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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之江,对不起。阿嚏。”
      胡世新再次向我道歉,我在面前的一片模糊中看了看他,两人像雪地里的两个雪人。
      我对胡世新说要找他算账,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不及放下水杯,伸手便抓向胡世新后颈。胡世新躲闪着退开,我则是步步紧逼同他拉扯。
      自然两人心里都没把这当成多么严重的事情,追逐中多少带着些玩闹的性质。场面时而紧张时而舒缓,但愉快一直是唯一的主基调。
      直到我突然间使坏,想改变局势,发起狠来向胡世新突进之前,胡世新与我之间始终维持着不到伸直一臂的微妙距离。
      正在兴头的胡世新并不愿意立刻被我捉住,让打闹就此结束。因而快步躲避,谁知道,一不留神,失手将桌边的搪瓷盆打翻在地。干燥面粉洒落一地,激起一阵皙白粉尘,我们的脚上,小腿上都因沾染而点点洁白。
      打闹因插曲而告一段落。
      “对不起,之江。”胡世新见状,连忙蹲下身收拾起来,用手捧起地上的粉末,极细微的颗粒从指缝见泄出。
      胡世新心里觉得愧疚,我却不这么想,只觉得有意思。盯着胡世新露出的白皙脖颈,我心念飞转相出一件好玩的事情,从桌上抓起一把面粉就往胡世新脖颈上抹去,想看看结果是否会更加白皙。
      显然是被脖颈突然出现持续不退的滑腻感吓到,胡世新伸手向后摸摸,再拿到面前细瞧,由于手上已经都是面粉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之江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
      胡世新向我发问自然得不到答案,我看着胡世新的满脸困惑仍不满意,计划进一步捉弄他。对抬头看我的胡世新摊摊左手表示自己与他同样不解,右手却伸手到面粉袋里抓了一把,趁胡世新一个不注意直接抹到他的脸上。
      哈,果然还是面粉更白。见胡世新被自己荼毒后的情状,我甚是满意,大笑起来。
      起先还为自己的冒失举动感到愧疚的胡世新,现在算是明白过来我的意思。二话不说,学着我的举动,将手里的面粉朝我掷出以示反击。
      没想到胡世新手里也有反击的武器,我躲避不及,黑色T恤上一片白色晶莹。
      两个人开始玩闹起来,我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把抓过桌上的面粉袋,就对胡世新抛掷,胡世新只能将地上的盆子捡起来,用里面剩下的面粉反击。
      霎时间餐厅内如起一阵雪霰,茫茫渺渺不见人影。只是这种朦胧仙境持续不了多久,纯白色的雾气中,我两人开始咳嗽起来,先后停下动作。
      面粉沉降下来,两人辨认出对方的模样,大笑出声,以示终战。
      为这件事开心自然是一说,但后续更令人苦恼的是不得不自己打扫战场。
      由于我身高臂长,且怀抱着大袋面粉,胡世新相对而言更为狼狈,从头到脚都有沾染白色。但他并不多激动,安静地蹲在地上,一边埋头清理,一边喃喃细语道歉。
      “农民伯伯对不起,我不该浪费粮食。”
      感到脸皮发痒,我抹了一把脸,却将粉涂得更为均匀。扑打身上粘上的粉尘,顿时,周围隐入白雾之中。
      “别说了,农民伯伯听不见。”
      胡世新也不回头,不过故作姿态,偏斜身子,伸手挡向我这边,仿佛有人蹲在身旁与他说悄悄话似的,小声道:“农民伯伯要怪的话就怪宋之江,始作俑者是他。带头浪费粮食。”
      “你可别乱说,明明你也玩得挺开心。”
      “我可没有。”
      我回过头要想胡世新理论。他却认真地清理起地上的面粉来。叫他好几声,他并不回头,我愤而蹲下身,挡在他面前,恶作剧似的伸手阻拦他。
      “你还说没有,还说没有,你看现在有没有。”
      胡世新手里的搪瓷大碗因我的争夺掉落,里面的面粉再次洒在地上。取而代之,他的手被我抓在手里。他抬头看我,待要呵斥,却跌落我的眼神陷阱。
      “你这个去唱大花脸都不用化妆的。”
      清洗双手的湿润感尚未完全褪去,我下意识伸手想要将胡世新脸上沾染的面粉刮下。指腹一阵细碎的磨砂颗粒触感之后,胡世新傅粉后的白脸上展露出一道均匀的健康肤色,甚至因为我心急,动作用力而微微泛红。
      爱欲早已埋伏在幕后,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出现。对与胡世新原本是出于戏弄的碰触,顷刻间摇身一变。两人间奇妙的气氛发酵着,一动不动,似在共同等待着某一时刻来临。近距离凝望对方,由五官线条到皮肤纹理,直至这副面容下凝结的爱欲,平稳的呼吸韵律逐渐紊乱。
      我回望胡世新,目不转睛盯着他。发不出一丝声音,只听见我两人此起彼伏的喘息声。胡世新率先忍耐不住,扭过头,推说面粉进了眼睛。
      “那我们快去洗干净吧,去浴室。”感觉到我与胡世新之间暧昧的引力场,对此我并不打算回避,持续的忍耐只是对我个人的折磨,嗫嚅着向胡世新发出含混不明的邀请。
      胡世新也预感到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借口还有污渍为打扫干净,从我手中挣脱,俯身继续清理。
      “之江,你先去吧,我还不急。”
      “没事,我家浴室足够大,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去。”
      激情勃动,我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散发热度。喉头一紧,我只觉无比干渴,迫切想要接触胡世新,揉碎代表欲望的果实,从中榨取滋润灵魂的甘美液体。接近胡世新,我只有这一个念头,为了实现它而惶恐不安,来不及考虑任何合适的理由。我对胡世新的感情未变,反而锻造愈坚,我无可奈何地追随着难以抗拒的本能,只祈祷胡世新这一会给出不一样的反应,不要令我重蹈覆辙,重复一场荒诞的独角戏。
      “之江,你别开玩笑了。”
      胡世新理解自己的渴望,却不够了解我的欲望。感觉到一团抽象的火在面前熊熊燃起,可分辨不出燃烧的介质,是更恶劣的玩笑亦或是又一次临时起意。胡世新努力躲开,害怕自己被引燃,害怕自己的欲望暴露在我的面前。他并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与宋之江的是否一样,由朦胧好感转化为爱意是否必定经历这样的方式。直接拒绝或爽快接受,无论哪种抉择胡世新都无法下定决心。
      见胡世新似乎想要逃开,我却并不答应,伸手拦他。胡世新意图躲避,却因踩在面粉上滑倒。我顺势欺身而上,将胡世新压倒在地。控制住他的双手,他整个人出于我身体投下的阴影里。
      胡世新不安地扭动着,转过头不敢直面我。不久之前,同样的场景曾经发生过一次,以我的狼狈而收场。因自己的鲁莽行动,不合时宜的激情,我再一次陷入得到与失去的两难困境。故态复萌,忘记曾做出的任何保证,发了疯地想要得胡世新的肯定。
      “为什么躲开,你不喜欢我吗?我们是一样的不是吗?”
      (按规定删除242字)
      担心胡世新继续反抗,外加激情的催促下。我只想用行动为自己做注解,让他直接用身体感受,我对他的感情,直扑胡世新面前,附身要亲吻胡世新的胸膛,鼻端刚一触及,便闻到胡世新身上散发的味道,厨房烹调的淡淡烟火气息。
      被气味引诱,身体因之变得僵硬。只想接触得更多,嗅到更多。
      (不按规定删除60字)
      “不一样,和我想的不一样。我以为喜欢不是这样表示的。”胡世新惊恐地喊出声。
      通过抓着胡世新手腕的手,我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微微颤动。这种战栗与喜悦与激动毫无关系,即便我在激情之下想要欺骗自己,也无法让自己相信,胡世新对我的行动存在任何响应的可能性。并不是对我的困惑与不解,现在胡世新对我的恐惧已经表露无遗。我的激情被此刻胡世新展现出的僵硬浇灭,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接受自己的激情与爱意只换来胡世新在我面前颤抖这一事实。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做的。”
      此刻,刚才的激情被完全抹去,我松开对胡世新的禁锢。半心半意向他道勤后,不再搭理尚未从惊慌之中恢复过来的胡世新,也不管面前混乱的一切,迫不及待接替胡世新扮演起被伤害的角色。靠着角落坐下来,蜷缩进自己的自责之中。
      我自认为不是什么丑陋或邪恶的家伙。我怨恨自己为何会这样沉不住气,为何一时间冲昏头脑,一而再再而三的威逼胡世新。为何会逼真复刻这种分明最令自己憎恨的不顾别人意愿的行为。这样虚伪的我,释放的好意被以如此轻蔑的形式拒绝似乎只是刚好而已。
      我与胡世新两个人一个依靠着餐桌,一个依靠着琉璃台,静静地沉默着。
      听见胡世新起身的声响,我忙把头抬起,我担心胡世新以打定主意离开,想要采取行动阻拦他,却又意识到事已至此自己无法腆着脸说出这种话。
      虽然有些痛心,但我只能努力开口,把每句话当作最后一句话说给胡世新听。我想把话说清楚,撕下身上的负面标签。
      “我的喜欢令你害怕吗?”
      “我觉得之江你这样的不是喜欢。和我懂得的不一样。和我这边的喜欢不一样。我不是这样喜欢你的。”
      平复自己的感情,胡世新意识到自己与宋之江之间一定存在着不了解的地方,胡世新想把这件事讲清楚,以免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也许一切的心理波动都能找到生理学的基础,但胡世新并不希望横亘在自己与宋之江之间的只有生理上的刺激。
      激动之余我无法理解胡世新口中的喜欢究竟与自己有多大的关系,我只知道他在反驳自己,而我则需要抓紧最后的机会为自己陈述。我的行动方法论绝不只是谴责。
      “喜欢一个东西不就应该抓在手里,表现出来,说出来。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才不要伪装。我真的就是出于喜欢才这么做的,为什么就没有人相信呢。”也许是因为粉尘进入眼睛,我感到眼角有些酸疼,努力眨巴着。
      “对不起,我不懂得克制,我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感情。我害怕停下来,害怕失去。我失去了许多东西,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正襟危坐在那里,讲出口,说出来,有人能相信吗?哭着喊着都不一定有回音,说说而已究竟有谁会相信。行动才重要不是吗?”
      或许我自己在心底也知道不是自己所说的这样,但却又在相信或者说希望一切能同自己幻想的这般简单。我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硬着头皮要自己错误下去。我头一次感到自己的怯弱,并且无法阻止自己在胡世新面前表现出来。这并不是因为对抗任何一个人,也不是与他人比较而得来的自残羞愧。我只是在不经意间揭下盖在自己身上的遮羞布,暴露出自己是个内心脆弱的稚子。
      胡世新没有阻止我说下去的念头,我也就目中无人,由着自己一时的感受说下去。
      “嘴上说说的东西,有多少是虚情假意。他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蛮讲蛮去,随意答应。只有行动才看得出来真假。我妈只靠心平气和地说换来那男人回心转意了吗?行动上要有啊,不然说爱我怎么感觉得到。没有行动了,嘴上说一千遍一万遍,不爱就是不爱。”
      “即便如此也不能一句话不说就上手,这在我看来不像是…”
      把心中所想说了一通,甚至连未曾想讲过家中烂账都不清不楚交了底,我的情绪稳定不少,仿佛哭过一般轻松。不等胡世新说完我便打断他。
      “我很抱歉,没人教过我爱是什么样子的。我又没有向别人表达爱过。我只能跌跌撞撞地学习,然后就在你面前跌了撞了。我比你想象的脆弱吧。求求你,要走的话等明天再走。”说了许多话后我感到一阵虚弱,斜靠在橱柜上,木质把手咯得后背直疼。不愿胡世新此刻离开,我低声下气乞求他道。天色已经暗下来,未及开灯的厨房一片昏暗。眼镜再次沾上面粉,我甚至连胡世新模糊的身影都无法锁定。只得向着暗处发话。
      一阵簌簌声响起,紧接着啪一声开关按下,视野里亮起来,我因强光刺激而闭上眼睛。
      胡世新重新在眼前出现,我仰望着他,光辉照耀的背景下,如天使一般。
      “虽然之江你刚才的行动,非常非常的愚蠢,但我没说要走。”
      我尚来不及表示自己的感激,胡世新便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我道:“之江你是不是哭过了。”
      “你胡说,我没有。”
      见我回绝迅速,胡世新也不和我争执,默契地冲我点头。
      “那我看错了,是汗啦,是汗。”
      胡世新埋头开始整理起地上的东西,嘴上抱怨起我做事毛躁,搞得厨房乱糟糟,今天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才能吃上晚饭。
      我呆呆站在一旁不敢相信,一切似乎重新恢复到了常态,仿佛我的莽撞并没有伤害倒到谁,并没有改变或影响什么,至少表面上如此。我也衷心希望这样。我还有弥补的机会,我还能够有机会重新学习,如何表达对一个人的爱。如何令自己的感情为其他人所接受。而不是只考虑自己,无论自己的情况有多值得同情。迫不及待想等到明天。
      “之江你怎么了?先去洗一下吧。”
      听了胡世新的话,我愣了愣,然后顺从地往浴室走去。
      “你是不是说过也喜欢我啊。”
      我心里想问胡世新,却碍于自己刚刚的冒失行动而没敢说出口。浴室里腾腾热气让我的大脑混沌,模糊了其他记忆,只这个想法在我的心里萦绕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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