下一片幽暗。声音越来越近，那是车轮的声响，马蹄的得得声和人身。她忽然咧嘴一笑，因为她听到一个带浓重爱尔兰土腔和威士忌酒味的声音在高唱《矮背马车上的佩格》＊。‘好久没看到这个情景了……’她回想起战后，因爱伦去世就变得痴呆的父亲，加上之前在亚特兰大离开父母的日子，已经有十几年了，‘原来已经那么久了吗？’
斯佳丽隐约看见一辆马车在屋前停下来，几个模糊的人影下了车。有个什么人跟着他。那两个影子在门前站住，随即门闩一响，斯佳丽便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杰拉尔德的声音“现在我要唱《挽歌》，你应该很熟悉这首歌的，小伙子，让我教你吧。”“我很想学，”他的那位同伴答道，他那慢吞吞的平淡的声音中隐含着笑意，“不过，奥哈拉先生，以后再说吧。”＊
‘瑞德。’
“我要唱，你就得听，要不然我就宰了你，你这个奥兰治人。”
“不是奥兰治人，是查尔斯顿人。”
“那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更坏！我有两个小姨子就在查尔斯顿，我很清楚。”然后就扯开嗓子唱起歌来，根本找不到调。
斯佳丽在翻找衣服的时候，听见贝蒂姑妈和梅兰妮的房间有响声，她们身边的男人都是文质彬彬的，不习惯像杰拉尔德这样粗旷的男人。＊歌唱完后，两个人影叠在一起从过道上走来，登上台阶，接着就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斯佳丽找不着不穿束身衣就能穿上的日常衣服，只好拿件披肩把自己严严密密地包起来，拿起床头的蜡烛，往楼下走去。＊她并不想惊动包括佣人在内的其他人，只有父亲贴身男仆波克，才能搞定酒醉后的杰拉尔德。要是彼得大叔扶他回房，他铁定会弄得人仰马翻。
走到前面穿堂，她把蜡烛插在烛台上，开了门，在摇曳不定的烛光下看见瑞德衣冠楚楚地搀扶着她那位矮矮胖胖的父亲。＊而父亲唱完歌后，已经老老实实地挂在这位同伴的臂膀上，一身狼藉。
“我想，这是令尊吧？”瑞德说，双眼乐呵呵的。他一眼便看遍了她那宽松的睡衣，仿佛能看到披肩里面的内容。＊
“带他进来。”她毫不客气地说，然后下意识地再紧了紧披肩，“把他放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就得了。”
“不需要我扶他回房吗？”＊
“不用了，他太沉了。”要是瑞德真的上楼，此刻正畏缩着躲在被子里的贝蒂姑妈和梅兰妮大概会昏过去吧。
“要不要替他脱鞋子？”＊
“不必了，他习惯了，侍候得太好，他很快又不长记性。”她刚说完，瑞德便边低声地笑边把杰拉尔德的脚放好。
“现在你可以走了。”＊
他走过黑暗的穿堂，拿起那顶掉在门槛上的帽子。“星期天午餐时再会吧。”他边说边走出门去，随后轻轻把门带上。＊
如果说上辈子，她还是猜测，那么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瑞德为了把她留住，才故意弄了那么一处，看来杰拉尔德在今夜充分发挥爱尔兰的血统特质了。斯佳丽盯着杰拉尔德乱成一团的白发看了好一会儿，叹口气，动手替他脱鞋子。
第二天一大早，在仆人还没从后院过来准备早餐前，她便溜到了客厅。杰拉尔德已经醒来，坐在沙发上，双手捧头，仿佛要把它捏碎似的。当她进来时，他偷偷瞄了她一眼。他这样动动眼珠都觉得痛苦不堪，呻吟起来：“真要命，哎呦。”＊
斯佳丽不管他，忿忿地开始控诉老头儿昨夜一系列不体面的行为。杰拉尔德捧着脑袋解释，一玩开之后，他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玩？”
“那个花花公子，巴特勒那小子吹嘘说他是最好的玩牌高手——”
“输光了？”
“什么啊，当然赢了，喝点酒会让我手气更好。”
“拿出钱包给我看看。”＊
当他强忍着头疼，掏出钱包，打开发现里面是空的，愣住了：“五百美元啊，还准备替你母亲向跑封锁线的人买东西，现在连回家的盘缠都没有了。”还一个劲地叫嚣那个花花公子牌术太高明，简直不像个上等人。
“你不是曾对波克说：‘要是你还没有戒酒时，扑克牌跟威士忌是千万不可混在一起玩的。’你不是常吹嘘塔拉就是这样到你手上的？”
杰拉尔德捧着脑袋：“女儿，拜托你小点声，我脑袋疼。我现在不想听这些了。”
斯佳丽趁机说他：“你不想听？如果母亲知道你不仅醉酒骚扰邻居，还把家里添置东西的钱输得清光，她会怎么想？”
“宝贝，你不会向你母亲透露，让她那么难过吧？”杰拉尔德忽然惊惶失措地抬头＊。
“就算我不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回去？一脸宿醉，然后空手而归？”
杰拉尔德舔舔嘴唇，呐呐不能言。
“好吧，我不会跟母亲提的。你再留一天，问问在这的绅士朋友，看能否借点钱凑合一下。把东西备齐了，明天你再回家。”
“那你呢？”
“我？我当然会回去——本来我就答应母亲过几天回去的。但不是现在：如果我跟着你回去了，那么不是说明那些流言都是真的吗？我可丢不了那个脸，你先走，我两个星期后才回。”
“你母亲可是要你跟我立刻回家的。”
“那我一到家就告诉妈妈你跟巴特勒船长喝酒，不但喝醉了闹事，还把钱都输光了。”
“你这样跟敲诈也没啥区别了。”杰拉尔德哀嚎道。
“我那晚上只是为了伟大事业，勉为其难跳了几个舞哦，你昨天——”
“好吧好吧，都依你都依你。我的脑袋快炸了，宝贝，你说这家里会不会藏有白兰地呢？要是能喝一杯解解昨晚的酒就好了……”
由于杰拉尔德要再留一天，自然贝蒂小姐的病也要顺延一天。
这可很不巧，家用都用完，彼得大叔已经催了她几次去亨利•哈密尔顿（贝蒂姑妈的哥哥，梅兰妮的伯伯）的办公室领每月一次家庭开支所需的费用。可之前义卖会斯佳丽惹出的是非、杰拉尔德的来访，已经让她那万分娇弱的心脏七上八下的，要她此时再去会她的煞星——亨利伯伯①，光是用想的，她就快昏厥了。而梅兰妮要去医院护理伤员，所以贝蒂姑妈几乎是声泪俱下地请斯佳丽替她走上那么一趟，把家用拿回来。
斯佳丽乐于离开房子，免得杰拉尔德缓过劲之后，再为义卖会的事训她。贝蒂姑妈便请彼得大叔用马车送斯佳丽过去。
当斯佳丽和彼得大叔到亨利伯伯的办公室时，竟发现瑞德也在里面。问好寒暄之后，瑞德才说明他来这里的原因：“哈密尔顿先生请我从国外带些医疗用品，给医院备用。他是位真正的绅士，为善不欲人知，所以我特地上门和他洽谈的。”
亨利伯伯明显因受到恭维而心里舒坦，装作不耐烦地阻止瑞德说下去，并恳请斯佳丽保密。
在电光火石之间，斯佳丽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一件她上辈子从来没有思考过的事：为什么上辈子对女子行为举止甚至比妈咪都严格的彼得，会轻易让瑞德进门？
上辈子她们三个女人居丧，瑞德用糖果和小礼物，可以轻易地哄得贝蒂姑妈不能拒绝他的礼物和来访。但彼得大叔不可能允许的，只要彼得大叔不许，贝蒂姑妈连见瑞德的面都不敢。为什么他竟默许了？
亨利伯伯不仅是贝蒂和梅拉妮的财产保管人，而且上辈子还是查尔斯留给斯佳丽的遗产的保管人；而彼得大叔是从□□到精神都控制着贝蒂姑妈和梅拉妮，是他替贝蒂姑妈拿主意料理生活，是他决定在查尔斯１５岁时增加他的零用钱的。如果亨利伯伯把家族里的部分财产，托瑞德运医疗物资给医院，那么彼得大叔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很有可能彼得大叔在知情的情况下，不好因为这个，来拒绝为亚特拉大运送要紧的医疗物资的船长，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甚至很可能他们还请瑞德帮忙买些日常用品，毕竟到战后也从没有听说贝蒂姑妈曾经挨饿过②。
亨利伯伯住在亚特兰大旅馆，而瑞德在亚特兰大期间也是大部分住在那里——这个可值得玩味了，也许其中瑞德故意促成这件事呢。
想到瑞德在那么久之前就开始铺路——当然，这时他打的是让她做他情妇的主意，斯佳丽发觉，以前的自己真是太小看他了，或者说以前的自己满脑子除了阿希礼外，就啥都没有想了③。
想着瑞德的心计，一个念头在斯佳丽脑海中迅速形成：
“那么巴特勒船长能否也接受塔拉庄园的捐款呢？好让塔拉也为南部邦联出一份力。”斯佳丽甜甜地笑道。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敲门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