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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人如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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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朱郎中每天都被定远侯府的人接到山庄里来给阮阮治伤,没过几日伤势见好,阮阮也能出了屋子在太阳下面走几步了。
绫女看在眼里简直怒火偾张,反而是齐光反复劝她不要再生事。
她气极败坏,比自己的事情还要怒上了三分。
齐光总觉得她入戏太深,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正想个什么法子把她赶回陵西王府去,她却趁着人不注意,一个人偷偷地蹿进了阮阮住的那间屋子。
自从出事之后,那屋子便被严防死守,一般人不得随便出入。
然而绫女对这里的地势太熟悉了,轻易地就绕过了关卡进到了内堂里。
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一股怒火始终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每当深夜里醒过来,那愤懑,那不平,那郁郁的恨意都烧得她整个人坐立不安。
连小郡主都要受一个狐媚子的欺侮……
那她呢?那她呢?
一步一步走进屋子,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那女人。
她依靠在桌前拿了一本书,日光映照着那苍白冷丽的面容,伤口深深浅浅,却已经比之前愈合了太多……
明明已经重伤了她,她怎么就能好得起来呢?
她眼睛怎么就不瞎?耳朵怎么就不聋?
她怎么就不能顺应了所有人的心思痛痛快快的去死呢?
绫女躲在花盆后面恨得眼前一阵阵泛着模糊,手指猛然碰到了架子上的花盆,只听见砰然一声巨响,那花盆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一直低着头的阮阮眸光微抬,就向她望了过来。
绫女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正想夺路而逃,忽然一只手从身后抓住了她,揪住了她就往外走。
阮阮顺着声音张望了几眼。
脚步声响她便站起身来,绕过了架子。那后面花盆倒在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残渣碎得让人眼花缭乱。
阮阮低头看着那些碎末,似乎是有一点不祥预感掠过了心头……
她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按在她脑后,恨不能至她于死地的手指,记得混乱中那一闪而没的粉红色的衣角。
明知道不该去细究的。
可两只脚却不受控制的,向着那背影消失的方向缓缓走了过去。
越来越逼近的真相,即便是脚步轻如了狸猫,也让耳鼓如同心头一般被砰砰的敲击着……
近了,更近了……
沿着湖面的小桥,终于靠近了那富丽堂皇的闺房……
那屋子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有人把什么东西重重地丢了出去,撞上了桌面,一连串的撞击声中又夹杂着惨叫声。
随后便听见华星北一声低喝:“带上你的侍女,滚回陵西王府去!”
屋里人似乎是被吓呆了,许久才听到她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卿哥……”
阮阮听出来那是小郡主的声音,华星北不理她,她便又去问了另外一个人:“绫女,这……这是出什么事?”
绫女被华星北从宁阮阮的屋子里面揪出来,知道东窗事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瞒得过去的了,一咬牙心一横,跪在地上哭着爬向了齐光:“郡主……是我对不住你,郡主……”
齐光似乎是诧异到了极点:“这到底是怎么了?”
绫女一把抱住了她的腿放声大哭:“宁大小姐她脸上的伤……是我下的手……”
阮阮在屋外微微一震。
却只听见齐光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胡说些什么?这是能拿来说笑的事情吗?”
绫女挺直了身子道:“我就是看那女人一脸狐狸精样不顺眼,只要能给郡主出口气,便了立时杀了我,让我去死我也甘心了!”
“谁要你给我出气?”齐光指着她半晌才从喉咙里面挤出了声音,“我堂堂陵西王郡主,难道还能和那种下作的女人计较吗?”
“她整日里缠着公子,根本就不把郡主你放在眼里!”
“你混帐!”齐光似乎是气极了,一记耳光抽得绫女撞倒了桌上,“我哥哥是你怎么教你的,竟教出来你这样的恶毒心肠,你……你可给我丢死人了……”
绫女跪爬几步又扑到了她脚下:“要杀要剐全都随了公子,只求郡主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王爷他……他……”一连说了几个他字她也没能再说下去,眼泪瓢泼而下,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齐光也是一脸的泪痕:“你个混帐的东西,你让我怎么和卿哥交代……”她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了华星北,却见他一向清俊的脸上平淡无波,丝毫也不被她们这一套唱念做打所动摇,心里不禁微微发虚……
他……
到底知道了多少呢?
“卿哥……”她试探着缓缓开口道,“绫女她年幼无知,还请你大人大量别和她计较……”
“小郡主。”华星北忽然打断了她。
齐光满肚子的说辞被堵进了嘴里。
眼睁睁地看着他缓缓走到了桌前,那桌上放了一只制成了虎状的白玉镇纸,他看着它,仿佛能从它身上看出许多真相来。
齐光越等越是心焦,终于忍不住又再开口:“卿哥……”
华星北却又打断了她:“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怎么会不记得呢……”齐光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起小时候,但念起旧情总归是个好兆头,急忙顺着他的话接着说下去,“那时候我爹出征伐北,把我和我哥托付给华伯伯,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了……”
华星北低着头,神色却越发冷淡:“那时候你总是闯祸,可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永远都有陵西王和我替你善后……”他抬起头看着她道,“我们谁都没有想到,那时候的无心之举,竟把你宠成得无法无天大胆妄为!”
齐光一颗顿时冷冷地沉了下去,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抵赖:“我怎么听不懂卿哥的意思?”
华星北却没有应她的话:“收拾东西,回家去吧。”
“卿哥?”齐光猛地抬起头来死死地看住了他:“你真的要为一个监牢的女犯恼了我吗?”
见华星北并不理会她,她扑上去抱住了他的手臂,“卿哥你被那个女人迷昏头了吗?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啊,我跟你身后那么多年了,你怎么看见那个女人就要赶我走了呢?”
华星北从身上缓缓剥下她的手:“你做的好事,当真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
齐光拼了命的挣扎着:“明明是绫女做的,凭什么要冤枉到我的头上!你就会欺负我!我不走,我偏不走!”
她说着说着便又哭出声来,“你要让我走,我就死给你看!”
华星北握着她双手让她动不了分毫:“小郡主!”他深吸了口气把蹿上心头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你现在走了,总还能留得一条命在!”
齐光哭叫声顿时被噎回了嗓子里面:“你……你又吓唬我……”
“但凡有点脑子也该知道,你一个千金之体的大小姐,论心机,论城府,论险恶,论狠毒,拿什么去跟那位久经沙场的宁大小姐拼?你自不量力,硬要往枪口上撞,若真出了什么事,不要说这你我这么多情的情份,就是在陵西王那里,我又怎么跟他交代!”
阮阮在窗外听得全身一震,一手扶住了墙壁才能勉强站稳。
原来,他是一早就知道了的……
说起来也是。她脸上的伤,连白鸟尽都看得出来并不是什么意外,他又怎么可能会一点都觉察不到……
难怪从她一受伤就反复安抚慰籍,整夜守护着她在她耳边不住的低语,也难怪会几经辗转为她请来名医。那温凉的手指也曾软化过她坚硬冰冷的心思,她还曾埋怨过自己,心胸狭隘,连一只刺猬都不如。
然而那种种的好处想到如今,却都不过是他怕她报复齐光,抹杀她怨恨的手段罢了。
齐光在他心里是千金之体的大小姐,而谈起她,却是久经沙场险恶狠毒。
可明明,被伤得体无完肤的人是她。
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也是她。
一次又一次昏迷,脸上那么多的伤口至今都没有愈合,这些,在这位聪明绝顶洞透了世情的华公子眼里,却又选择性的视而不见了……
阮阮从来都不怕别人对她不好。
怕只怕温暖之下包藏着冰冷。
明明是满面笑容,剥开了皮层,露出的却是一颗颗伤人的毒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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