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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雀在后 ...

  •   夜空飞行。
      阮阮伏在白鸟尽背上,两边的景物飞一般的向后倒去。
      深墙高门完全拦不住他,连重重的侍卫也都是没有用的摆设,那种感觉仿佛是真的变成了一只飞鸟,跃过了山庄,跃过了高楼,把整个燕京城俯瞰在视线之下。
      过了一条黑暗的长长的街道,又飞跃了高墙,远处宅院终于在夜色里隐约现出了形迹。
      门楼上的牌匾都已经歪斜了,四个大字却依然龙飞凤舞:
      宁司马府。
      阮阮示意白鸟尽停下了脚步。
      “你家?”
      阮阮没应,却指着他背后说道:“流血了。”
      “我让他们打的伤还没好呢……”白鸟尽份外委屈地蹙紧了眉头,“刚刚你不说,到了地方才肯说,心真是黑透了。”
      “一会儿你还要背我回去的。”阮阮平静地提醒,她并不是用完了他才告诉他的。
      白鸟尽气得鼻子都歪了:“就知道你这女人坏。”
      阮阮对他的控诉无动于衷。
      她是坏。
      不坏,就不可能安然无恙地走出赤鹰门了。
      然而在这已经落败得不成样子的宁司马府里,她也曾经有过天真烂漫的少年时光,也曾被父亲放在手心珍重如宝的宠爱过……
      而今这偌大的一处宅院已经成了无人问津的凶宅,台阶上,门板上,牌匾上面到处都落满了灰尘,脚只要踩上去就会落下重重的足迹……
      阮阮推开门走进了院子里面,白鸟尽跟在她身后东张西望。
      出了后花园,矗立着一桩小楼。
      阮阮在那楼前静立了许久。
      当年父亲千金一掷建高楼,也不过就是为了让她在十七岁生日那天,能站在楼顶笑上一笑。她手指颤抖着摸上了那鲜红色的小木门。
      吱呀一声,事隔两年,它在寂静的夜空中又被她轻轻地推开了。
      灰尘扑簌簌落了一身,她沿着木梯一级一级地往上走。
      脚步声哒哒哒哒一连串的轻响,一直到了顶层,屋子里桌椅几案竟然还都完好无缺地保存着。
      白鸟尽从身后看着她走到了墙角处,跪下身去,在靠近地面的墙皮上一寸寸的抚摸。隐隐约约的觉得她是在寻找些什么。
      入狱之前留下来的财物?还是情书?
      听绫女说,她好像确实是有一个未婚夫的,白鸟尽越想心里越不痛快。
      忽然,她手指敲上了一处墙皮,发出咚咚咚的空响。
      白鸟尽看她双手一用力,就从里面抽出了一块青砖。
      手伸进去摸索了半晌之后,缓缓拿出了三分见方的一个锦盒,盒子上面雕龙画凤,十分精美。
      她将锦盒捧在手中,一手从脖子上摘下钥匙,插进了锁孔里。
      白鸟尽不禁伸长了脖子,想看清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而就是在那一瞬间,从窗外闪进了一条长长的鞭稍,卷在锦盒上,往外一甩。
      还没等阮阮反应过来,靠近身边的橱柜里面竟然跳出一个人,双手接住了锦盒就往外跑。
      “王八蛋,敢抢我们东西!”白鸟尽追上去抓住了那人的后背,一掌打得他喷出了一口鲜血。
      那人见保不住东西,双手一扬,又将锦盒抛向了窗边。
      守在窗外的那个人一跃而入,手中的长鞭卷住了锦盒,稳稳地落在了他另外一只手里。
      这时候衣橱,桌案,四分五裂,竟连屋顶也被凿穿,跃下了十几个人,一并扑向了白鸟尽。
      阮阮奋不顾身扑向那手持长鞭的男子,想从他手里抢过锦盒。
      那人却一脚踹得她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了桌案上,见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那人不禁哈哈大笑:“宁大小姐,我们已经在这里守候了你两年多了,你到底还是沉不住气!”
      “阮阮!”白鸟尽大叫一声,却被其他几个人缠得脱不了身。
      略一分神间,一人挥起狼牙棒砸上了他的后背,白鸟伤势还没有好,痛得几乎晕过去,回手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脑袋,狠狠一拧。
      那人顿时发出了一身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那手持长鞭的男子却毫不动容,打开了锦盒。
      低着头看到了盒子里面的东西,他始终也没有出声。
      许久,他终于缓缓地迈开了步子,走到阮阮身前,盒子一倾,明珠钗环冰雹一般从她头顶上砸下来。
      阮阮似乎也没想到里面装的是这些东西,一时间竟全没了反应,任凭金银首饰全部砸到了脸上。
      那人将那倒空了的盒子往旁边一甩,一把揪起了阮阮的衣领:“东西到底藏在了哪儿?”
      阮阮呐呐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贱货!”那人气极败坏,一记耳光抽得她脸歪到了一旁,“说,快给老子说出来!”
      阮阮被他吼得全身颤抖着:“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爹告诉我,就是藏在了这墙皮里面……”
      那人甩手推开她,转身到了屋角,蹲下身沿着墙缝细细搜索。
      而这时白鸟尽被旁边那些人缠得已经精疲力竭。见那些人死得死伤得伤,却还是不知畏惧的冲上来,他一跃从头顶上抓下珠帘,缠上了那些人的脖子,双手狠狠一拽。
      那些人发了疯似的想要扯开脖子上的束缚。
      白鸟尽用尽了全身力气,不肯放手,那些人被勒得嘴里咯咯乱响,终于口中喷出鲜血,砰的倒在了地上。
      白鸟尽靠在墙上大口的喘息着。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他扶着墙撑起了身子,缓缓地向阮阮靠近过去。
      然而那蹲在墙角里搜索的人猛一回手,长鞭呼啸,抽得他倒飞出去。砰得一声巨响,硬木制的茶几竟被生生的砸碎。
      屋子里一时间再听不到一丝声息。
      阮阮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方向,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被打得昏厥了?
      突然,那一片碎木里终于传来轻微地奚索声。
      黑暗里隐隐约有人影晃动,却是白鸟尽一手抓住了旁边的橱柜,竟又摇晃着站了起来。
      “他妈的见鬼!”角落里的那人被彻底激怒,抄起鞭子纵身跃起,一鞭打得他撞到了墙上,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阮阮眼见那人手提了长鞭又缓缓逼近了白鸟尽。
      她明明知道只要她一出声,就一定会引火烧身,可几经冰冷的内心,却还是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她伸出了手,悄无声息地从散落的首饰里面抓了一把锋利的簪子,迅速藏进手心里。
      那人猛一扬手的一瞬间,阮阮似乎是忍得不能再忍了,低叫声冲口而出:“不要再打了……我告诉你,我告诉你那东西在那里就是了……”
      “贱货!”那人果然猛一回头,眸光灼灼地盯住了阮阮:“你果然知道……”
      转身舍了白鸟尽,缓缓走向了她。
      阮阮颤抖着往后退却:“你别杀我……”
      那人压低了声音笑起来:“怎么会呢……”他靠得越近,脸上笑意越深,“我来之前我家主人还吩咐我带话给你,说一想起你跪在地上求他□□的那副浪样,他就硬得整个晚上都睡不好觉……”
      阮阮狠狠地咬紧了牙关,声音却越发绵软:“你……你别再过来了……”
      那人却被那微带颤抖的软语诱惑着。
      近了一步,又近了一步。
      见她雪白的一张瓜子脸上满是泪痕,眉弯紧簇,烟笼寒纱,那人忍不住俯下身来在她脸上拧了一把:“我不过来,你又怎么告诉我呢……”
      阮阮瑟缩着想要躲开他的手。
      她越害怕,那人就越发的肆无忌惮,压在她身上手都伸进了她衣服里面。
      她全身颤抖,却又像是为了躲他扭个不停。
      那人只觉得火气一阵阵地往上蹿,连那东西的下落也顾不得问了。
      “不要,你不要这样……”阮阮被他一边亲一边乱摸着,嘴里不住地哀求,双手仿佛下意识地乱推。
      抓着簪子的那只手揽住了他的脖子,猛然扬起,狠狠扎进了他后脑勺里。
      一股鲜血噗地喷溅到阮阮脸上。
      那人脸贴着她的脸,瞪大了眼睛逼视着她。嘴里发出咯咯一阵乱响,似乎是抬起手来掐住她的脖子。
      阮阮全身僵直,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许久之后,才感觉到身上猛地一沉,那人已经重重地压在了她身上。
      阮阮手忙脚乱地推开了那人的尸体,在地上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地方是不能久留的。
      她扶着桌子的腿脚慢慢站起起来,只觉得手和脚全是软的,整个身体不住的摇晃。和白鸟尽就只隔了十几步之远,却像是走过了大半个燕京城。
      好不容易才走到他身前,阮阮抓住了他的手,想要拽起他。
      他却一把甩开了她。
      要不是扶住了墙面,阮阮差一点就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别碰我!”白鸟尽恨恨地别过了脸,“你脏死了……”
      阮阮扶着墙许久都没有说话。
      白鸟尽也没有转过头看她一眼。
      忽然他觉得手上一紧,又被她抓住。
      白鸟尽气极败坏:“我不要你碰,你让那些男人摸,还……还……”他想起那个人所说的什么主人想你之类的脏话,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阮阮却根本不理他,拖着他下了一阶楼梯。
      白鸟尽一条命几乎去了半条,声音断断续续,却没完没了的寻她晦气:“你他妈的快放开我,老子就算死在这儿也不让你碰……”
      阮阮力气小,勉强拖得他下楼,磕得他全身砰砰乱响,他又疼又气:“你骗我,还利用我,别以为我就是傻子,让你能随便摆布……”
      他还想在再骂,忽然阮阮回过头恶狠狠地低吼了一声:“闭嘴!”
      白鸟尽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见她纤弱的身体拽着他,要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往前走,他心里软了一软,口气却更加的凶恶急躁:“你用完了我,便想要害死我吗?还不快回山庄里面报信,这样一步步的挪哪辈子才能到?”
      阮阮知道他骂得也对,可是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吗?
      如果再来了追兵该怎么办?
      如果那些人里还有没死绝的又该怎么办?
      “笨蛋!笨蛋!你一个女人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
      “要不是我笨,你早已经死得没有力气骂人了!”
      白鸟尽又被她噎死。
      的确,如果不是她以美□□敌,他早已经死在那个人的长鞭之下了。
      可他就是受不了,他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意看人在她身上摸来摸去:“那要是有人追来了,你就再让他们摸一次是不是?”
      阮阮背着他的身形似乎是震了一震。
      夜空寂静,白鸟尽只能听到自己的身体摩擦过地面所发出的唰唰声。
      他忽然有些慌乱,怕她就这样静默下去,从此以后就再也不理他了,忍不住惊慌失措地抓了一些不着边的话来与她说:“我认识那些人的……”
      见阮阮依然不理他。他越急越是恼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名震天下的燕都十七杀,在汝南王手下做尽了坏事,那家伙所说的主人便是汝南王吧?你倒是谁都不嫌弃,连跟他那所谓的主人也不干不净的……”
      阮阮突然一把甩脱了他蹲在地上。
      他看她双手捂住了脸,整个脊背颤抖着,仿佛是哭了,却听不见一点声音。
      白鸟尽恨不能一把掐死了自己就算了,他明明不想那么说的,可是话到嘴边,却为什么字字都是伤人的利箭?
      他吃力地伸出了手去,扶着地面一点点的挪动,终于是靠近了她的身体,双手从身后抱住了她……
      别……别哭了……
      然而连他自己都听到这寂静的夜空里没有他的任何一点声音。
      他还是说不出口……
      明明知道自己是错了的……
      阮阮没推开他。却也始终也没回过头。
      蹲在地上静了许久,还是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缓缓站起了身。
      夜空之下她被月光拖出长长一道阴影,白鸟尽看不见她的脸,只能从影子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仿佛和她的融成了一体。
      他忽然别过了脸去,眼角也有一点湿。
      他想要她不要再管他了,可却连这句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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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感谢100503533同学的长评,终于让桂圆同学没那么悲愤了。
      PS:打倒霸王。打倒潜水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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