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天降情郎》金厘

5、第五章

　　本以为这一日耗尽精气神，入睡会极快，却没想到，人一挨着床，意识却是越发清醒。

　　熙宁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披上长衫走到院子里。

　　春日夜晚，带着暖意的风拂过身旁，裹挟着淡淡馨香的空气缠绕在身畔。

　　熙宁深吸口气，感到身心都舒畅了，她缓步走到无忧亭坐下。

　　月光敞亮的落下，照亮了院子里错落别致的假山，肉眼能依稀辨出栽种的各色花草。

　　池塘映着月色，波光粼粼，偶尔有锦鲤游过，带起点点涟漪。

　　此时此景，莫名又令她想起梦里那座颓败的公主府。

　　熙宁长叹一声，若有所思地枕着胳膊，目光放空的望着天边明月。

　　梦里的线索实在是少的可怜，还好她聪慧，及早把夫君的线索锁定到武柏舟身上，但......

　　熙宁嘴角的笑意渐渐僵住，眉头轻蹙，万一不是他呢？

　　若是夫君换做旁人，那这个旁人会反吗？这问题着实难住她了。

　　熙宁起身环抱着手臂，在亭下来回踱步，不知踱过多少遍后，她最终沮丧地吐出一口闷气，寻不到答案，但......

　　放空的目光渐渐凝到一处，熙宁捏紧拳头，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梦中的故事应验了。

　　想归想，熙宁不甘心地合十双手，虔诚地朝着月光的方向拜了又拜，喃喃祈求道：“苍天啊，能再给我点启示吗？”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便知道是春来了，没多会儿，肩上已经被披上披风。

　　春语调温柔带着浅淡的嗔怪：“公主，夜里凉，怎得又披着薄衫出来了？”

　　熙宁应声回过头，嘴角露出笑，心血来潮问道：“春，你说林孤是个好人吗？”

　　“既是圣上赏赐给公主的，林侍卫必然是个好人。”春回的中规中矩，“百里挑一来的，自然是有他的过人之处。”

　　熙宁歪歪头，想起他方才愣神的模样，莫名失笑出声。

　　“你说的对。”熙宁轻咳一声收起笑，又语带调侃，“不过我怎么觉得他有些傻兮兮呢，也不知父皇是怎么挑的人。”

　　旋即扯扯披风，岔开话题：“春，你说父皇为什么要把林侍卫赏赐给我？”

　　春一面扶着公主往寝殿回，一面柔声回道：“圣上的心思，奴婢们可猜不透，不过圣上素来最爱护公主，想必也是为着您的安全着想。”

　　熙宁若有所感的点点头。

　　刚才那一瞬，她就在想，父皇为何要这般声势浩大，当着众多臣子的面赏赐她一个侍卫。

　　无论怎么想，都好像在明里暗里在为她和武柏舟撇开关系。

　　熙宁对前朝的事并不关心，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弯深曲折，但总明白一件事——打明日起，有关熙宁公主和靖国公家小公爷武柏舟的小道八卦估计会偃旗息鼓一阵子。

　　在熙宁的心中，父皇总是那般睿智，可以洞悉一切事情。

　　也许正是洞悉了，这才想出这么个法子绝掉她想要嫁给武柏舟的念头？

　　把她架起来，让她不能拒绝，也没办法决绝，很直接，也很绝对，不容置喙的圣意。

　　熙宁感到一丝心惊，旋即松了口气，不管父皇出于何种考量，这都正和她的心意，省却她不少心神。

　　“公主，早些睡吧，嬷嬷在外面守着。”

　　熙宁收回思绪，嗯了声，爬回床上。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熙宁收起的思绪又涣散了。

　　她想到白日里，母后特意和自己提及林侍卫的事，恐怕也是想给她提前透个口风吧？

　　母后终究还是心疼她，怕她一时接受不了，当众和父皇闹脾气。

　　父皇也是的，当众赏赐，是摆明要她必须接受下来嘛！这个老狐狸，熙宁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父皇母后这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不进一家门都是难事。简直就是两只老狐狸凑一处，熙宁一想到此就变得愤懑不已。

　　她当真就这般任性，还能不顾及场合，和父皇闹性子？

　　刚愤懑片刻，她就犹如霜打的茄子般拉起锦被，整个人都蒙得严实。

　　往前推几个月，去年雪宴上，因着武柏舟不陪自己玩投壶，她不还当着众人的面朝着他使性子吗？让武柏舟下不来台呢。

　　她可向来是有气不会憋着的人，父皇那般当着众人面送个侍卫给她，她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呢！

　　也难怪母后眼巴巴要来传个话，熙宁闷闷呼出一股气，她猛地掀开锦被，暗暗发誓道：从明日起就不同了，她要守护好大齐的大好江山！

　　熙宁胸口扬起雄心壮志来，这下更是兴奋地睡不着觉，心里念叨了一圈有的没的，这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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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还是那般云雾缭绕，熙宁突然想到，这场景像什么了。不正是像极她素日里最喜欢看的皮影戏吗？

　　比起昨夜的茫然无措，今日的熙宁倒是镇定许多，绕有兴致的四下走过一圈，径自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收回神思，目光投到眼前的一片薄雾上，她竟然有些期待，今次会是怎样一出戏。

　　她并没等多久，迷雾中就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怎么？靖国公想要‘狡兔死，走狗烹’吗？”

　　“不敢。”

　　“不敢？鸾凤宫从昨日起便被锦衣卫团团围住，还说不敢？”

　　“呵呵，皇后说笑了，如今政局不稳，朕也是为着你的安全着想。”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皇后。”

　　“曼娘，当初你助朕登基，朕一刻也不敢忘，朕也如你所愿，力排众议，立你为后。”

　　曼娘，熙宁可太熟悉了，昨日及笄宴上，她就坐在自己身旁，两人还嬉笑着分享了彼此的心事。

　　她竟然助武柏舟谋反？熙宁头皮瞬间发麻，眉头蹙起，紧张地吞咽了下。

　　“武柏舟，我要的从来不是皇后的位置！”

　　“那你想要什么？”

　　李曼压抑的哭声从迷雾中传来，伴着哀怨的指责：“是，你是立我为后，可是你从来没踏入鸾凤宫半步，我这里和冷宫又有何差别？”

　　声音猝然拔高，夹着哭腔嚷道：“若不是今日我以死要挟，你恐怕仍是不会来见我！”

　　“武柏舟！你以为我瞎了，还是盲了？后宫琐事全是您的皇贵妃在操持！这些时日，后宫进来不少妙龄女子，你日夜留宿在她们处。”

　　“你心中何曾有我？不过是念着些往日情分，留着我的命罢了！”

　　武柏舟沉默片刻，风轻云淡的回了句：“你既已经知晓，就该选择沉默。活着，不好吗？”

　　“你当真想我活着吗？”李曼冷笑一声反问他，问的咄咄逼人，“像一个活死人般活着吗？”

　　“曼娘，既然你已经有了选择，就去吧。”

　　武柏舟停顿片刻又继续道：“朕会把你和慈懿太子葬到一处。”

　　熙宁同李曼一同长大，称得上是两小无猜，如今听武柏舟这番冷酷无情的话，一颗心仿佛是和李曼共了情，如死灰般无望地起起伏伏。

　　她从前以为，武柏舟虽然对她总是拒于千里，不喜她的刁蛮任性，可是也是温和有礼。被缠的烦了，便请旨远赴边疆图个耳根清净。

　　然而这两日的梦，却是如此清晰的在她面前勾画出了一个不同于她印象里的武哥哥。

　　心狠手辣到可以诛灭姜氏全族，亦可以狠心杀掉对他有所助益的李曼。

　　闺中好友和情郎合伙坑害夫家，最后反要被灭口，此情此景，熙宁也不知道该嘲笑李曼一句活该，还是要骂她、可怜她，亦或者同情她。

　　熙宁叹了口气，摸了摸冷飕飕的胸口，抱紧双臂，想心疼自己，也止不住为李曼难过起来。

　　她该知晓如武柏舟那样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当是多么的耀眼，既能吸引住她的目光，当然也能吸引住李曼的目光。

　　李曼的一腔热忱恐怕是错付了，这个念头刚起来，熙宁眼前画面一转似是在回应她的错误。

　　武柏舟身边空无一人，当真已经是孤家寡人。

　　“曼娘，朕以为当上皇帝，就能和你长相厮守，终究是不能啊。”

　　“那么多的势力要去平衡，那么多的人要去考量，哎，终究是我辜负了你。”

　　“这些年，无数个夜里，朕都在后悔，若是当年朕甘心做辅政大臣，而你安心做皇太后，我们是否就能相守一辈子了？”

　　“皇位太清冷，我多想去陪你。”

　　话音落下，伴着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也许是居高位多年，已经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情绪，武柏舟的声音从头到尾都是平平淡淡，没有起伏，唯有最后这一声叹息，似乎是道尽他半生的遗憾。

　　熙宁愣在原地，原来，武哥哥心里是有曼娘的。

　　可惜，所爱之人天人永隔亦是辜负，熙宁对他这一席掏心窝的话，多少还是有些不屑。

　　又看了会儿，熙宁觉得没劲儿，干脆坐到地上，环抱着膝盖，琢磨着这两日的梦，想着想着头一点一点的没一会儿就打起瞌睡来。

　　睡着前，她最后的一个怪异的想法是，梦中睡着还会梦见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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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宁醒时，林孤已经到了，正站在长乐宫的大门处候着。

　　“这人来的倒是早呢。”熙宁边挑着珠花，边从窗户处向外眺望着。

　　林孤站在大门口，越过窗棂，能看见他佩刀露出头的一小部分。

　　“是啊，早起宫禁刚开，他便来了，在大门处站着一动也不动，跟个看门狮似的。”春笑着打趣道。

　　“看门狮？”熙宁扑哧一声笑出声，又抬了眼皮斜她一眼，“你们不许调侃他。”

　　“果然长得好就是好，这才过一夜，咱们的小公主就已经护上啦？”

　　音色清丽如百灵鸟，熙宁不看也猜得到是谁来了。

　　“曼姐姐，你今日来的真早。”

　　熙宁的目光从窗棂处转到回廊下，就看见李曼嘴角噙着笑，款款的朝她这处走来。

　　身段婀娜娉婷，皮肤白皙，乌黑的发高高盘起，眉眼都透着温婉，实在是个妙人。

　　熙宁长过他人志气后，心中念叨若她是武柏舟，也定要选李曼的。

　　何况这人善解人意，又极擅琴棋书画，想来，熙宁是真的有些自愧不如。

　　她微弱地叹了口气，漫不经心地伸手翻了翻台面上的首饰。

　　还好，她听话，及早甩掉了武柏舟那个烫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