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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关外遇贼 ...

  •   傍晚起了风,也冷起来,众人躲在骆驼旁,生火吃些干粮。

      吴山温着酒,看见来悦斋的范老板又在清点那些货,这一路来范老板时不时就要对这些货物摸摸看看,每天都要数一遍,竟也不嫌烦,倒也看出来这些东西贵重的很。

      “他倒是轻松,还有闲功夫数钱,一路都是我们在辛辛苦苦。”卫明远捡了个风滚草扔进火堆,火一下子霹雳着窜起来。

      “他也就多亏了一个漂亮女儿嫁给了官老爷,谁敢给官老爷的老丈人下脸啊?”卫明远瞪大了眼,给足了官老爷脸面“我爹!那老头,一辈子窝囊,到头了还是窝囊,看看人家多会生,到他这就不行了。还有那婆娘,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吴山看见一滴唾沫星儿落在了烧红的木头上,腾起一股烟。

      “老子天天在外面拼死拼活养活他们,还整天对我指手画脚,”卫明远见吴山没个动静,暗骂一声没趣,抢了温好的酒,转头又找别人去评理了。

      吴山被抢了酒,也不在意,只望着火堆发呆,他想起娘,幼时家景尚好,娘送他去私塾,私塾先生总是板着脸,后来给娘退了钱米,送他回了家。

      吴山也不愿读书,自己跑去镖局,跟着那些人习武练身,娘拦过,抓过,也哭过几次,最后也随他了。

      吴山明白娘为什么不愿他去走镖,爹也是走镖,最后留在了草原上。可是镖师的儿子,不做镖师做什么。

      爹走镖走了20多年,娶了娘,养了吴山,吴山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也要走镖,20年,30年,40年,侍奉娘,娶妻生子,直到走不动。

      可是娘早就撒手人寰,吴山到现在也是孤家寡人,只是一直走镖,来来回回,竟也有了自己的镖局,雁回。

      说是镖局,其实吴山自己不觉得,左不过几个人搭伙过日子罢了。

      雁回这名字不是吴山自己起的,私塾先生早赶了他走,书也没念几本,便去了镖局,只能算是大字识了几个。名字是巷口卖字画的刘秀才起的,刘秀才说大雁南来北往,就像吴山,总是向着北方走,好像那才是他的家。

      其实不是向北,是向西。吴山心里这样想,但是没说话,吴山更习惯于“想”,而不是“讲”,更何况,吴山觉得“雁回”这个名字很好听,也就这样叫了。

      刘秀才是去年到的都城,为了科考,可惜染了风寒,钱财用完,就在巷子口卖些字画,吴山路过时,穷困潦倒的刘秀才被人掀了摊子,吴山就在旁边看着,看完了分给刘秀才一碗面,一来二去,两人倒是相熟了。

      吴山走镖,总要带些私货,这些镖师都是这样。这周围的街坊,总有找吴山送口信送东西的,日子久了,竟也有慕名跑了大老远来的人,人太多,吴山就找了刘秀才代写书信,他再一股脑收好带走。

      想到这,吴山摸了摸放在手边的布包,里面是信,刘秀才说这些信是亲朋好友之间的联系,很重要,吴山就一直带在身上,从都城,到西域,又向北去,到西陉关去,带给西陉关的将士。

      吴山本不愿去北边,更不愿意到西陉关去,西陉关以北,就是草原,爹就是留在草原,但是吴山想到娘说的,既成了镖师,就该走南闯北的,吴山又想这些信这样重要,便答应了。

      吴山在火堆边守了一夜,看着太阳从沙漠的边沿升起,他牵过身边的骆驼,摇摇驼铃,叫醒众人,继续上路。

      离了摩叶城已有两日,漫天都是黄沙,不见人烟,远近的沙丘起起伏伏,只这一支商队在其中穿行,烈日灼灼,仿若要将这沙土地也烧起来。

      吴山坠在队伍最后,一下一下抛着一个小小的旧香囊。范老板慢慢放缓了步子凑到他身边,觍着脸和吴山说话,“吴老大,范某想和您商量个事,咱们能不能改道西陉关多呆两天?”说话间,又小心去看吴山脸色,“范某知道这临时改路程是不合道上规矩,我可以加钱。”

      范老板见吴山不为所动,便又动之以情,“吴老大不知,范某有一旧友,可惜早早撒手去了,只留了我那可怜的侄儿,偏要去那西陉关立功,范某实在是劝不了,便也随他去了,可是那孩子也算是我看大的,放心不下,只想着趁这次机会去看看我那侄儿,给他送些东西,也算是安个心。”

      吴山把那香囊捏在手里,又想起娘来,自己出门在外,若是娘,怕也是忧心不已,况且自己本就是要趁修整时连夜往西陉关去,可这队伍里,不止自己一人,“我没意见,你去问问他们吧。”范老板连声应好,去问其他人了,虽有些波折,但范老板出手阔绰便也这样定了。

      十几号人沿着商路行进,中途又买卖置换了不少,吴山不太懂,但看范老板神色,也知是收获不菲,更是多买了几匹骆驼背货。

      待众人行至拉克呼沙漠,离那西陉关还差两日路程,地尽头却已然看见那隐隐约约的黑色山石铸成的城墙,直叫人叹服。顶着烈日走了一日,天色渐暗,吴山寻了地方歇息,排了晚间的守夜,将自己放在了凌晨的时候,便靠着箱子睡着了。

      夜里冷的紧,毛志勇掩了掩身上的皮裘,又往后稍稍靠近骆驼,好挡着夜间的风。轮到他时,已过了半夜,正是人最困顿的时候,毛志勇被叫起时睡得正好,被卫明远强行叫起时,毛志勇只当是轮了他值守,刚准备招呼一声,却被卫明远眼疾手快捂住了嘴,毛志勇这才抬头望了望天,今天夜里天光迷朦星光暗淡,然而毛志勇看得清楚,此时还不到他守夜的时刻。

      见毛志勇目露疑惑,卫明远凑近了小声问他,“等你回去你家婆娘就要生了吧,我上次听见她说想让你找一份安定活,你想不想多带点钱回去,从此再也不干这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行当?”

      卫明远说的不错,毛志勇确实想过,他想开一个武馆,虽然可能比不上走镖来钱快,但胜在安全稳定,而且还能帮衬家里,他在外面行走,家里就剩一个女人和老娘,总叫人不放心,现在他要有孩子了,孩子不能出生了连爹都见不上吧。

      只是这卫明远又有什么赚钱法子?大家一起接活也有三年,彼此的底线清楚的很,卫明远七岁那年家乡闹了蝗灾,流亡到了都城,家里人在路上都死完了,全靠武馆的老师傅看他可怜,给吃给住,又教习武艺,这才能有一份生计活到现在,也是紧巴巴过日子,哪来的门路赚钱。

      卫明远见毛志勇没有挣扎,接着说,“你看这姓范的,明明那么有钱,那么值钱东西,给咱们的钱,就那么一点,还有吴山那厮,我就不信这么大的肥羊他不宰,”说着就咬牙切齿起来,“他们两个一定是偷偷断我们财路,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上次走这条路,我知道附近那个荒废的村子里有一个完好的地窖,很隐蔽,我上次已经偷偷藏了些东西,这会再拿点干粮,够咱们躲个十天半个月了。”

      毛志勇听懂了卫明远的意图,他竟是要偷货主的东西跑!老镖师引他们入门时说过,经商无非诚义,走镖不过忱义,皆守义之人也。卫明远这样是坏了道上的规矩,更是愧对老镖师的教导。这样想着,毛志勇心中升起一股怒气来,就要挣脱卫明远的手。

      卫明远见毛志勇眼中愤然,加大了力气把他按在原地,急道,“你想想你的老娘,你家婆娘,还有你未出世的儿子,你这样走镖,何日才是个头?”见毛志勇渐渐放松了力气,知道他心动了,卫明远放慢了语速,撺掇这人和他一起,“咱们拿了东西就走,天高地阔,有了钱,哪里去不了?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他们找不到咱们的。”

      毛志勇确实被这一番话说动了,但是“其他人怎么办啊?”卫明远此时已站起身来,拉着毛志勇悄悄到了骆驼旁,边打开箱子挑挑拣拣,边对毛志勇说话:“你还有功夫考虑他们?他们几个和那吴山好的都快穿一条裤子了,你是来的迟,我刚来那会,他们几个合起伙来排挤我呢,得亏是你来了,要不我早不干了,好兄弟,我是真的把你当好兄弟啊!咱们就干这一次,往后咱们哥两,同甘共苦!有我卫明远一口饭吃,就一定不会让好兄弟你喝汤。”

      这般真情实感的一番话,让毛志勇被说动了心,侧着身站好了望风,“兄弟说的是啊,这几个人忒不做人,就看我是外来的、后来的,尤其是那吴山,从不正眼瞧我,我晓得的,他们看不上我,觉得我是野路子,是那个什么山村什么的”

      “村夫俗子。”卫明远接到,他这会儿已经拿了个布包来装东西了。

      “对!”毛志勇顾忌着才没喊出声来,“就是村夫俗子,好几次了,我看见他们出去不知道干什么,明远兄弟你提醒我了,保不准他们就是偷偷接什么私活了!”

      “明远兄弟,我也就大你几岁,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弟弟了,你哥哥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你。”毛志勇激动的想要握住卫明远的手,却被塞了个包裹来,一拍脑袋,“对对对,忘了正事了都。”

      卫明远很快收拾了两个大包裹,两人一人背着一个,绕到骆驼另一边就准备跑。那边吴山忽然坐了起来,吓得两人原地蹲下屏住了呼吸,就在两人担心是不是被发现时,吴山豁然看向北方,抽刀挡下了急速飞来的箭矢。

      “小心,是马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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